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哲瀚在悲伤之中,顾嫣也不好再劝,只能派人先保护于府,希望胡有良的暗卫全都死绝了,常州这里没再留人,就算有也别那么疯狂,为报仇把于夫人和于小姐都杀了。
只是她没想到,她刚刚吩咐完荣一,就见书香满头大汗地走了进来,也没避着荣一,在顾嫣耳边低声道:“于夫人去了。”
顾嫣眼睛一睁,诧异地看向书香,“你说什么?怎么会?难道胡有良的暗卫到了常州?”
书香摇摇头,“不是,于夫人不知道从哪得知了于先生的死讯,当场就晕过去了,于小姐也跟着晕了,于家正忙乱之时于夫人却醒了,醒后把家里的事情全都安排好,又给大少爷写了封信,随后趁人不注意撞柱而亡了。
还有胡有良的暗卫,我刚刚从前门回来时看到御龙卫那位副统领了,他和老爷正在说话,奴婢听了一耳朵,说是胡有良的暗卫全折在了京城,没一个回来的。”
顾嫣半晌没说话,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桌面,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书香。
“信呢?于夫人临死前写的信呢?”
书香从怀里抽出一封信递到了顾嫣面前,“奴婢想着于夫人不顾于小姐撞柱而死,又给大少爷写了信,恐怕是把于小姐托付给了大少爷,奴婢不敢交给大少爷,想着还是先行拿给小姐看看再说。”
顾嫣一边点头拆信,一边称赞道:“你这次做的很好,恐怕于夫人就是如你所想,想把于小姐托付给我哥,她到底是哥哥的师母,如果她真这么做了,那……”
顾嫣不说话了,拿着信纸的手都在颤抖,越看越生气,最后脸黑的不行,愤怒的恨不能将于夫人的尸体拖出来鞭尸。
书香惊恐地后退一步,眼见着顾嫣闭上了眼睛,拿着信纸的手指紧紧地攥在了一起,显出青白之色,嘴角不住地在哆嗦,身上散发的杀意不下于那天在校场时杀人少。
这个于夫人到底说了什么?不会真如她所想的那样吧?要是那样的话,大少爷岂不是要听从他师母的意思娶了于小姐?
书香张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顾嫣手中的信。
“主子,难道……,她真敢这么做。”
书香后半句话轻的连荣一都没太听清,可他从顾嫣和书香主仆的神态上看的出来,主仆二人愤怒有之,杀意有之,更多的是深深的无力。
顾嫣的确觉得有些无力,今天发生的事有些棘手。
于夫人在信中提出让顾哲瀚娶了于倩,而于倩的嫁妆则是整个于家。
看似顾哲瀚好像是受益者,既可以得到整个于家,又可以美人相伴,可于家有什么啊?于东海一生只是个教书先生,虽然书画一绝,但他为人清高,从不轻易给人画画提字,家里的银钱根本没多少,能有三五千两的银子就算不错了。
不是顾嫣嫌贫爱富,而是于东海死了他还有家族,于东海没有儿子,他的家产在他死后可不是归他夫人和女儿所有,而是归整个家族所有,只要族里声称要给他过继一个儿子,于倩做为一个女儿根本保不住于东海的家产,只会任由族人将于东海的东西据为己有,而她则会由族长安排嫁人,至于嫁谁就不是她说的算了。
如果顾哲瀚听从于夫人所言娶了于倩,他就得为于倩争取她应得的利益,顾哲瀚就得面对整个于氏家族,与于氏家族争夺这份遗产。
如果顾哲瀚不娶于倩,只要于家和于倩有心宣扬,顾哲瀚不遵师母遗言,忘恩负义的坏名声就背定了,从此以后顾哲瀚别再想找个心仪的妻子,而魏文帝也会因为他名声受损,不管有功之人的遗孀而暗暗疏远他,顾哲瀚再想起来无疑于难上加难。
于夫人就是瞅准了这一点才会逼着顾哲瀚为于倩筹谋,最好是入了顾家门,做顾家的当家主母。
她知道凭着顾安和顾哲瀚的本事,再加上一个顾嫣,顾家的前途已经注定,只要他们家不犯傻,争个爵位都有可能,这样她的女儿最少也是个伯夫人。
顾嫣冷静了下来,睁开眼看向手里的信纸。
“真是好算计啊!逼的我顾家不得不将她闺女娶进门,让她享尽荣华富贵,哼!”
