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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节
    整个河间省都笼罩在紧张的气氛中,官场中,从柳巡抚到下面所有州县官员,都紧张的随时都要跳了起来。朝廷多少年没打过这样的大仗了,十几万人马就在身边,不管大官还是小吏,这个时候谁也顾不上捞钱了,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青州府的官员们最倒霉,如闵同知和陆通判等人,被迫上了许知府的船,只能认命跟着奔走。妻儿老小的性命都捏在人家的手里,他们不敢不从。南安王输了,他们只能是个死。也只有郑老爷,因为告密,又和刘文谦连着亲,没有被算着反军之流,却也成了阶下囚。
    刘悦薇人在省城,外面虽然仍旧灯红酒绿,却没有一个人有心思吃喝。似乎一夜之间,河间省的物件忽然飞涨起来。
    第71章 置死地寻求生机
    南安王和许知府找到金矿, 大肆开采,开采出的金矿立刻拿去招兵买马、采购粮草。
    他们采购的范围,基本上都在河间省之内。然而,市面上的粮草物资是有限的, 忽然涌入了大量黄金, 刚开始, 大伙儿只高兴有一批人拿着金子来买东西,且不论价钱, 只要能买到东西就行。没过多久,整个市面自己反应过来了,物价开始猛涨。
    涨的最快的就是粮食, 几乎已经翻了三四倍。反军把市面上的存粮基本上买空了, 只剩下各大粮商和士族豪门手里的粮食。然而,反军还在继续买粮食, 高价买, 不计成本。大粮商也开始出手, 结果就是粮食价格越来越高。渐渐地,普通百姓拿着钱也买不到粮食了。
    随后涨价的就是棉花,冬日寒冷, 不光反军,朝廷的军队也要穿棉袄吃饭啊。
    原本熙熙攘攘的大街忽然冷清下来,粮食价格刚刚开始上涨的时候,刘悦薇就让人买了许多。上辈子青州兵祸时,她们只是普通人家, 靠着家里的一点点存粮, 苦熬了一年多才撑过来。南安王一到青州, 她虽然担忧父母公婆, 也没忘了照顾好省城这边的兄弟姐妹。
    刘悦妍已经单独买了宅子搬走了,这边就剩下郑家兄弟和两个孩子。刘悦薇把家里下人都打发出去,采购粮食、干菜、柴火、棉花,家里的库房塞的满满当当的。她通知刘悦妍也多采买些东西,等到物价飞涨之时,一大家子至少不用为吃喝发愁。
    李家派了大管事给她们姐妹送了许多年货过来,这个年虽然没心思过,刘悦薇也走了个场面。
    她让钟妈妈和李妈妈一起做了一桌丰盛的酒席,把刘悦妍夫妻和刘悦蓁都叫了过来,还有汪彩凤和上官家兄妹,大家一起凑一桌过年。
    桌上气氛有些低沉,郑颂仁想着自己是老大,先端起了酒杯,“今日除夕之夜,咱们身在外地,为了不让父母担忧,我们好生把这个年过了。来,都举杯,一起庆贺,希望明年一切顺顺利利的。”
    刘悦薇安慰姐姐,“我听大李太太说,反军虽然把爹娘和我公婆都关了起来,并未苛待。”
    郑颂贤喝了杯酒,劝慰大家,“大伙儿都别担心,我听同窗们说,如今青州军那边也不是一条心,说不定还会起内乱。”
    郑颂仁立刻问道,“可是有什么消息?”
    郑颂贤给刘悦薇夹了一筷子菜,“大哥,南安王跑的时候,只带了嫡长子。许知府是许侧妃的弟弟,也是生了儿子的。他跟着南安王造反,是为了许家和许侧妃,可不是为了南安王嫡长子的。”
    刘悦妍先开口,“妙啊,姓许的肯定不想给他人做嫁衣呀。”
    郑颂仁点头,“是这个道理,但姓许的上了贼船,肯定不会轻易下来。就算他们内部之间争夺,一时半会的,肯定不会倒戈向朝廷。”
    大伙儿吃了顿不咸不淡的年夜饭。
    外头仍旧乱糟糟的,柳巡抚向朝廷写奏折求救,朝廷一时半会也没有什么好法子。要说金库,朝廷难道没有?就算有金子,也不能一下子往市面上投太多,不然物价波动,百姓惊慌,就要出乱子了。
    南安王只顾着造反,管不了那么多了,一个金矿就把河间省的民生差点搞死。
    柳巡抚下令,市面上的粮食交易一次不得超过五百斤,严禁用黄金交易。粮店售粮,必须留下户主姓名。他又想办法从外地借来一批物资,平息市场价格。若发现有人囤积物资,立刻投入大牢。
    大年初四那天,两边的军队终于打起来了。这一仗,一直打到上元节,也没分出个胜负,双方各有折损。周边百姓倒了大霉,大过年的不得安生,很多人房屋田地受损,被迫流离失所。
    为防止南安王往旁边的州府去采买,皇帝下令,各处严禁将粮食售卖给反军。南安王顾不得那么多了,你不卖,我就抢。
    郑颂贤听说南安王抢粮食,立刻又开始在学子中传风声。南安王抢百姓粮食,毫无怜悯之心,此人若是夺得皇位,必定是个残暴之君。
    和朝廷打仗南安王还能支撑,最让他担心的是许知府的态度。青州军基本是许知府建立起来的,虽然后期招兵和训练许知府不再参与,但他在青州军中的威信也很大。
    朝廷有人向皇帝提议,将南安王府其余人斩首示众,这其中,自然包括许侧妃母子二人。南安王不在意女人的死活,但许知府精明强干,他若是强行卸了他的差事,怕是也会冷了旁人的心。
    从南安王造反以来,有很多被皇帝夺爵抄家的人纷纷来投奔,他原来招揽的一些人也悄悄摸了过来。青州军人越来越多,南安王要服众,自然不能刻薄功臣。
    南安王找许知府谈话,“四弟呀,本王如今也难啊。”
    许知府沉默,“王爷,开弓没有回头箭,臣知道。”
    南安王拍拍他的肩膀,“你家里二女儿年纪也到了,世子跟着我出来,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要是四弟不嫌弃,把你女儿许给世子做个侧妃如何?”
