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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有点头昏罢了
    她的头晕了,身体忍不住往一边倒去,幸亏尹拓眼疾手快的扶住她,焦虑的说道:“怎么了,身体又不舒服吗?”
    解罗裳虚弱的一笑,对他道:“没事,只是有点头昏罢了。”
    皇帝这才把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眼神里是明显的探究,她知道,昨晚德妃一定把所有的事情都报告了皇帝。
    “可以吗?再忍一下。”尹拓蹙起眉头,不无担心的说道。
    “没关系。”她虚弱的笑笑,心里却像是掀起了惊涛骇浪,根本无法平静下来。一朝进皇宫,谁能清清白白的走出去?脚下踏着累累白骨,双手沾满无数的血腥,谁还能在这个大染缸里出淤泥而不染?她不能,尹拓不能,就连若儿,这个小小的宫女,恐怕也不能吧。
    正寻思间,却听到外面太监报告,德妃娘娘在外面求见。皇帝刚刚还忧心的眉头有那么一瞬间微微的舒展,她已经放开了尹拓独自站立着,只是看着他的眼在那一刻充满了防备。他应该不知道自己的母后还活着吧,不然怎会这般的平静?世人皆知慈佑皇后死于那场火灾,而六岁的他,残存的梦靥里,始终停留着当夜大火吞噬玉辰宫的情景吧,听宫人们说三皇子的病根,就是在那时落下的。如果他知道他的母后不但活着,并且她就是她母后派来的时候,会是怎样的震惊?
    只听见皇帝对门外的小太监说:“宣。”
    可惜现在她无法深究太多,因为德妃已经带着太医赶来了。他们是怕她在冷宫里出轨了吗?一个刚刚出冷宫的皇妃竟然有了害喜的征兆,怎能不惹人怀疑?呵呵,她笑,笑他们的枉然。
    进来的时候,解罗裳只看到了德妃一人,并没有见到身后的太医。
    德妃执起自己的曳地长裙,行了跪拜之礼,便听她道:“皇上,臣妾来带裳儿回去,可行?”
    皇帝说:“爱妃先起来吧,”他都没有与解罗裳说一句话,又岂可就这样放她与德妃回去呢?
    德妃依言站起,看着解罗裳苍白的脸色,忧心忡忡的说:“裳儿可是身体又不舒服了?”虽然说的是客气的话,可是解罗裳明显的看到了她神色里的焦虑与盯着她肚子眼神的古怪。
    “多谢娘娘关心,裳儿身体无大碍。”解罗裳闻言摇摇头。
    “裳儿,朕今日找你们来,是有几句话想对你们说,既然德妃有事要寻你,那朕就与你长话短说了吧,这第一句便是三思而后行,第二句便是韬光与养晦。”皇帝顿了一下,并没有说第三句,但解罗裳就是知道他还有话说,所以她在等,等皇帝的开口。
    皇帝似乎也觉得此话似乎有些不妥,但是看着堂下看着的他们,终于说道:“这第三句,便是谋定而后动。”他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看着他们的眼,闪着灼灼的神色。
    谋定而后动,谋定而后动,解罗裳细细的咀嚼着两句话的意思,然后在细细思量下,顿感一道闪电劈进了自己的脑子里,皇帝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吗?她吓得一个哆嗦,随即又站好,恭敬的行礼:“谢父皇教诲,罗裳记住了。”她的心,忍不住的颤抖,连带着,身体愈发的不稳,但是她强忍着,强忍着这吓人的阴谋与狠心,承受着。
    “好了,朕的话讲完了,你先跟德妃去吧,朕还有事情与拓儿商量。”皇帝吩咐道。
    “谢父皇,裳儿告退了。”她一步一步,向着门外退去,她想快点走出这里,快点站在阳光底下,驱散周遭的阴冷。皇帝,怎会有这样的心思……她依旧在心里揣摩着那三句话,她多么希望是自己理解错误了啊。
    三思而后行,不就指的是让他们做事凡事要多思量,要想到可能产生的后果,要避免今日的情况发生吗?皇帝说得对,三思而后行,太子妃能成功嫁祸于她这件事情不就是自己太欠考虑了吗?要是她当时能多想一想,断不会与她一起走上那窄桥,又或者,她会留一个心思,在事情发生之前,防患于未然,为自己选择一个脱身的法子,也不至于落得今日的下场。多思,总是对的。这个是要他们在宫中学会自保,免得再次落入这样的圈套。
    韬光而养晦,是在告诫他们做事要低调,要敛尽锋芒,少给自己在这宫里树立敌人,但是又不可不培养自己的势力,一切都要在暗中进行,别让人轻易看着了隐藏在地面下的真正实力。等他们羽翼丰满了,再还击亦不迟。这是要他们壮大自己的势力,为他们做铺垫,等待着那厚积薄发的一刻的来临。
    这最后一句,亦是最值得深思熟虑的一句,却也是最可怕的一句。谋定而后动,皇帝是要他们手足相残吗?为了这帝位,这天下,是要他策划好了有了全权的把握之后在发动政变吗?他又怎会不知,一场政变,需要多少人的鲜血铺就?那普天之下,无上的白骨将见证他们血腥的洗礼。