书香和荣一身上一冷,抬头看向顾嫣。
顾嫣身上的杀气都要化为实质了,杀气如同狂风暴雨般在屋中肆虐,顾嫣的衣角无风而动,书香和荣一赶紧低下头,眼角扫过顾嫣的衣角时眼神一缩,更加恭谨地弯下了腰。
不知过了多久,顾嫣好似想到了什么,突然狂笑不止。
“哈哈哈……,好啊!既然她百般算计就是想让闺女进顾家,我就如她所愿好了,只不过,这结果可不是我能说的算的,感情的事谁又能说的清呢?哈哈哈……”
书香和荣一身形一抖,不安地又悄悄后退两步,同时为那素未谋面的于小姐默哀!
主子(世子妃)生气了,后果很严重,怪只怪你娘触碰了主子(世子妃)的底线,主子绝不会放过你闺女的。
“嫣儿。”
顾哲瀚的声音在院外响起,顾嫣停止了大笑,挥手一道劲力打到门上,屋门打开,露出顾哲瀚憔悴的身形。
顾嫣心中一痛,略微皱了皱眉,“还没想通?”
顾哲瀚迈步走了进来,荣一和书香趁机退了出去,站在院子当中一声不吱。
顾哲瀚苦笑一声,“有什么想不开的,师傅决定入京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结局,胡有良的暗卫可不是吃素的。”
顾哲瀚坐到了顾嫣对面,为自己倒了杯茶。
“妹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放心好了,我没事了。”
顾嫣冷笑一声,将信纸扔到了桌子上,“等你读完了这封信再跟我说没事吧。”
顾哲瀚诧异地看了看桌子上的信,又看向了顾嫣。
“给我的?”
顾嫣一点没因为偷看了顾哲瀚的信而羞愧,面不改色地点点头,“嗯,你那好师母给你的,顺便恭喜哥哥了,喜得美人。”
顾嫣嘲讽地撇了撇嘴,眼中的鄙夷不屑也不怕顾哲瀚看见。
顾哲瀚拿起桌上的书信从头到尾瞅了一遍,猛然将书信扣到了桌面上,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是低调,可他却不傻,他师母这是摆明了在算计他,而且还是阳谋,想躲都躲不开。
原以为他师傅和师母都是好人,现在看起来并不是如此,他从那次在慈恩寺与师傅谈话过后就知道了,他的师傅两人三观不和,根本不是一路人。
父母都这样了,教出来的孩子又能有好?
不用想了,这个于倩恐怕也和他说不到一起去,要是真娶了她,家里还不得闹翻天啊?
再说了,顾家的秘密太多,不是信任的人绝不能让人知道,即便是骆荣轩与他们相识了多年,他对顾家的事也是一知半解,顾家并没有全然相信他,于倩一个外人用如此卑鄙的手段逼他就范,能好到哪去?如果顾家的秘密被她知晓了,那后果可就糟了,不说满门抄斩也差不多了。
顾哲瀚猛然睁开了眼,眼中闪过精光,冷声道:“于倩不能娶。”
顾嫣闻言突然松了口气。
她真怕顾哲瀚固执起来听于夫人的话娶了于倩,要是那样,她只有下黑手把于倩弄死了。
“只是,现在不是你不想娶就不娶的,如果你无心娶她,而她又非要嫁你,保不齐她会把于夫人临终托孤之事说出去,你的名声可就全完了。”
顾哲瀚淡然道:“她死了爹娘是重孝,不能在热孝期间成亲,只要托上一年等我们回去再给祖母守孝,又能拖上一年,前后加起来三年的时间够我们做很多事了。”
顾嫣摇摇头。
她真不明白,于家夫妻这是何苦呢?先是把弟子逼的跟自己离了心,后又算计他娶自己的闺女,就算算计成功了,自己闺女真的嫁进了顾家,以顾家对她闺女的反感,她还会有好日子过吗?哥哥不用做别的,只要当她不存在,她就在后宅无法立足,一个活寡妇有什么幸福可言?她就能保证能收服哥哥的心?顾哲瀚可不是耳根子软的,他的心坚硬无比,唯一一点柔软都给了她和父母,其他人很难走进他的内心。
顾嫣哀叹一声,同情地瞅着顾哲瀚。
她哥可真可怜!二十多岁的人了还没成亲,和他同龄的孩子都生了好几个了吧?