    许知府抬眼看着他,“王爷,臣不想被人说是靠着裙带关系上来的。”
    南安王心里又思量半晌,咬牙道,“世子妃看样子是出不来了,四弟,不如我们结个儿女亲家,你看如何?”
    许知府这回没再拒绝,前边打着仗呢,后面许二小姐和世子爷成婚。有了这门亲事,许知府在青州军中再次被正名。
    大伙儿心里都猜测,要是将来事成,到底谁是妻谁是妾呢,又是一本烂账。
    外面的战争和刘文谦没关系,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被迫做了一次反贼。他带着魏氏和双胞胎住在家里,家里只剩下管家一家子,还有喜妈妈和花萝。
    家里的存粮还有不少,一家子暂时不愁吃喝,但能吃的菜越来越少了。大人还好,元宝和兰姐儿才一岁多,已经开始吃些饭菜了,却只能给姐弟两个吃些菜粥,最多偶尔能有个蛋汤。
    魏氏的奶水不多了,两个孩子瘦了一些,看的夫妻两个心疼不已。
    刘文谦虽然不知道外头的消息,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了。他开始打理花园里的花花草草,家里园丁没了,虽然是冬天,花园里也乱糟糟的。
    他带着魏氏在花园里挖荠菜,就着家里剩下的干货,包饺子给两个孩子吃。
    外面守门的兵丁见他不老实,跑进来查看。上头叮嘱,只要刘家人没跑出大门,干什么都别管。刘文谦挖野菜,包了饺子还请两个兵丁一起吃。
    “两位小哥,大过年的,你们离开了家,家中父母还不知道多担忧呢。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们,自己做的饺子,一人吃一碗。莫怕,这里头没毒。”
    说完,刘文谦自己挑了几个吃下肚子,兵丁见无碍,这才道谢后接过去吃了。
    许知府听说刘文谦在家里挖野菜包饺子,让人送了一些鸡鱼肉蛋过来,刘文谦送了看门兵丁许多银子,让他换班后帮忙捎一些肉去郑家。
    自从刘家和郑家被关起来,原来的亲朋故旧再也没一个人上门来。九老太爷来过一回,连门都进不来,只能怏怏离去。魏氏娘家人隔几日就悄悄来看看,想给妹妹一家子送吃的,守门的兵丁不答应。刘文谦只能托舅兄去给郑家送吃的,郑家的死活南安王倒不是特别在意,看的不紧,魏家偶尔能送些吃的过去。
    刘氏族人听说刘文谦是太上皇的儿子,顿时眼珠子都惊掉了。有人想来巴结,又见他和反军扯上了关系,害怕受连累,只能继续观望。
    再说刘文谦,请兵丁吃过饺子后,又请他们吃肉。许知府让底下人隔两天给刘家送些肉菜,刘家的伙食顿时好了许多,兰姐儿和元宝两个又开始长肉肉了。兵丁的伙食很一般,跟着刘家整日吃肉喝汤,顿时觉得刘老爷是个大好人,无辜受累。
    刘文谦虽然有肉吃了,仍旧每年去花园里打理,这棵树移到那里去,那盆花搬到这里来,整天忙忙碌碌,花园子被他个外行折腾的不成个样子。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墙角里堆了一堆的土。
    外面,青州军和朝廷几场战役打下来,渐渐有了颓势。南安王决定,南下修养。云南那里有驻军他去不了,先去贵州或者四川,那里山地多,没有驻军,易守难攻。
    兵丁好心告诉刘文谦,“刘老爷,大军就要南下去贵滇了,您这之前家大业大的,能收拾的赶紧收拾了走吧。”
    刘文谦请他们一人吃了碗肉,加快了在花园里挖土的速度。
    一天早上,南安王忽然得到底下人禀报,刘文谦自焚了!