    饶是坚强女子,却在两强相争中起起伏伏,爱情,只是恍惚间的目眩神迷,谁爱过谁,谁又忘了谁,不过,过眼烟云。
    无论是否两情相悦,无论是否合情合理,只要进了宫,定了契约,她就无法选择退缩,无法选择一个人的道路。就像一个诅咒,剪不断的牵扯。
    只是。
    这样的身份,注定罪恶。
    这样的情分,注定无解。
    这样的缘分,注定纠结。
    洞房记得初相遇,便只合、长相聚。何期小会幽欢,变作离情别绪,况值阑珊春色暮。
    对满目、乱花狂絮。直恐好风光,尽随伊归去。
    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早知恁地难拚,悔不当时留住。
    其奈风流端正外,更别有、系人处,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
    罢罢罢,这条路,当初便知是不归路,可是她义无反顾的踏了进来,如今再来伤感,又有何用?她摇头苦笑,再也无力去挣扎,只是任凭自己的脚步,追随着德妃而去。
    回到玉辰宫的时候,她的脸已经煞白了,不是因为假装,而是她感觉自己真的生病了,而且,病的不清。这次,她不是刻意的,竟然也吐了。
    若儿见情况不对,立刻扶住她,着急的叫着:“小姐,小姐。”
    德妃快速的召来太医,吩咐道:“快,替三皇妃看看。”宋太医不敢怠慢,快速的执起了她的手开始把脉。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看得人心惶惶。
    “怎么样?”德妃在一边来回踱步,心里却在暗自祈祷着,希望结果不是她想的那样,不然……她不敢想像这后果究竟会如何的严重。她是深怕罗裳会将自己带到一个悲痛到万劫不复的深渊。
    而此刻,解罗裳的心里却压抑得几乎窒息,仿佛马踏山河,国破家亡,悲怆不可自制。宋太医脸上的神色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直至她的意识模糊了,她才迷迷糊糊的听到他对德妃说:“娘娘,三皇妃不是有喜了。”
    她甚至听见了从德妃嘴里呼出的那口憋着的长久的叹息。她是真的怕她在冷宫中做出了什么不伦之事吧。尹拓,她的嘴角突然溢出这两个字,却像是承载着万千的希望,绵延不绝的心底滑出,再也控制不住。尹拓,尹拓……一声声,一声声,揪疼了谁的心?
    她的意识已然模糊了。再也不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她觉得自己发烧了,做梦了,在梦中,她一直不停的奔跑着,奔跑着,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只知道若是她不跑,她将万劫不复,身后没有人也没有东西在追她,但是她的双腿像是有自觉似得,就是不停的在奔跑着。带着无限的恐惧,带着无限的彷徨,一直不停的往前跑去,可是猛然间,她停住了脚,因为前方再也没有路,有的只是一方纵身的悬崖。
    然而在那一刻,她竟是想也不想的就纵身跃了下去,是否,是否,这一越,成就的将是他的江山,她的解脱?是否,是否,多年之后,他还会记得她?她不知,不知……
    可是跳下去的悬崖下竟不是冰冷的海水,而是炙热的火焰。她的全身又像是在火中一般挣扎的难受,嘴角里不自觉的溢出满满的呻吟声。
    “拓,拓……”甚至于连她自己都迷惑了,这究竟是什么情况,为何,为何,这纵身一跃,非但没有解脱,反而是更深的桎梏?她的身体被火烧着,她的周围,全是火焰。火苗毫不留情的吞噬了她。她在火里挣扎着,挣扎着,最后失去了力气,感觉火慢慢的烧上了自己的身,然后看着自己一点点的化为灰烬……可是到最后,她竟然再也感觉不到痛苦,奇异的,就这样解脱了自己。
    尹拓看着她在那里苦苦的挣扎,心里像被割肉一般的疼痛,他握着她的手,听着她的嘴里喊着:“拓,拓……”却无能为力免去她的痛苦,他要如何做,才能将她留在身边。
    就连梦中,她都是在逃吧,他看着她的手在半空中挥舞,难道,她就真的不想留在他的身边吗?先前时候,她与德妃先回来了,在御承殿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她的脸色不好,却不想,正与皇帝商量到一半,便听到外面有小太监通传,说是三皇妃晕了过去,所以他急急忙忙的赶了回来。只是再次见到她时,她便已是这副模样,她在梦中呼唤着她的名字,她的身体时冷时热,就像一会儿在水中,一会在火中,她一会儿发抖,一会儿冒汗,折腾的人亦是无法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