哦,对了,还有一个骆荣轩,可他好歹也算娶了媳妇的,她和骆荣轩随时能造出孩子来,就看她想不想生。
她可没想那么早生孩子,身体没长好生孩子很危险的,这里可不是后世,生不出来还能刨腹产,现在这年代一个弄不好就一失两命啊!
顾嫣眼神暗了暗,低头抿了口茶。
还是等等吧,过了今年她才十六岁,不急。
兄妹两个谁也没说话,此时他们却忘了,顾哲瀚父母尚在,哪里轮得到师母给他定亲?只要顾安和唐氏不松口,这件事就不能成行。
过了一会儿骆荣轩忙完回来了,看着坐在他房里的大舅哥直翻白眼。
这是他和他媳妇的房间,虽然你是我媳妇大哥,可也是外男啊!你就不能注意点?
只可惜,现在顾嫣和顾哲瀚心里都有事,谁也没搭理他,也就没看到他不情不愿地表情。
顾哲瀚闭了闭眼,“嫣儿,帮我把脸上的伤再弄的重一些。”
顾嫣神情一紧,皱了皱眉。
“哥哥是想……。?”
顾哲瀚长相英俊,只是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这两年他为了找个不看重他外貌家世的女人成亲,一直没把脸上的伤医好,本来顾嫣和顾哲瀚是想趁着此次出来的机会把脸上的伤治好的,可现在看起来又得往后挪时间了。
顾嫣气的暗暗咬牙,脸上的阴郁之色半天都没见缓解,反而随着顾嫣对于倩的满而越加浓重。
于倩如果见到哥哥脸上的伤,会不会吓一跳?如果她能就此打消嫁进顾家的主意那就太好了,她不介意以后给她出份嫁份,也算是给她做靠山她也甘愿。
现在想再多也无用,还得看于倩是怎么想的,兴许人家还不想嫁进顾家呢,现在的文人都看不起武将,也许这位于小姐根本没想过要嫁哥哥。
顾嫣想到这里脸色终于好看了点,觉得于倩看不上顾哲瀚的机率也不是没有,只是不太大罢了。
顾嫣和顾哲瀚话语未尽,听的骆荣轩直挠头,根本没明白二人是什么意思,有心想问问顾嫣,可顾哲瀚还在这里,他不想让他这位能干的大舅子瞧不起,也不好多问,只能等他走了再问顾嫣了。
顾嫣不同意将顾哲瀚的脸再弄的严重些,外面可是有很多人知道顾哲瀚的脸伤成什么样,如果再把顾哲瀚的脸弄的严重些,那些人一定看的出来,再来问他们是怎么回事,或是从中看出来什么,实在麻烦,还不如就这样呢。
顾哲瀚没有再多待,在骆荣轩向他甩过来无数道怨念的小眼神儿后连夜去了于府帮忙,顺便给于东海的徒弟们也就是他的师哥们去个信,让他们过来奔丧。
骆荣轩等顾哲瀚走后跑到顾嫣身边,让她背对自己,双手按到了顾嫣的肩上。
享受着骆荣轩的按摩服务,顾嫣的睡意渐浓,半阖着眼趴在了桌子上。
骆荣轩手下没停,却放缓了速度和力道,慢慢地撤回了手。
骆荣轩扯了条薄毯轻轻地盖在顾嫣的身上,中间顾嫣似有苏醒的势头,引的骆荣轩一阵的紧张,却不想她却只动了动脑袋,让自己趴的更舒服点,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骆荣轩扯过椅子坐在了顾嫣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扒开顾嫣的头帘,心疼地望着她的睡颜。
她太累了,虽然她从没说过,也没露出过疲态,可他知道她并不轻松。
上山为匪看似玩闹,却要一步步精心谋算,既要杀了山匪将昌隆城总兵郑勇的视线引过来,又要策划周全将昌隆城所有官员家眷劫走,做了这么多只为让他们这些累赘能快速成长起来,为大队人马离开常州无后顾之忧,顺便挣点银子再给他们报功,最后则是给皇伯父拉回去一百万两脏银和一堆的好东西入了私库,让皇伯父龙颜大悦,从而看重她的同时又让皇伯父对岳丈更加的倚重,不敢轻易做出卸磨杀驴的事,一举数得的事她做的十分顺手,却也伤透了她的脑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