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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
    “……”
    左大夫就是想找人帮自己擦把汗,见她哭得忘我,没好意思打扰了。他抬胳膊抹额汗,闷哼一声:“有我在,死不了。”
    *
    杨洪寻死觅活要求诚意,太后烦不胜烦,让容从给他丢了一锭银子,瞬间就把那张嘴给堵住了。
    为了得到后续报酬,杨洪狗腿十足为太后领路,趁着黄昏暮色人迹渐罕,把一行人领到了复生堂。
    自从杨洪被深巷被两个小兔崽害了只眼睛,暗地里一直在寻找他们的下落。小皇帝脸生,附近一带的人不认识,但方周却是成日被左大夫差出门买东西的,邻里左右都熟,很快就被杨洪找着了。
    “这里看上去只是普通医馆。”容从远远观察复生堂,京城里的医馆药铺数不胜数,复生堂的格局与规模在装潢气派门庭若市的大医馆面前实在算不得什么。
    “这你可就不懂了,很多黑店都是表面平平无奇,实则里头黑到流油。”杨洪煞有介事道:“这家医馆的主人可不是什么正经人家,表面济世为怀,实际上背后专门做着人贩子的勾当,很多小孩都是这么被拐卖的。”
    复生堂白天开门看诊,虽不说生意极好,但三三两两看病的人总是有的。可风雨无阻的左大夫今日却是早早挂了牌子关门了,一行人来到只能扑个空。
    杨洪却说:“你看,这家大夫每隔一阵子就会这样青天大白日挂牌关门,其实门背后正在捣鼓贩人的买卖。”
    太后听得心肝直颤:“那还等什么,赶紧踹门救人呀!”
    杨洪赶紧拦说:“夫人、等等!”
    太后早就等得不耐烦,根本不想再等了:“又怎么了?”
    “这背后恐怕还要牵出大案子,小的见您就带了这么几个兵,也不知干不干得过那些人。再说你们这么贸然闯进去肯定打草惊蛇,倒不如让小的先进里边探探路子,回来向您禀报情况再行动。”
    太后皱眉打量他那一条瘸腿和一只瞎眼:“你行吗?”
    “小的钻狗洞在行,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偷偷潜进他们后院了,问题不大。就是钱的方面……”杨洪搓着手掌心,他才得一锭银子,怎么着也得多捞几锭才能遁逃。
    之前杨洪为了逮那两个小兔崽子已经偷偷潜过一回了,他知道这里边就住了一个大人两个娃。正儿八经的人家,其实压根没有大坏处,他存心就是为了报复才往这家人身上泼脏水。
    杨洪本来就是出身武家,他就是拳脚再不济,好歹也能看出这位夫人身边跟来的护卫绝不简单。要想在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逃走,又给屋里那几个人找麻烦,那必须得靠他亲自下海周旋才行。
    知道这人见钱眼开,太后也不墨迹,着人直接给他塞了十锭银子。得了钱的杨洪笑不拢嘴,假装拿人钱财替人卖命的拼劲就往后院的狗洞里钻了进去。
    容从一路看来总觉得这流氓乞丐很可疑,可太后一心只求尽快救回皇帝,倘若失踪的皇帝真被人贩子给抓了,那么及时救人确实才是当务之急。
    太后出宫所带的护卫绝不只明面上的这几个,暗中保护的还有很多,就算这名乞丐真敢背后搞事,容从倒也不担心。
    这时候的小皇帝并不知道离母子相见只差了一个院子,今早左大夫听他说要回信王府,留话让他照看方周就走了,至今还没有回来。
    小皇帝不会照顾人,他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的说。
    “水……”
    蹲在门口撸猫的小皇帝竖耳听见屋里虚弱的声音,呼咻呼咻跑进屋:“你醒啦?”
