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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节
    刘悦蓁把那些健壮的妇人挑出来,让她们给孩子们做饭,让大孩子照顾小孩子,总得来说,慈恩堂目前尚可。但外头人总觉得她做的事情不那么光彩,一个大姑娘家家,不说好好嫁人生孩子,却去管这些闲事。
    特别是京中一些守旧的老妇人,觉得刘悦蓁这样的简直就该浸猪笼。头一个看她最不顺眼的,就是衍圣公府里的老夫人。
    孔老夫人一辈子最恪守规矩,认为女子不能出二门,否则就是不干净。虽然刘悦蓁做了善事,在孔老夫人心里,三郡主在外面被那么多男人看过,已经不干净了。
    每回宫中有聚会,孔老夫人看到刘悦蓁都要皱眉头。但这是天家的郡主,她也不好说什么。回到了家里,她必定要教导自己的孙女重孙女们,一定不能向那个异类学。
    刘悦蓁懒得去管一个老太太,她今日给孩子们送来了一位女先生。男先生没有人愿意过来,她只能找了个略微认几个字的妇人来教导这些孩子们。
    才一进慈恩堂,孩子们都围拢了过来,喊三郡主。
    刘悦蓁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和孩子们亲热了一番之后,就开始让女先生给孩子们授课。
    查看了孩子们的生活起居之后,刘悦蓁就往回赶。
    谁知就那么巧,半路上,她的车忽然停了。
    刘悦蓁问,“前头是谁家的车驾?”
    丫头掀开帘子看了一眼,然后回道,“回郡主,是衍圣公府的车驾。”
    刘悦蓁又问,“对方是何人?”
    丫头让侍卫去问,很快得到了答复,是衍圣公老夫人本人。
    衍圣公老夫人是一品国公夫人诰命,又年纪一大把,自己虽然是郡主,连个封号都没有,刘悦蓁立刻道,“让行。”
    衍圣公老夫人往常也不是这样霸道的人,今日听说是诚王府的三郡主,她有意挫一挫这个不知规矩的丫头的锐气,故而当街让人停下了车,不说行,也没让行。
    谁知刘悦蓁让行了,衍圣公老夫人仍旧没走,刘悦蓁觉得奇怪,我让你了你还不走,难道要留在这里吃晌午饭?
    衍圣公老夫人不走,刘悦蓁也不好先走,双方这样僵持了下来。
    过了片刻,刘悦蓁忽然明白了,衍圣公老夫人这是在等着自己去给她请安的。
    刘悦蓁心里哂笑,这个老太太。算了,看在她年纪一大把的份上,就去给她行个礼吧。
    刘悦蓁痛快地下了车,走到了孔老夫人车前,诚王府的下人们立刻用帷幔将刘悦蓁围了起来,防止外人看见。若是往常,刘悦蓁自然不会这般费事,这老太太轴的很,还是不要在她面前打眼了。
    刘悦蓁盈盈一屈膝,“见过孔老夫人。”
    孔老夫人笑着回道,“三郡主这是往哪里去?”
    刘悦蓁回道,“晚辈去慈恩堂看了看,给孩子们送去一个女先生。我既然养了他们,就要好生养,多认几个字,以后也好出去谋生。”
    孔老夫人皱了皱眉头,“这女先生如何教学?只教女学生?”
    刘悦蓁觉得这老太太管的太宽了些,“回老夫人的话,女先生也教男孩子们认字,都是小孩子,倒无妨。”
    孔老夫人眉头皱的死紧,忍了片刻后开口道,“三郡主,男女有别,怎么能让女先生教导男学生。再者,乾坤有道,怎么能让妇人做男子的先生,岂不是有违天理。况且,这等小事,郡主打发人去做就是,倒不用自己亲自出门。”
    刘悦蓁轻笑,反问道,“敢问老夫人今日为何出门了?”
    孔老夫人正教训的起劲,被她这样一问,回道,“老身要去寺庙礼佛。”
    刘悦蓁大惊,“老夫人,万万不可,寺庙里都是大和尚,老夫人如何去的,男女有别!”
    孔老夫人顿时被气的七窍生烟,指着刘悦蓁的鼻子,“你,你,不知廉耻。”
    刘悦蓁顿时哭了起来,“老夫人,我好心给你让路,又来给你请安,好端端的,您却开口就骂我,我到底哪里得罪老夫人了。”
    说完,她捂着嘴呜呜哭了起来,诚王府里的帷幔也收了起来,顿时,她在孔老夫人车前痛哭的样子被来来往往的人都看到了。
    孔老夫人气的更厉害了,但她性子耿直不知变通,立刻又道,“三郡主,如何在外面大声哭泣,身为皇家女子,当为天下表率,岂能如此有失体统!”
