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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眼见出口在即,突然“吱呀”一声,大门被人从外面关上了。
    “轰隆隆——”
    闪电裹挟着闷雷在黑云里翻腾而过。
    “开门!开门!你们放肆,我可是贤妃娘娘,你们竟敢……啊……”贤妃的发髻忽然被身后的女子忽抓住。
    贤妃疼的整个身子往后仰,嘴里“啊啊啊”的尖叫,双手正要抱头,“嘭!”地一声,脑门竟被身后的女子用力砸在门上。
    叫声戛然而止。
    宋茹甄听到动静冲出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
    她的母后,大魏的梁皇后正拽着贤妃的头猛地往门上撞。
    “母后!”宋茹甄惊呼着就要冲出来。
    “站住!”梁皇后扭头,冷冷地瞪着她,“好好站在里面看着,不许出来。”
    说完,“嘭!”
    抓着贤妃的头又是一下砸在门上。
    贤妃白净的脸蛋上很快被血淹没了。
    “嘭!”又砸了一下。
    贤妃的双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院中所有的宫人全部噤声,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宋茹甄站在门内,早已被吓呆了。
    眼前的这位……真的是她的母后?
    第19章 拉拢(六)
    贤妃的双眼睁地大大的,死不瞑目地“看”向大门,脸上还残留着巨大的恐惧,也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还是对一向温吞贤良的皇后突然间变成了厉鬼索命般的恐惧。
    “轰隆隆——”
    闷雷震动河山,闪电劈裂天际,瞬间照亮了梁皇后阴森却依旧美丽的脸庞。
    她面无表情地拉着贤妃的头发,一路拖回到了院子的石桌旁扔下。
    然后,气定神闲地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喝完,这才仰头看了一眼高高宫墙上头灰蒙蒙的天空,勾唇哂笑了起来。
    “你满意啦?……我的陛下。”
    “母后……”宋茹甄颤巍巍地喊,这样冷静又恐怖的母后令她全身怵然生寒。
    梁皇后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和鬓发,然后慢慢转过身来,看着宋茹甄露出一个凄美又绝然的笑容。
    “甄儿,你要记住,这世间,情爱靠不住,男人更靠不住,想要好好活下去,唯有靠你自己!”
    “母后,你在说什么啊?”
    “阿时……就交给你了。”
    眼前倩影飞快一闪,她听见了更为巨大的一声“嘭!”
    “皇后娘娘!”
    所有的宫人飞扑到了门前的朱红大柱下,将那里围得密不透风。
    “轰隆隆——轰隆隆——”
    惊雷劈开了层层黑云,突然在耳边如同鞭炮般炸响,像是在为谁厉声绝唱。
    宋茹甄的心在狂跳,她软着双腿走了过去,隔着惊恐纷杂,隔着凌乱身影,她看见了大片大片的血,从宫人们的脚下缓缓涌了出来……
    收回思绪,宋茹甄心里已是一片涩痛。
    阿时说的对,他们的母后原本是个善良多情的女子,却因对薄情寡义的父皇动了情,甘愿进了这牢笼般的深宫……却被冷落八年,最后才会选择以那样绝烈的方式离开人世。
    她认真地注视着宋应时:“阿时,如果母后还活着的话,她一定不愿意看见你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宋应时眸光渐冷:“如今我什么模样?”
    宋茹甄抿了抿唇,道:“心狠手辣,暴虐成性,乱杀无辜……”
    宋应时陡然起身,厉色道:“原来你进宫目的不是为了陪我,而是指责我乱杀无辜!”他的眸底瞬间生出浓重的戾气,“阿姐,难道连你也开始讨厌我了吗?”
    宋茹甄愕然:“我怎么会讨厌你?你是我的亲弟弟啊。”
    “……”
    宋应时盯着宋茹甄不说话,双眼通红的像个被激怒的小野兽。
    宋茹甄不知宋应时为何会变得如此偏激易怒,只得无奈一叹,坦然道:“阿时,我只是希望你能坐稳这大魏的江山而已。”
    宋应时全身一颤,眼里的戾气顿消。
    他走到宋茹甄面前,屈膝跪在地上,抱住宋茹甄的腿,将脸贴在上面,像个无助又可怜的孩子一样,声音闷闷地恳求道:“阿姐,我答应你,以后不再乱杀无辜了,但你也要答应我,不要讨厌我,不要丢下我不管好不好?”