    杨洪下手极狠,方周被他踹到骨折,好在他随左大夫学过医术,知道挨打的时候防哪里,才不至于真被打到重伤不治。这两天虽有左大夫包扎喂药,可伤筋动骨一百天,一时半会小方周还不太能动,口渴得慌:“我想喝水……”
    “好、好。”小皇帝把猫往脑袋上一搭,嘿咻嘿咻跑去倒水。哪知一不小心倒得太满,小皇帝不得不严正以待地端回来,结果没留意地上的小鞋给绊了一跤,凉水当头泼得方周一脸。
    “……!!”
    小皇帝呆呆瞪眼,理亏心虚得无以复加。
    躺在床上无辜受累的小方周沉住气,拿袖子抹完脸,自己强撑起来下地倒水。
    小皇帝愧疚地拦着:“你别起来、朕重新给你倒。”
    小方周不想理他,可是小皇帝坚持,抓着茶碗又给他倒来一碗,这回只倒三分一,绝对不怕溢出来。小方周看他笨手笨脚但尽心尽力的小模样,浑身又实在疼得厉害不想动,这才勉强把碗接过来。
    见他一口喝完,小皇帝露出欣喜的笑脸:“你好点了吗?”
    小方周还在气头上,想翻身翻不了,只得把脸别开:“没好。”
    小皇帝见他说气话,噘着嘴也不高兴。可是想到对方这么惨都怪他,小皇帝发不起脾气,抓了抓头发说:“你别生气好不好,朕以后再也不使性子了。”
    “以后不管是大油饼还是豆花腐,朕一定全部吃完,一点不浪费。”虽然这对他来说很难,可是小皇帝委屈巴巴地哭唧唧,非常努力地坚持表示:“朕以后也不乱跑了,朕再也不跑了呜呜呜……”
    要不是他跑出皇宫,魏梅也不会死。要不是他跑进巷子遇见疯子,也不会害方周被打成这样。小皇帝越哭越伤心,迫使小方周转过脸来:“你是男孩子,不许总是哭。”
    小皇帝哭到打嗝,泪眼汪汪瞅着他。方周受他眼神逼迫,不得不说:“我原谅你了。”
    小皇帝破涕而笑,挂着鼻涕眼泪的脸要多憨有多憨,整得方周无所适从,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小孩子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矛盾解开以后,小方周有一搭没一搭跟他聊了起来:“师兄是去信王府了吗?”今早他们对话的时候小方周也在,只是没有插嘴而己。听他们话里的意思,这个‘郑宝宝’的家好像是在信王府?
    几天相处下来,小皇帝是知道小方周喊左大夫师兄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他也没细问:“我也不知道。”
    左大夫没说去哪就走了,只说让他照看方周。
    小方周对他呆头呆脑的样子很无语,不过左师兄几乎不曾大白天关门不开诊的,应该是去信王府打探消息了吧?小方周躺在床上,百无赖聊又问:“你为什么说话方式这么奇怪?”
    “怎么奇怪?”小皇帝坐在床前撸猫,闻言歪过脑袋。
    “你总喊自己郑啊郑啊的。”小方周回想了下。
    小皇帝皱了皱鼻子:“朕就是朕啊。”
    “郑是什么?”小方周不明所以。
    小皇帝理所当然说:“朕是天子。”
    小方周被他正儿八经的口吻逗笑了,也没当一回事。可躲在门外偷听的杨洪却不然,他潜进复生堂后院的宅子细细摸索,发现唯一的大人不在,家里似乎只剩下那两个小兔崽子。
    起初他并未细听两个小孩的对话,直到他听见‘信王府’的字眼,以及小皇帝口口声声的‘天子’,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逐渐形成。
    第95章 逃命 进入暗道的两人一猫正在摸黑前行……
    杨洪早前就已经看出来外面那行人的身份不简单。京城里的高官富户有的是, 车马规格还分三五等,世家子弟乘车出行的时候马上以及车头都会栓上或立起代表家族姓氏的徽记,除非个别刻意隐瞒身份低调出行。
    外面那一行人虽然低调, 车上也并未竖起任何身份标志, 但那辆马车却超出一般人家所能乘用的规格。杨洪见到乘坐其中的年轻贵妇与其身边侍候的白面管事之时就已经对他们的身份起了疑心,他联想过会不会是哪家出身极高的公侯内眷,却怎么也不敢往宫里头的人去联想。
    直到现在听见这两个小孩毫无防备的对话,杨洪才渐渐意识到这些人的身份,很可能比皇城脚下任何人的身份都还要尊贵。
    杨洪死死盯着屋里的小鬼,如果他的身份当真高到不容冒犯,那就绝不能让外面的人把他找回去。一旦那个小鬼被他家人找回去, 势必会抖出那天巷子里头被他袭击的事情!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瞎了眼又瘸了腿,届时就是让他逃出京城, 又能往哪里逃去?
