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三月三的风月，冻死皇帝的闺女”。都已是初春了，但武汉的天还是寒气阵阵。
    这种寒气与其说是大自然气候导致，不如说是因市场的疲软给了王超满心的冰凉凉。
    李扬倒是热心，他带王超拜访了他在武汉所有认识的代理商，这其中，就有海南王植良给他的一些湖北代理商的名单。
    但是，王超跑一圈后，心情愈加沉重。他所见到的这些代理商都已经有固定的上游厂家并且合作多年。宜工作为一个二线产品，对他们来说，似乎可有可无？因此和他们见面时，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酒也是有喝的，但是一谈起进一步的合作，就王顾左右而言他，开始打哈哈了。
    王超要的是合同，是业绩啊？
    现在就连维修员雷鸣都开始调侃了：“到湖北驻点太舒服了，一天到晚连个三包服务电话都没有，可以天天睡大觉。”
    这话在王超听来，无异于挖苦哦？
    由于没有成交一台设备，王超现在都不敢派高明、段炼到下面跑市场了。
    于是经常四个人蜷缩在办事处，每人每顿交五元的伙食费，按轮班来买菜做饭洗碗对付一个又一个难挨的日子。
    这天做饭是轮的雷鸣来做。他在洗菜时对王超说：“王主任，吃完饭没事的话，我下午到老乡那里打麻将，好吗？”
    “那个老乡？”王超问道。
    “就是前面卖宜工配件的啊。”
    他这样一说，王超想起来了，早就听高明、段炼说过，在汉阳大道有十几家专卖宜工配件的夫妻、兄弟、父子店。就是他们把王克明的配件店整得都出租给开发廊的了。
    王超还听高明说，这些配件店虽然是以卖配件、搞三包外服务为主，但每年还是有一些老客户会在他们那里买装载机。但由于他们的规模都不大，厂里都没把他们当做正规的代理商，因此他们把信息提供给了办事处后，一旦成交了，办事处就给点费用他们。
    自从折戟金三角公司后，王超就对宜乡做配件生意的人有点敬而远之了。他觉得这些人格局都不大，没有文化又不爱学习——虽然王超自己也不太爱看书。他们挣了点钱就打牌喝酒找女人，全不像广东、海南的欧锦钿、叶春瑞、王四海他们是以一种做事业的心态去发展。
    因此，王超来了湖北以后，精力都放在汉口那些本土代理商了，对近在咫尺的这些做宜乡配件的，都视而不见了。
    现在听雷鸣说起他们，王超眼睛一亮，就对雷鸣说：“我中午不在家里吃，我有事出去！”
    说完他开门就走，下楼梯时还听到雷鸣在嗷嗷叫：“我菜都买你一份了，五块钱你还是要交的啊？”
    王超冲到王克明办公室里，拉起正在看《楚天都市报》的王克明说：“王经理，叫上小崔，我请你们喝酒，谈个事。”
    于是他们三个人来到一个小餐馆坐下。点好酒，上好菜后，王超说：“王经理，我刚才想到一个卖装载机的出路，不知你有兴趣吗？”
    王克明说：“只要没风险，有钱挣当然做啊？”
    于是王超给王克明、崔萧倒好酒后，开始说道：“我们汉阳大道不是有十几家卖宜工配件的小店子吗？听我办事处的高明说，每年他们还能卖一些机子。我想由你们牵头，把他们都发展成为你的二代，到你这里交钱提货，你给差价他们，行吗？”
    崔萧插嘴道：“差价给他们，那我们挣什么啊？”
    “你们挣年终返利啊。”王超道。
    王克明想了好一会说：“你这方法啊，理论上是可行的，但现实操作有难度啊。”
    “什么意思？”王超问。
    “首先，他们愿不愿意和我合作，这是一，二是他们付全款提机还好，如果分期付款的话，这个余款我觉得风险大？”
    “是啊，那些人有钱就爱打牌或者到游戏厅打游戏，输了钱如果挪用机款怎么办？”崔萧说道。
    王超和他们敬了口酒，想了想说：“要不这样，如果分期付款你们不敢做的话，就由我们办事处来和他们签合同，行吗？不过这样做的话，你们的量就上不了好多啊？现在听说在湖北卖装载机，百分之九十都是分期付款？”
    “可不是吗？你说公家单位还好，像我们以前下面的燃料公司，不先给钱，我们都敢发货。现在都是个体户，谁敢做啊？所以你刚才的方法，只要是付全款的，没问题，只要他们愿意，我们可以和他们合作。”王克明说。
    第一个问题解决了，现在王超开始说第二个问题了。
    “王经理，现在你们做配件虽然“退居二线”了，但你以前的进货渠道还在啊？我想啊，你再牵个头，把这些卖配件的召集起来，都要他们到你这里进货，怎么样？”王超说。
