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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节
    这话音一落,林初月转身就要离开。
    “阿月你为何要离开?”林朗反应极快,迈着长腿追上年初月。
    为何,要离开阿爹。
    林初月不断的做着心理建设,终于平复心绪之后,才转身对上林朗。
    林朗面色哀恸,眉眼间竟是有化不开的愁绪,这样的神情,让林初月神经有些刺刺的,不太舒服。
    她避开林朗视线,才开口:“我家阿砚来找我了,既然将军不欢迎,那我当然要随他一同离开。”
    林朗听了,眉目间的郁色越发沉重。
    都叫阿砚了……
    那新科榜眼与她女儿的关系,竟要比他这个做父亲的还要亲近。
    一时间,林朗说不上心中的感觉,似嫉妒又似愤恨。
    林朗掩了情绪,劝道:“那样虚伪之徒,阿月应当远离。”
    林初月当即心中不悦,他们阿砚好的很,何时成了虚伪之徒?
    “将军勿要信口雌黄,污人清白。”
    林朗不敢相信,自己女儿为了那样一个人对自己横眉冷眼。
    “我并无信口雌黄,阿月,你可知我是你父亲?你是我亲生女儿,我行事必然全全为你考虑,那新科榜眼,确不是好人。”
    “父亲?”林初月抬头冷冷看他,“十几年前对我不闻不问的亲生父亲?将军莫要说笑,我可是有父亲的,家父正在于安城张家村好好的,虽说将军您位高权重,身份超然,但我也不是那种会因权势抛弃自己父亲的人。”
    “将军慎言。”
    林初月说完转身要走,可还未行几步,左手臂便被身后的人拉住。
    她尝试挣脱,可一点松动的痕迹都没有。
    “将军,您这是何意非得今天为难我这一个弱女子吗?”林初月侧眸看他,面色焦急。
    阿砚还在将军府门口等着她,若是她久久没有出来,亦或是阿砚不得进来,那阿砚会做出什么事,林初月有些不敢猜测。
    他这才刚刚考中,可千万不能因为这样的事情生了什么变故,不然,林初月这辈子都会愧疚难安的。
    “请您松手。”
    林朗心中愁绪万千:“阿月你相信我,我,确实是你的父亲。”
    林初月这会儿才明白,她这位父亲是要强行逼自己认亲了,如果这会儿自己不答应他肯定不会放自己走的。
    门外还有阿砚再等,没办法,她只能屈服,谁让她这位亲生父亲位高权重呢。
    林初月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这才缓缓开口:“我相信你是我的父亲,可是现在我的亲人还在将军府门外,您不让我去见他,这……”
    “是在为难我。”
    林初月双眸清明,丝毫不见片刻犹豫,直接了当的话,让林朗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这会儿,要是不让她出去,她会记恨他。
    可他才见自己女儿不久,又要让她离开吗?
    林朗不愿。
    他看向林初月,双眸依旧温柔:“那我让那位新科榜眼入府,这样阿月你先不着急出去,如何?”
    林初月还想挣扎一会儿,可余光看见依旧禁锢住自己右臂的那只宽大的手,林初月随即歇了心思。
    她的父亲,不仅位高权重还武艺高深。
    “多谢将军理解。”
    得到林初月的回复,林朗这才松开她的手。
    “我们回去坐,好不好?”
    虽然是商量的语气,但林初月心里也明白,他要说不好,那肯定是不行的。
    她只能和林朗又坐回去了。
    林朗还想开口与林初月说些什么,但却见她心不在焉,一双眼时时刻刻看着门外。
    猜都不用猜,肯定是记挂着那个新科榜眼。
    “阿月,我们说了这样久,你肯定口渴了吧,喝杯茶好不好?”说着,又把兰花瓷杯送至林初月面前。
    林初月接过喝了一口,但目光却依旧在院门外,不曾偏离。
    林朗胸中郁闷,疑惑这新科榜眼究竟使了什么手段,竟让阿月对他如此在意,念念不忘。
    很快,邵砚山在仆从的带引下,越过门槛进了屋内。
    他穿着淡青色直身,因着还未及冠,黑发用素色缎布束起,身长鹤立,背脊挺直,对上镇国将军也面色如常,从容自若。
    林朗扫他一眼,讶异于邵砚山的气度淡然,但一想到他染指林初月,升起的一分欣赏随即消散,气从心头起,碍于林初月在面前,只能压下怒气。
    恭敬行礼后,邵砚山站直,一双清泠的眼转向林初月,但视线触及她,眼里就只剩柔和。
    “阿砚!”林初月叫了他一句。
    他牵起嘴角,温声应她:“我在。”
    他在,不要害怕。
    好好的,去了参加同乡进士之间的聚会,怎的这样快就回家?
