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捂上胸口。
    这里，这个地方，曾经被人悄无声息的种下根须，于是当那个人离开的时候，几乎带走了他的半条命。
    每个夜深人静的黑夜里，心脏的最深处破了一个洞，常年无法愈合，于是化了脓，腐烂了，散发出让人作呕的恶臭。
    “杜烨！”王导演的声音传过来，“麻烦再跳一遍，刚刚你完成的已经很好了，但我们尽量保证你不需要返工，没问题吧？”
    杜烨抬头，脸上表情自然，“好。”
    杜烨到最后都没再看过盛耀，他也不能留下太久，下午还有彩排，明天就要正式录像。
    这个街舞节目是一切的开始，哪怕如今的杜烨有更多的选择，他依旧要坚持将这个节目走到底。
    只是回去的路上正好赶上了中午的交通高峰期，杜烨和司机两个人在路上堵了两个小时，临近两点才回到会议中心。
    这一路上，来了好几个电话催促杜烨，就连泉阳就打了个电话过来。
    泉阳还是很看重杜烨的，这样的特色选手能够在他队里，也是一个很好的宣传，除此以外，节目组也会尽量保证杜烨走的更后面。
    不过杜烨不喜欢揽事，在泉阳得知他们队伍的曲子换了，编舞师是李宇航后，就很清楚是杜烨自己放弃了这个机会。
    泉阳能做的都做过，总不能太过干涉选手的自由，所以才没说过话。
    不过泉阳和杜烨私底下有点来往，别人不知道，但泉阳会私敲杜烨，还发过两段练舞的视频，让杜烨指导。
    姿态和诚意都很足了。
    要不是杜烨就是奔着盛耀过来的，肯定会感动到为泉阳卖命。
    泉阳打过电话，告诉杜烨，他和节目组商量好，他们队最后一个上场彩排，让杜烨不用太着急。
    车直接停在录播大厅的门口，没等杜烨拉开车门，就看见泉阳从大门快步走了出来。
    他手搭“凉棚”，眯眼看过来，继而惊喜说道：“杜烨吗？快快快，还没吃饭吧？我给你留了盒饭，我们吃完进去。”
    当热腾腾的盒饭递到杜烨手里的时候，杜烨这次真的有点感动了：“泉队，这是？”
    泉阳说：“你不是堵在路上没吃午饭吗？”
    杜烨道了声谢谢，在泉阳殷切的目光中，只觉得这顿饭吃的有点噎人。
    等着吃完，泉阳接过饭盒，说：“我去丢，你赶快去换衣服洗把脸，大家都在排练室等着你，这种小事交给我。”
    “不用吧……”
    泉阳正色：“客气什么，那么多人等着你呢。”
    杜烨无话可说，只能倒着谢匆匆离开。
    待得泉阳丢了盒饭回来，他的经纪人从大厅的连排坐上站起来，走到他的身边。
    经纪人说：“感觉太淡定了，没有普通人遇见明星的紧张忐忑，他是个有主见的人，你未必能留下他。”
    泉阳笑：“尽力吧，我努力过了，选择权在他身上。”
    经纪人沉默两秒，提议：“如果留不住，不如淘汰算了，留在别的队里恐怕会碍路。”
    泉阳收了笑，看他。
    杜烨匆匆整理结束，赶到的时候，他们队已经准备出发。
    所有人都站在排练室里，穿着统一的黑裤子和白球鞋，上身则是五颜六色的t恤。
    他们跳的放克曲轻快俏皮，有着明显的派对风格，李宇航编排的核心思想就是一群年轻人在玩，没有特别的情节安排。
    事实上舞种这么多也确实不好安排，其他队伍也都是把同舞种集合在一起，有一段舞蹈的单独展示时间，然后再做个编排的动作，就重新汇入队伍。
    别看时间短，同舞种之间站在一起展示，谁好谁坏一目了然，就连外行人都可以指指点点，我觉得谁谁跳的更好。
    杜烨一进屋，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加加从人群里挤出来，抱怨道：“怎么现在才回来，这是你的衣服，快换上，东西我一直看的好好的，保证没人碰过。”
    这话说的有点得罪人，但男爵从来不怕得罪人，他看好杜烨就一直来往，不看好的人话都懒得说。
    作为圈子里的爵士舞大神，纵然有人心思多，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不过杜烨缺了今天上午的彩排是实话，他就算怼人的时候狂的没边儿，该有的礼貌也不缺。
    鞠躬对所有人道了个歉，这才接过服装。
    很多人纵然心里不满，也记挂着杜烨“一串三”的大神能力，对方既然道歉，这事儿也就过了。
    只有李宇航冷冷说着：“今天动作又有了不少变化，都这个点儿了，我们可没办法再陪你排一次，自己跟着跳吧。”
    说完，李宇航招呼着：“走吧。”
    第19章 他肯定是我的
    二十多号人鱼贯而出，杜烨抱着衣服去隔壁换衣服，换到一半手机发来语音通讯请求。