    还好刚刚他把外面那行人忽悠住了, 自己先爬进来查探情况。既然逃无可逃, 索性赶在那些人进来之前杀光屋里的两个小鬼, 到时死无对证, 也就什么事也不怕了。
    杀戮的念头一旦形成,就再也按不下去。
    杨洪虽然瘸腿又瞎眼, 可他既然能在狱里混出来, 出来以后又能好好混到现在, 显然是有几分能耐在里面。他没有立刻跳出来,而是小心翼翼隐藏自己。这回他学聪明了, 饶是只有两个小孩在家,也绝不能大意疏忽,他可没忘当日比较年长的那个小鬼往他身上撒药粉, 那是直接导致他瞎眼溃烂的罪魁祸首!
    攻仲呺:半*橘*洛*洛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杨洪眼露凶光,悄声抓起院子里用来栽药的小锄头,虽然个头不大,却足以致人重创,要人性命。
    这时屋里的两人还不知道危险逼近,小皇帝正抱着小野猫给小方周介绍他的陆虎。虽然他已经认出这只小野猫不是他的陆虎,可自打小野猫被洗得白白净净以后,那双灵动的琥珀眼珠以及白软软的小模样简直跟陆虎如出一辙,小皇帝透过它已经开始想念他的陆虎了。
    小方周瞥来一眼:“会不会是兄弟?”
    “兄弟?”这句话瞬间开启小皇帝的新思路,他激动得星星眼圆圆嘴:“要是朕帮陆虎寻回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它一定会更喜欢朕!”
    从此以后母后再也不用担心他抓尾巴被陆虎咬,想撸猫毛它就跑了!
    小皇帝兴奋过头,撸得小野猫不耐烦地跳出他的怀抱往外跑了。
    “喵喵别跑!”
    小皇帝乐极生悲,追着小猫冲出门。结果一拐弯撞了条腿,对方被撞得趄趔,小皇帝弹倒在地。他听见小野猫炸毛尖叫,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眼前是个蓬头垢面的邋遢男人,手举锄头,一脸狰狞。
    嗷一声惊嚎,吓住了躺在屋里的小方周,以及等在门外的太后等人。
    “是吾儿的声音!”太后认出儿子的声音,凄厉的惊叫不仅吓得她心惊胆颤,还宛若刀绞:“不能再等了!快进去救人!”
    这厢后院里,要不是小皇帝刚好撞歪了杨洪的瘸腿,这会儿很可能已经成了锄下亡魂。他跑着小猫呜哇哭着逃回屋里,想关门已经来不及,杨洪追进来了!
    卧床的小方周在听见小皇帝的哭声之时已经察觉异样,他强撑起身,双手紧紧扣住床板一边,眼见小皇帝带猫逃回来时,后边跟了个男人,正是当日在深巷里袭击他们的那个人!方周大喊:“快爬到床上面!”
    有了一次逃跑经验的小皇帝这回没那么哆嗦了,二话不说连人带猫扑向方周,方周伤口被压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可他心知这种时候半点耽误都不能,双手抠在床板死角费尽浑身力气一按。
    满以为堵住去路就能速战速绝的杨洪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床里的两人一猫整个翻了过去,再翘回来之时,人已经不见了。
    杨洪傻眼了,还没等他细细摸索,耳边听见外头撞面的巨大声响,紧接着急促的脚步声疯涌而入。杨洪心知肯定是刚刚那小鬼大叫的声音把等在外边的人给引进来了,他暗暗骂娘,扔了杀人锄头往外拐,佯装惊急:“不好了、不好了!”