    若是阿砚再晚上一些归家,许就不会牵进这件事情里面,想到这里,林初月心中蓦然生起一份愧疚。
    这明明是她的事情,与他无关的。
    林朗坐在主位上,他们间的眉眼互动,尽在他眼中一幕不落。
    即便胸中愤懑,怒意横生,但他又有什么办法?
    究其原因,还是他的错。
    是他缺席了阿月的十几年生活,才会让这些小人趁虚而入,他现在要做的,是在阿月不厌恶的情况下,将这些虚有其表的人,一个一个拔除。
    不能操之过急,不能像刚才一样惹得阿月生气。
    他微抬下颚,直视邵砚山:“我一个武将,你一个还未上任的文官,素未有过交集,却不知新科榜眼拜访我这将军府,所为何事?”
    邵砚山双手交叠,秉持于身前,微微躬腰:“此番贸然前来登门拜访,起因晚辈亲人被您请入府中,久久不得归家,我实在担心,这才上门询问,实属唐突,还望将军见谅。”
    “亲人?”林朗扫他一眼,语气淡漠,“何来的亲人,我让人带我女儿回家,与你有何关系?”
    他这话,别说是邵砚山,就连林初月也愣住了,她完全没有想到林朗会这样直接,丝毫不做掩饰就说了出来。
    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把这样的话直接同阿砚说了,这是想要如何?告诉阿砚,她的亲生父亲已经找过来了,让他们远离自己?
    从刚才林朗的种种举动表现,林初月觉得,确实是有这种可能。
    林初月随即起身,跟着邵砚山一起,朝林朗微微弓腰:“将军不要再开玩笑了,您怎会是我爹?”
    压下想把林初月扶起来的冲动,林朗放缓了语气:“阿月,我没有必要骗你,我已经查过,不会有错的,你是我和念秋的女儿,你不愿相信一时难以接受,爹能理解,但阿爹会给你时间的,阿月也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补偿这些年对你的亏欠,好不好?”
    这话说到后面,语气低沉近乎哀求。
    林初月低着头,努力克制自己质问他的冲动。
    “阿月你和念秋长得一模一样,我不会认错呢,你一定是我的女儿。”
    话到这里,林朗似乎陷入了回忆,双眸看着林初月,挣扎而又痛苦。
    他的神情,不是伪装出来的。
    林初月能看出来,他确实是很爱她母亲的。
    可即便是这样,林初月也不想因此打乱自己如今的生活。
    她现在过得很好,每天幸福而又充实。她现在已经不需要再多出一个父亲了。
    她有阿砚和阿爹就可以了。
    林初月咬牙,视线错开林朗,随即笑道:“我十岁那年刚被阿爹收养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如若不是阿爹,我早就死在鞍山下了,我有时也会想,为何别人能有父母亲人,而我却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可后来我已经渐渐不在意了,我有自己的家,也过得很开心,为什么一定要追究前尘过往呢?”
    “将军,就算你确实是我的亲生父亲,可目前的您对我来说,更像一个陌生人,阿砚才是我的亲人,您如今对他的质问,只是在践踏我的心意。”
    就算她和阿砚的确没有亲缘关系,可她一直都是把阿砚当做亲人来看的,就算是收养,难道就没有感情吗?
    林初月的话让林朗更加愧疚。
    是,全是他的错,是他没有好好尽到做爹的责任,他没有资格去指责阿月目前的亲人。
    “对不起,是我失言了。”
    人前杀伐果断不苟言笑的正一品镇国大将军,卸下了自己所有的威严,此刻,他只是一个对自己女儿抱有愧疚的父亲。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又似哽咽,悄然拨动了林初月那久违的心绪。
    她心里又酸又涩,说不出的滋味。
    “那将军既无其他事情,我可否与阿砚一道离开?”
    林朗目光留恋不舍:“阿月要走?”
    林初月没有回答,只点了点头。
    “那可否,再让我和你,我们父女俩,再说几句话?”
    林初月有些犹豫,她垂着眸子,十指交叉握在一起。
    “阿月去吧,我在这等你。”
    是阿砚的声音,林初月侧眸看向他。
    邵砚山面上没有太大表情,但那一双漆黑澄明的眼里全是鼓励。
    他知道,阿月是想的,想去和她的亲生父亲说话的。
    只是,她好像有些不安,这样的情绪拖拽了她的脚步。
    所以,邵砚山鼓励她。
    如果林初月不想不愿,即使以下犯上忤逆镇国将军,邵砚山也会带着她一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