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遭连阴雨,行船又遇顶头风’这句经典很适合李建成此时心境,原本明朗的心情,因为南阳一堆破事笼罩一层浓浓的阴霾。
坐在他下首的李孝恭、长孙无忌也是愁眉不展,不用猜,两人也知道李神通麾下的八万大军乱成什么样了;甚至连李元吉都是一脸的惊叹和无语,李神通捞钱的本事实让大有我辈楷模之叹,更有一种跑去南阳膜拜榜样,向榜样请教经验的冲动。
“我不信淮安王叔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沉默良久,李建成长叹一声。
李孝恭和长孙无忌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眉头微微一皱,从眼中传递出来的意思也惊人的相同:事情既已发生,追究纠结这些还有意义吗?
李建成在大家心目中是一个近乎完美的皇位继承人,他最大的毛病是有文人情怀,容易为亲近的人所发生的悲惨事感伤,说白了就是优柔寡断、有妇人之仁,缺乏刚果决绝的帝王气质,如果他有李世民的果敢狡诈,单是皇储这重身份就可以为他拉拢到大半个军方势力,李世民根本无法撼动他的太子之位。毕竟军方将领也不全是二愣子,堂堂未来皇帝的拉拢不理睬,去跟一个亲王?但是李建成从来没有去拉拢,甚至还在婉拒别人的主动靠拢。这让李孝恭、长孙无忌他们很是无奈。当然,李建成的个性可以让臣子放心追随,不用担心自己被他来一个‘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卑职认同殿下的观点,‘木头武器’之丑闻早不早晚不晚,偏偏在这时爆发出来,这实在太巧合了,这极有可能是隋军细作为之,甚至连这起丑闻是他们编造出来的,不得不说,这一招实在太狠了,这完全是针对淮安王的性格弱点下手,毕竟淮安王在‘贪’这方面实在是出名了一些,经过这一传,假的也能变成真。”长孙无忌毕竟是智谋过人之辈,结合当前战局,猛然醒悟过来。
“殿下,淮安王叔是否,是否如此……全都不重要了!这也不是殿下现在要考虑的问题,换人接手南阳军队、安抚军心、恢复军队秩序才是当务之急,只有做好这三件事,才能将秦琼御于南阳之外。”李孝恭其实也不信李神通干得出这种损国不利己的事情,问题是李神通的贪婪在李唐王朝是出了名的,他李孝恭可以不信,不代表朝廷上下不信,不代表军队中的将士不信,如果‘木头武器’事件处理不及时、处理不当,都导致整支军队哗变,不战而溃。
“是啊,现在只有圣上或殿下出面,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安抚军心、振奋士气……”长孙无忌说到这里,说出了自己的意思:“南阳极有可能成为战场,太过凶险,圣上的安危关乎国家兴衰,委实不宜露面,卑职建议殿下亲自去一趟南阳,说服淮安王,做一出公事公办的戏给将领校们看,这边有齐王和赵郡王坐镇,不会出事。”
李建成知道长孙无忌是对的,可问题是他身为西路军二路元帅,无权干涉南阳军,像临阵换帅的战略调整必须上报朝廷,有了皇帝的批准和圣旨才能卸下李神通主将之职,而且李神通是李氏宗亲,得由宗正寺来调查他的贪污案。
看了看李建成有些发白的脸色,李孝恭无奈苦笑,代为解释道:“无忌的建议我很欣赏,难道你不知我是怎么全军覆没的么?”
长孙无忌也明白了过来,沉吟道:“三位殿下,无非是权限问题而已,殿下不用考虑这些,只要稳定军心、击败隋军、南阳还是属于唐朝,别的可以慢慢向圣上解释。”
“无忌,不光如此,要做出这样重大战略调整,不但这边要上报圣上,南阳军那边也要有人禀报圣上,双方都得到批准,还有,配合晋王作战才是殿下的本职,所以晋王也要上报,三方上报,都得到批准,殿下才能去南阳,否则,太子去了也不顶用。”这一套令武将深恶痛绝的流程,李孝恭记忆深刻,张嘴就来。
“可这样定会贻误战机,会误大事的…后果不堪设想啊殿下…”长孙无忌有些焦急起来。
“呵呵!”不知出于何种心思,李孝恭居然笑了。
李建成终于实实在在的感受了“‘朝廷’干涉军事”的恶果、苦果,也品尝到了武将那种万般无奈、百味陈杂的感觉了,不得不说,这种滋味很令人难受,这也更加坚定了他要打破这陋习的念头,他无奈的看了‘幸灾乐祸’的李孝恭一眼,苦笑道:“孝恭也说了,没有圣命,我去了也没有用啊!请无忌理解我的苦衷。”
长孙无忌失魂落魄的长叹口气,“殿下啊,我大唐是一个新生的王朝,本应朝气蓬勃,可这才几年的时间啊?居然变得如果臃肿、老迈、僵化、陈腐……殿下,我敢保证:如不求变,单这一套……这套陈规旧矩,我们就没办法和隋朝争天下。”
毕竟还年轻,长孙无忌尚未成精,万分沮丧的痛斥一通后,坐在一边默不作声。
李建成、李孝恭也感觉到心头沉甸甸的,连长孙无忌这样的智者都不看好李唐的前景,这一仗该怎么打?