    南安王大惊,“不是让人看着他的,怎么就自焚了!”
    底下人战战兢兢,“回王爷的话,昨儿晚上,刘老爷住的院子忽然就起火了,兵丁进去救,只救出了刘老爷一个人,他家里妻儿都烧没了。”
    南安王放下心来,只要他还在,妻儿没了就没了吧。
    刘家院子里,刘文谦抱着一大两小三具木炭哭的嗓子都哑了。那些兵丁救人,首先救得就是他,魏氏和两个孩子就没出来。
    刘文谦临睡前在正房周围泼了许多油,准备一家子一起死了算了,谁知道只有他一个人被救活了。
    南安王派人来把刘文谦带走了,在刘家废墟了找了许久,也没找到什么端倪,人确定是死了,只能随便埋了。
    刘文谦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南安王再和他说话时,他再不像以前那样怂,还能讽刺他几句。
    没过几天,大军果然南下了。青州城里面,郑老爷一家子被留了下来。
    临行之前,刘文谦要求见南安王。
    南安王抽空来了一趟,“怎么,我的好兄长,你又想到什么法子来自杀了?”
    刘文谦看了他一眼,“王爷,我是个半死之人,还有什么害怕的。听说王爷要南下了,要带我一起走吗?”
    南安王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你说呢?”
    刘文谦虚弱地吸了口气,“我可以跟你走,不过我有个条件。”
    南安王哦了一声,“你说来听听。”
    刘文谦道,“你放了我的亲家。”
    南安王一时没想起来是谁,他对郑老爷这种青州七品小官一点兴趣都没有。
    旁边人提醒了一句,他才想起来,“你说的是那个爱告状的叛徒?”
    刘文谦冷笑,“私自挖金库,连我这种小商人都知道是大罪,我大哥拿着朝廷的俸禄,奉公职守,有什么不对。”
    南安王也冷笑,“我要是不放呢?”
    刘文谦把眼睛一闭,“那我们兄弟就一起死在青州也罢,我和兄长约好了,等我死了,三日后他紧跟着我来。反正青州人人都有晓得,我和郑大哥是结义金兰,比血亲兄弟还亲。”
    南安王看他要挟人,一甩袖子就走了。
    谁知刘文谦当天就开始绝食。
    刘文谦自焚,脸上被烧坏了一块,头发都烧没了,整个人都不成个样子。军医费了好大的劲才救活了他,要是再绝食,怕是这条命就没了。
    郑老爷不过是个七品小官,与大局无碍。许知府劝了南安王几句,南安王懒得管,都交给许知府处理。
    等大军一走,郑老爷一家子都被留了下来。
    郑太太被关了这么久,忽然被放,抱着孙女战战兢兢,“老爷,这是发生了何事?”
    郑老爷出门一看,守门的兵丁走了,外头的大军都走了。
    郑老爷心里一惊,立刻跑到刘家去,进去一看,正院烧成了灰烬,整个刘家一片狼藉。
    他的手立刻开始发抖,刘家一个人都没有,郑老爷强忍着情绪往外跑,才出门,就遇见了魏大舅。
    他一把拉过魏大舅的手,“魏老爷,刘老弟哪里去了?”
    魏大舅立刻哭了出来,“郑老爷啊,郑老爷啊,我妹妹和两个孩子一把火都烧没了了啊,老天爷啊。”
    郑老爷的呼吸顿时重了起来,继续发问,“刘老弟呢?”
    魏大舅擦了擦眼泪,“妹夫,妹夫被那群土匪带走,带走了啊。都没了,都没了啊……”
    郑老爷一屁股坐在地上,“贤弟,贤弟。”
    郑老爷在地上坐了许久,直等到郑颂德来找他,“爹,娘说,让您先回去。”
    郑颂德已经知道了刘家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郑老爷。
    郑老爷忽然哭了出来,“老二啊,是你刘叔救了咱们一家子呀,可他一家子却没了啊。”
    郑颂德的眼眶也红了,“爹,娘说,婶子和弟弟妹妹没了后,那些人胡乱安葬了,咱们去请人好生送一送婶子和弟弟妹妹。”
    郑老爷的哭声更大了,“贤弟啊,贤弟啊……”
    大军走了三天后,郑老爷请人去魏氏母子三个的坟前唱道消经,还给她们母子几个换了上好的棺木。
    与此同时,青州都在流传。刘家宅子夜里总是传来孩子的哭声,肯定是魏氏母子几个不肯离去。
    周围邻居说的振振有词,亲耳听见半夜刘家传出孩子的哭声。
    郑老爷听到后,带着郑颂德半夜来蹲守。刘家宅子因为才死了魏氏母子几个,被人视为凶宅,大门每日关着,也没人敢进来。还是前儿郑老爷找了把锁,把大门锁上了,防止人窥探。
    正月底的天还冷的很,郑老爷一进屋,立刻感觉到一阵凉风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