    刘悦蓁哭的更厉害了。
    就在她哭的当口,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和善的问候,“郡主,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刘悦蓁一回头,看到一位身上穿着低等将领铠甲的年轻人站在了自己面前。
    刘悦蓁看了看,不认识。
    年轻人忙道,“在下陆家子弟。”陆铭才从军营回来,半路上见一女子在一车驾前哭,车里传来一位老太太呵斥的声音。
    再一看,车驾是诚王府的标志,女子被人称郡主。他想着表兄和郑翰林以及诚王爷关系好,自己既然看到了,总不能假装没看见。
    哦,刘悦蓁想起来了,这就是前一阵子闹哄哄的陆家人。
    刘悦蓁继续哭,“此事和陆大人无关,是我做错了事情,老夫人教训我是对的。”
    陆铭刚才也听了两耳朵,劝解道,“郡主不必难过,郡主做好事做善事,何必在乎蠢人的看法。郡主享受皇家供奉,却知道抚育孤儿,比那些享受百姓敬仰却漠视百姓死活的伪君子强多了。在下佩服郡主,郡主这样的,才当得上百姓称一声郡主。”
    是的,在陆铭眼里,这孔老夫人简直就是饭吃多了糊住了心眼子。自己整日吃饱喝足不知道为百姓做点好事,就知道对别人家的事情指指点点。当年姑母拜玄济大师为师,就被衍圣公家的子弟抨击过,说陆家女子居然拜一个疯道士为师,简直是伤风败俗。
    陆侯岂是好惹的,立刻把老孔家一些子弟嫖/娼养外室的事情抖搂出来,让老衍圣公丢了个大脸。
    几十年过去了,他们家还是这个德行,就晓得拿规矩说事。战场上需要人时,老孔家从来没出过一个子弟,老百姓需要的时候,他们就高高挂起来。
    圣人虽贤,却也免不了有不肖子弟。
    孔老夫人听见陆铭这样讽刺她是个蠢人,且见他们一对年轻男女当街说话,气的好悬没背过气,“你是哪家的小子,在这里口出狂言。”
    陆铭拱手,“回老夫人的话,小子是陆家二郎陆铭。回家途中,遇见不平事,一时没忍住,就来踩一踩。”陆铭极度厌恶老孔家的人,故而对着老夫人也不客气。
    老夫人哼了一声,“可惜陆侯了,他一死,子弟就不成器。”
    陆铭顿时大怒,“还请老夫人慎言!”
    老夫人立刻吩咐下人,“绕道,走!”
    等老夫人走了,陆铭压下了自己的怒火,对刘悦蓁道,“郡主,还请回去吧,这里人来人往的。”
    刘悦蓁也安慰他道,“陆大人不必在意,这位老夫人规矩惯了的,说话就刚烈了一些。”
    陆铭点头,“多谢郡主。”
    刘悦蓁也没和他多说,自己上车走了。
    陆铭等诚王府的车走远了,自己慢慢往家里去了。
    孔老夫人被两个后辈骂了,回去后立刻向皇后上表。自盘古开天辟地,男主外女主内,如今有些人家却里外不分,身为女子,却牝鸡司晨,做男人做的事情,把自己本分丢了。
    为人父母者,当约束好自己的女儿,岂可纵容。请娘娘整饬天下女子规矩,让男女各行其道,使得乾坤有道,各自清明。
    刘悦蓁被孔老夫人当街骂哭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京城,孔老夫人又上了这个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孔老夫人的老毛病又犯了。
    这老夫人原是个续弦,因害怕人家说她配不上老国公,从嫁入国公府开始,就处处恪守规矩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年轻时这样还好,长辈还能夸两句。等现在她做了老封君,就显得有些讨人嫌了。
    刘悦蓁虽然心大,被孔老夫人这样上表到皇后面前,也忍不住在家里哭了起来。
    魏氏搂着女儿宽慰,“三丫头,你既然决定要做不一般的女子,就要承受这些不一般的诽谤。以后,这样的事情会越来越多,光哭是没有用的。”
    刘悦蓁哭了一场,开始想对策。
    皇后收到了孔老夫人的表,心里嗤笑。你一把年纪了,把人家小女孩骂哭了,还不依不饶。那好歹是陛下的亲侄女,太后娘娘都舍不得骂,你们衍圣公府就算传了上千年,也不能凌驾到皇家头上去。
    皇后按下老夫人的表,没有任何表示。孔老夫人不服气,又继续上表,这回她连皇后都骂了。身为一国之母,岂可行偏袒之举。
    皇后烦不胜烦,又各自打五十大板,给刘悦蓁又赐了个嬷嬷,也给孔老夫人传话,后辈有错,当悉心教导,不可一味斥责,一刚一柔之间,方显胸襟。
    刘悦蓁还没想出法子呢,陆二郎上门了。
    魏氏奇怪,家里和陆家没有太多往来,怎么陆家二郎来了。
    刘文谦不在家里,魏氏亲自接待了他。
    陆二郎跪下行礼,魏氏叫起,还给了表礼,“不知贤侄上门,可有什么事情?”