“大哥!”这时候,无聊枯坐的李元吉站了起来,笑嘻嘻的说道:“你让我去,我一定能行。”
“你?”李建成满脸的怀疑,李孝恭、长孙无忌的表情神同步。
“少小瞧人了。”李元吉撇了撇嘴,大大咧咧的说道:“大家都知道大哥是老好人一个,在大哥没办法拿出圣令的时候,南阳军中将领知道自己不遵太子令,也不会遭到秋后算账!但我不一样,我是大名鼎鼎的坏人啊…谁不怕?谁敢不听命?…他们不敢得罪我,父皇追究下来,他们又能把罪责往我身上推,根本不用担半点责任。”
“这……”
李元吉的这番说辞,真就让李建成、李孝恭、长孙无忌都动了心,他们三人都差点被李元吉说得跳将起来,不得不说,李元吉说的真像那一回事。
“如果父皇责怪大哥,大不了就说我偷偷逃走好了。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父皇已经习惯了。”
“……”李建成、李孝恭、长孙无忌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好吧,事实上,李元吉也确实长得像传说中的——恶鬼、凶灵。
被三个大男人这么盯着,饶是长着一副鬼样子的李元吉也有点发毛,大为恼怒道:“行是不行?一句话,给个准信。”
李建成没有答复李元吉,深思片刻后,问向李孝恭和长孙无忌:“孝恭、无忌,你们怎么说?”
“殿下,我觉得齐王可以。”李孝恭也觉得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怎么说,李元吉也带过几年兵,而且把三万新军操练得有模有样,在李建成上报襄阳、李渊批准的时间内,应该镇住场面,只要安然度过这段宝贵的时间,一切都还来得及。
“哈哈,还是孝恭大哥有眼光。”李元吉乐坏了。
“无忌,你怎么看?”李建成又问。
“值得一试。”长孙无忌虽然也表态了,眼中却是忧色浓重,他太清楚李元吉是什么货色了,虽说自己和他私交不错,但也因此看清了他的本质。
李元吉刚刚出生的时候,亲生母亲窦皇后只看了一眼,二话不说就让人把这个儿子丢了,都说儿不嫌母丑,反过来母亲更加没理由嫌弃自己的骨肉,可李元吉丑得连生母都无能忍受,别人看了更加难以可想而知。
李元吉在异样目光、指指点点的环境下生活,处境和心情可想而知,变得孤僻也就合理起来。长得丑当然不是他的错,错就错在‘丑人多作怪’,当他明白美丑之后,为了博人关注,专门干坏事,久而久之,就变得相当残忍起来,他不听人劝告,喜欢自行其事,不过自从经历了‘引杨侗火烧大兴宫’事件后,曾一度被贬为平民的李元吉也变得低调了,学会沉默和韬光养晦了。
这并是不代表李元吉变得理智成熟,相反,他变得更加冷酷、残暴,施暴方式更加隐晦。当他不能再像以前,用简单粗暴方式发泄内心焦躁和残忍时,就会从另一面表现出来。最典型的例子是他以训练强军为理由,会想尽办法往死里折腾他麾下三万新军,由于将士们怕他,自然会依照李元吉的方式拼命的训练,结果坏事变好事,新军居然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意外的成了唐军中罕见的精锐部队,战斗力强悍至极,受到李渊和李建成的一致褒奖,父子二人一致认为李元吉终于长大了、懂得了,都在深感欣慰不已。
李渊、李建成身为皇帝和太子,两人日里万机,根本没有看过李元吉练兵的过程,除了验收成果之外,压根就没有到过新军军营,自然不知李元吉是怎么练兵的了,也不知道新军军营校场下是累累白骨,两三千具尸体绝对有。而这些,都是训练不合格而被李元吉一一猎杀取乐的士兵。
其他人想去看李元吉如何练兵,都被李元吉以‘军营重地,闲杂人不得靠近’为由拒绝在外。长孙无忌因为感激李元吉仗义出手,将奉命刺杀长孙无垢的刘弘基拦截于中途,和李元吉成了很要好的好朋友,是以或多或少的知道新军强悍的内幕。
当然了,长孙无忌并没有将真实情况说与李建成听,为了毫不相干的人得罪李元吉这一尊盖世凶神,一点都不划算。
现在支持秉性不改的李元吉去南阳,长孙无忌也不知是福是祸、是对是错,一颗心也由此担忧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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