    宋茹甄苦笑着摸了摸宋应时的头,道:“傻阿时,我是你的姐姐,我怎么可能会丢下你不管呀。”
    宋应时:不,你会的,你丢过。
    从宫里回来时,已是进子初。
    天上无星无月,四周黑漆漆的,公主府廊下张挂着的大红灯笼,将这如墨的夜色衬得格外深幽神秘。
    途径庭院时,宋茹甄瞥了一眼西厢,发现西厢里的灯还亮着。
    这个时辰,褚晏竟然还没睡下。
    宋茹甄酒意上头,在蕙兰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回了房。
    刚踏进门内,银翘就迎上来说:“公主您可算回来了,齐公子他们等了公主许久,还以为公主今夜不回来了,就都先回去了,才走不久,可要奴婢把他们叫回来?”
    宋茹甄摁了摁晕乎乎的太阳穴,哑声问:“叫他们回来做什么?”
    “同,公主守夜啊?”银翘小心翼翼地答。
    “守夜?”宋茹甄怔了下。
    她想起来了,去年的除夕,她就是同府里的清客们齐聚一堂守夜玩闹来着,当时褚晏入府才不久,她还逼着褚晏过来为他们弹琴助兴。
    现在想起来,当时的她可真是欠揍的很呀,她抬手就使劲地拍打了两下自己的脑门。
    蕙兰和银翘吓了一大跳,双双拉住她的手问:“公主,你这是怎么了?”
    宋茹甄摇了摇头,转身看向门外。
    西厢里的那盏灯还亮着,可是为了守夜?
    她想起褚晏被她父皇困在华京十二年,这些年里他从未回过云梦,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肯定孤独极了吧。
    那他一定也是一个人守夜到天亮的吧。
    “备酒菜,我要同驸马守夜去。”
    “公……”
    守在门外伺候的丁林二婢见宋茹甄来了,正要行礼,被宋茹甄“嘘”声阻止住。
    丁林二婢见蕙兰和银翘手里端着酒菜,明白公主这是要同驸马小酌,便转身去开门。
    “吱呀——”
    门开了,混着墨香与松香的气息和满屋子温暖如春的暖意扑面而来。
    宋茹甄深深吸了一息,迷糊的灵台顿时清明了不少。
    书案前,正在伏案的褚晏听见动静后,长眉微微一蹙,下一刻,抬头望来。
    灯下的男子坐姿挺拔,身上披着一件竹叶暗纹的广袖鹤氅,如墨的长发半束披肩而下,眉眼疏离,顾盼时看似无情,却又似有情。
    陌上人如玉,纵坠泥泞间,仙骨自难掩,人间是褚晏。
    褚晏就是那种让人一眼万年的男子。
    只可惜,她的心再也不会因他而动了。
    “驸马,今晚是除夕夜,你陪我守夜可好?”
    宋茹甄不请自入地来到临窗下的罗汉榻上,蹬掉绣鞋,撑手后仰,双脚便垂在塌边一边荡,一边冲褚晏晃了晃手中的錾花金执壶。
    蕙兰银翘二婢将装有菜肴的精致的小碟摆上了桌,又各自退了下去,关上了门。
    褚晏抿了一下唇,低下头,手执狼毫继续写着什么,“我还有公文要批。”
    宋茹甄瞥了一眼书案上堆积如山的公文本,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今日除夕,明日元旦,全朝廷的人都要休沐三日,褚晏却带了一堆公文回来批。褚晏身为巡街街使,除了每日巡街外,还要处理所巡街道上发生的各类鸡毛蒜皮的纠纷琐事,这些原本自有专司案牍的人来处理,如今却硬是要他一个巡街街使来做,可见那个京兆尹还在为难褚晏。
    本以为褚晏是在守夜,不成想竟是为公事所累。
    宋茹甄起身,来到书案前,细嫩的双手摁在书案间厚厚的几摞公文上,上身微微前倾,以一种略带逼迫的姿态俯视着褚晏,道:“今晚你是我的,不准看这些破公文。”
    褚晏执笔的手稍一顿,笔尖的墨滴在了公文的白纸黑字上,洇出一大块黑花来。
    他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这才放下手中的笔,合上公文,缓缓抬起了头。
    眼前的少女,星眸潋滟含春,香腮酡红似霞,朱唇水润诱人,眉梢眼角皆是娇笑,就宛如初春里的第一束迎春花,明媚的让人心颤。
    这是醉得不轻的模样。
    似见他无动于衷,少女很是不满地撇了撇嘴,颦眉俯身前倾,隔着书案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胸前板板正正的衣领顿时揪成了一团,半是撒娇,半是嗔怒地问:“好不好呀?”
    褚晏垂眼看这宋茹甄的手一眼,眉心紧拧起来,总觉得这小手抓乱的不是他的衣服,而是他的心一般。
    宋茹甄讪讪松手,看着他胸前皱巴巴的地方,俏丽的眉眼间露出了快意而狡黠的笑。
    第20章 拉拢(七)
    褚晏被那雨后山茶花一般明艳的笑晃花了眼,一个“好”字不知不觉地从喉间滚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