    陆二郎笑道,“娘娘,当日郡主与老夫人冲突之人,晚辈正好在场。原以为事情过去了,谁知道老夫人却不依不饶。晚辈心里气愤不过,想来给郡主出个好主意。”
    魏氏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还没开口呢,刘悦蓁就进来了,“陆大人有什么好主意?”
    陆二郎看了一眼刘悦蓁,见她似乎才哭过,立刻低下头,拱手道,“我的主意是,请郡主解散慈恩堂!”
    刘悦蓁立刻瞪大了眼睛,“不行!”
    陆铭继续道,“郡主,请听在下说完。孔老夫人觉得郡主开慈恩堂有违女子本分,郡主不若将慈恩堂里的孩子们都交给孔家男丁去发愁,岂不两全其美。”
    刘悦蓁顿时嘿嘿笑了起来,“这个主意不错。”
    刘悦蓁立刻就准备着手去办,但慈恩堂主要是刘悦薇给的钱,她自然不能让妹妹一个人出头。她就不信了,别人家的太太奶奶们舍个粥都能得到夸赞,她妹妹做了这么多好事,还要被指指点点。
    难道说,女子不成亲就是罪过?女子不成亲就不配做好事?既然孔老夫人起了这个头,她就要借这个刺儿头,把这些多管闲事的人狠狠打回去!
    过了两天,京城发生了件让大家津津乐道了几十年的大事情。
    诚王府的长乐郡主和三郡主一起,带着慈恩堂里的几十个孩子跪在了衍圣公府门口,姐妹两个站在两侧,中间的孩子们一边磕头一边大喊,“求老夫人给条生路!”
    第101章 正名声举家外任
    哦豁, 这下子热闹打了,满京城的人都来看热闹。
    姐妹两个来的时候,衍圣公府里的人吓了一跳, 立刻把大门关上了。
    孩子们已经磕了几十个头了, 喊的声音震天响,穿破了几条街。
    见到一些小孩子有些撑不住了, 刘悦薇让孩子们停止喊声, 她自己对着大门口喊道, “长乐郡主特来拜访老夫人, 求老夫人舍面一见。”
    大门仍旧纹丝不动。
    刘悦薇继续道, “尊崇老夫人的话, 我们姐妹抛头露面开办慈恩堂有伤风化。今日,我们把慈恩堂解散了。衍圣公府千年传承,圣人之后, 一向慈悲为怀, 求老夫人指条明路, 这些孩子们要怎么处理?”
    旁边的老百姓们开始怯怯私语,那些孩子们有的已经哭了出来。
    过了好久, 衍圣公府的大门终于开了。孔老夫人让人布置了帷幔,她在里面和姐妹两对话。
    刘悦蓁心里好笑,你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太,还弄个帷幔把自己围起来,谁看你啊!
    姐妹两个给老夫人行礼。
    孔老夫人问, “郡主何故到我家大门口大吵大闹?”
    刘悦薇笑道,“老夫人说我们出头开慈恩堂有伤风化, 今日, 我们解散了慈恩堂。晚辈愚钝, 请老夫人帮忙拿个主意,这些孩子们要怎么办?”
    孔老夫人道,“老身何时说过要解散慈恩堂?郡主府和诚王府那么多人,挑一个管事看着就是了。”
    刘悦薇道,“老夫人,恕晚辈不能答应。诸天神佛在上,信女和妹妹做善事,不图名利,不图回报,若是假他人之手,哪里还有半点诚心?那等一心沽名钓誉的事情,我们姐妹不屑去做!”
    老夫人道,“郡主既然说悔改了,知道不能抛头露面,如何在这大街上人来人往之处吵闹。”
    刘悦薇笑道,“老夫人,我堂堂正正一个人,不做亏心事,不怕见人。我长乐郡主自进京起,从没做过一件恶事,从来没对别人家的事情指指点点。雪灾、干旱,但凡民间百姓有难,我出钱出力,没皱一下眉头。敢问老夫人,若是连我都无脸见人,那这天下,还有几个人能出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