    杜烨拿起一看，是泉阳。
    泉阳问：“你在哪儿呢？”
    杜烨将t恤套头，拉下衣摆，同时说道：“换衣服呢。”
    泉阳说：“我用手机录了他们最后一次的排练，你等会看一眼，我在前面等你。”
    杜烨愣了一下：“谢谢。”
    他将衣裤胡乱塞进背包，朝外匆匆走去，同时已经点开微信里传来的视频，里面正是他们要跳的内容。
    泉阳拍摄的角度很正，但略矮，对杜烨不断变化的舞位捕捉的不够明确，但没关系，杜烨只想知道他们改了什么地方。
    这一看就笑了。
    改的还挺多。
    确实越改越好，但如果他两眼一抹黑的上台，恐怕会闹笑话。
    杜烨不想去揣测对方这么改的原因，好与坏不重要，但泉阳拍下视频还发给他，却意义非同一般。
    一开始杜烨没想改变这么大，还颇有自信，只当泉阳是锦上添花，如今看来已经算是雪中送炭。
    想起队长选人环节就头疼。
    太优秀也不好啊。
    杜烨放下手机，穿过登上舞台的那条长长走廊，正巧一个带着胸牌的工作人员迎面走来，他将手机交给他代为看管。
    扯了扯衣角，掀开门帘，一步走了进去。
    时隔三天，再次来到前台，这里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
    最大的中心舞台搭建了足够百人坐下的座椅，高达五层，钢筋铁骨，呈现出浓郁的工业风格。
    泉阳队的队员已经站在舞台中间，白热的灯光从头顶洒落，将舞台照得毫发毕现，不停闪动的霓虹灯和涂鸦呈现出十足的街头元素，吊臂在众人的头顶上滑过，压得很低的摄像机将每个人脸都摄入画面。
    杜烨矮着身汇入人群。
    人群的骚动从最后一排的边缘蔓延到中间，人群从两边微微分开，杜烨回到自己的位置直身站好，露出整张脸来。
    整个摄制组就在正前方，导演居中而坐，泉阳就在他的身边。
    似乎看见杜烨出现，泉阳对导演耳语，导演点点头，拿起喇叭说道：“好吧，人都到齐了，我说一下，彩排录像，可能会混剪进最后的成片里，大家都认真起来，发挥自己最好的实力。”
    有人抬头挺胸，信心十足。
    有人紧张吸气，握紧了拳头。
    当然极少数的人都这个时候了还有空回头看上杜烨一眼，尤其李宇航转头瞪了杜烨一眼，他的心血结晶，展示自己编舞能力的最好舞台，要是因为杜烨被毁了，他和他没完！
    杜烨被他看着，想了想，对他眨了下眼睛：没问题。
    李宇航以己度人，勃然大怒：都什么时候了还敢瞪我！
    杜烨想想，又对他眨眼睛：肯定给你长脸。
    李宇航气的窒息：怎么的，你就要给我捣乱？
    ——您所拨打的电话没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然而“没信号”也没办法，当音乐响起的时候，该跳还是要跳。
    轻快的放克音乐响起，全员倏然散开，随着音乐舞动了起来。
    杜烨严丝合缝地走在自己的舞位上，动作整齐一致，就好像跟着他们跳了全场一样，跳的笃定，毫不迟疑。
    左右两边的选手从一开始频频分神，再到放心担忧，甚至下意识地跟着杜烨的舞蹈动作走。
    完全忘记了在此之前，他们还担心的不行，生怕被杜烨乱掉的舞蹈动作影响了节奏。
    舞到中间，顿时心中大定。
    大神就是大神，跟着大神走没毛病。
    杜烨的舞，与舞群融入，停顿有序，快慢适度，在看似严丝合缝的配合当中，又有着自己独有的特色。
    他在哪里，光就像在哪里。
    泉阳托着下巴看，看着看着目光就落在了杜烨的身上。
    少年的舞蹈很稳，却又极具特色，身体的摆动就仿佛与生俱来的才华，一个耸肩，一个回头，就连那抛过来的眼神，都恰到好处。
    让泉阳依稀看见漫天落雨一起洒落的钻石，溪水流淌灵动游过的小鱼，像是霞云漫天的那轮太阳，总是能够让人一眼就捕捉到他的存在。
    是光，是火，就连那流淌而下的汗水，都为他抹上高光。
    泉阳看的全神贯注。
    待得音乐渐消，所有人停下舞蹈，喘息着在舞台中央集合，他才回过神来。
    凝固的空气好像这才重新流动，泉阳深吸一口气，突如其来的迫切，让他头发根根矗立。
    他的选择没有错！
    杜烨会是他手里最重要的“王牌”！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期待明天，杜烨的第一场秀！
    导演举着喇叭，思考了一下。
    他的立场不一样，他只想要舞蹈够好看，够精彩，让观众觉得惊讶，发出哇哇哇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