    太后在容从的搀扶之下匆匆赶来,娇容仓皇,闻言惊恐道:“吾儿在哪?”
    杨洪装得比她还急:“你们打草惊蛇了!那伙贼人听见你们撞门的动静,抓着小公子跑啦!”
    满以为即将能够见到儿子的太后听过险些晕眩,容从赶忙搀扶住,急问:“从哪里逃的?你可看见没有?”
    杨洪惋惜道:“小的离得实在太远了,隐约只见小公子被歹人所胁,他吃痛一呼,你们就直挺挺闯进来了,那伙人扭头按下机关就不见了!”
    负责保护太后的护卫禀报:“我们的人已经将整座宅子给包围了,并未见到任何人离开,恐怕这里面藏有出逃的暗道,歹人挟持小公子从暗道逃走了。”
    杨洪一听,暗暗抹了把冷汗。还好他不是说从后门跑了,不然口供对不上,肯定就要怀疑到他头上。仔细一看,这闯进来的护卫比之前见过的还要多得多,还好他没有按照原计划拿了银子就跑,否则这回也必定逃不了。
    眼见那名白面管事下令搜屋寻找暗道,杨洪心下胆怯,揣着怀里的几锭银子忐忑说:“路已经带到了,现在人没了也不是小的的错……夫人,您看是不是可以把小的给放了?”
    太后伤心欲绝,半点理他的心情都没有,正要摆手示意让他滚,容从忽而道:“不能放。”
    杨洪的眼珠险些给瞪出来,容从从容不迫地解释:“他知道那伙人贩子长什么模样,让他口述面貌再找个画师画下,方便日后追查嫌疑。”
    太后心觉有理,忙不迭让人去找画师。杨洪僵着脸欲言又止,被容从扭头徐徐睐过一眼:“你的银子还没拿够,等赚完这一票再走,岂更快哉?”
    杨洪心念百转,见对方好像也不是怀疑到自己头上,又想到那小鬼只要还有被找回去的可能对他而言就是威胁,倒不如一路跟随再见机行动,这才点头哈腰:“哪里的话,夫人给了这么多银子,小的帮人帮到底也是应该的。”
    容从勾了勾唇,转身陪同太后踏出院子。
    “容欢不会撒谎欺瞒哀家,一定是信王背后搞的鬼。”太后恍恍惚惚,说到此时咬紧牙关。
    容从眉心不由一蹙:“事情尚未水落石出,陛下至今未能见到,一切单凭那人的片面之辞不能尽信……”
    “不能再等了!”太后没那么多心思耗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儿子行踪不明,安危未定,一想到还很可能被人贩子给拐卖了,她的心刺痛到难以呼吸,根本不想再忍了:“回去,现在立刻回信王府,哀家要亲自质问信王,看他究竟把哀家的儿子弄到哪了!就是真弄丢了,他也得尽快找回来还给哀家!”
    两人一猫溜进暗道以后,那条暗道就被自动反锁了。如果没有找到反启机关,那么这条暗道对于外界而言等同于死穴,再也打开不了。
    这是为了防止外边的人依照前人启动开关追进暗道,所以那些护卫把整个宅子摸了个通透,也没能找到暗道的入口。
    就在这时候,进入暗道的两人一猫正在摸黑前行。
    “朕害怕。”唯一能依靠的小方周身上有伤寸步难行,小皇帝怕黑怕鬼走一步停三步,想哭不敢哭,情况变得很胶着。
    小方周自己情况不太妙,还得安慰小皇帝:“你扶我走,能走出去的。”
    唯一手脚健全平安无事的小皇帝不得不担当起救援大任,他边走边抽噎:“这是什么地方啊?”
    “这是先人留下的密道,我见师兄走过几次,床下的机关也是他留给我保命的。”只没想到那么快就给派上用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