    谁知王克明听了“噗嗤”一笑说道：“我看你王经理真是没做过配件的。第一个问题还靠谱一些，这个就不现实了。你听我说，你们那些宜乡人啊有个特点，就是不讲团结；他们做起生意来都是乱来的。”
    “怎么乱来？”王超问。
    “怎么乱来？以前就我们一家在汉阳大道开时，利润是可以的。后来来了一个姓郭的，每天蹲在我们公司门口的树底下专拉到我们这里买配件的客户。我们大气啊，又想到他和你们销售科的人有关系，就让他拉，结果拉到后面他发了，他发了回去又吹牛挣了钱，结果是陆陆续续来了十几家。到现在他们把我们搞垮了，就开始自己斗了。你说要他们和我们一起搞配件，这是不可能的。”
    王超听了后解释道：“我的意思不是让你和他们一起卖配件，而是控制进货渠道，你做个批发商，让他们都到你这里进货不行吗？你到配套厂进货，量摆在这，价格不就最优惠吗？”
    “说是这样说啊，但现在配套厂也乱。有好的有坏的，鱼龙混杂，你都不好订那个厂家的货？你订了，那些宜乡人会认我们订的品牌或价格吗？他们啊，有些进货渠道比我都还熟。还有那个付款方式？想起来都头疼，算了吧？王主任，喝点酒实在啊。”
    崔萧跟着说道：“想起宜乡人就好笑，还有那样做生意的，什么跑到我们公司门口抢客户。”
    看样子第二个问题王克明是不感兴趣的，好歹前面的那个问题还行。但是，王超心里还是不死心，他决定把那些宜乡人召集在一起开个会，看看他们有什么意见？兴许问题没那么复杂啊？毕竟，我是要他们抱团取暖，共同面对这市场的寒冬啊。
    于是和王克明、崔萧喝完酒回到办事处后，他吩咐高明和段炼，叫那些开配件店的吃过晚饭后到办事处来开个会。
    按王超以前的做派，他喜欢边喝酒边谈事，但他觉得今晚这个会没必要，毕竟很多他还不认识。
    到了晚上，宜乡人陆陆续续都来齐了，十多个人把宜工这小小的办事处挤得坐的地方都没有，有的就坐在床上了。
    大都是一家派了一个代表，只有一个姓林的是夫妻俩来的，并且还抱来了一个不会走路的娃娃。
    夫妻俩一进来，就把娃娃放在王超床上玩。
    大家坐下后，有个自称姓郭的就先开始说话了。
    他递了一根烟给王超：“我还以为新来的王主任看不起我们啊？到了这么久，我才见到真人啊。”
    王超听了抱歉道：“真不好意思，刚来湖北不熟，先到处走了走。”
    “到处走有什么用？先到我们这里看看啊，不就熟了吗？”姓郭的说。
    听到这姓郭的开口一句我们，闭口一句我们，王超感到不像王克明他们所说的那样不团结啊？这我们我们的不就是一家子吗？
    来了这么多人，办事处杯子少，王超事先已经买好了矿泉水。等到他们人手一瓶时，王超说：“今天请各位老乡来，想根据目前的市场情况，一起商讨两个问题……”
    于是王超把白天和王克明、崔萧说的话再重复的说了一遍给在座的听。
    他们听完了以后，都低着头，也没有互相张望看看别人的表情，似乎王超刚才说的话跟他们没什么关系？
    面对这样的冷场，真出乎王超的意料，他还以为他一说完大家会热烈鼓掌同意呢？
    没办法，王超只好亲自点将了。
    王超对姓郭的说：“郭老板，你发表一下你的看法，这样做行吗？”
    郭老板把烟头掐灭后说道：“王主任，我叫郭春根，你不要忘了啊？你叫我老郭说，我就说几句，你说以后我们把装载机的信息给燃料公司，我们挣点差价，这样是行不通的。以前安主任在的时候，我们都是跟你们办事处签合同，你现在要我们和湖北佬做生意，我是不愿意的。”
    王超笑道：“你卖装载机给用户，不也是湖北佬吗？”
    “那是两码事。”郭春根说。
    这是一个自称萧爱国的说道：“跟他们做我倒是没问题，就是担心我们卖了机子后，这售后服务的客户名单要不要交给他们？如果交给他们，那我们的资源不都由他们掌握了吗？”
    王超看了眼萧爱国，觉得他说话倒有一点道理？不像郭春根，什么道理也没有就是一句不做。
    是啊，萧爱民说的话王超都没有想到？这是一个问题，于是王超在他小本子上记了下来。
    这时那抱着娃娃的女人说话了，她说：“王主任，你说配件也要到燃料公司进吗？”
    王超回答：“是的，你觉得这样做好吗？”
    “我觉得不怎么的，他们燃料公司是国营单位，开的是增值税发票，那他给我们的价格肯定贵！我们现在进货卖货都可以不开发票呢……”
    王超听到这，方想起怪不得王克明说搞配件生意不靠谱啊？看来此言不虚啊。
    忽然从墙角那传出个声音：“还想和燃料公司合作，自己都合作不成！有些不要脸的，奓山石场那边明明是我的市场，他自己在流芳吃饱了，还跑到我这里低价销售，害我钱都收不回了！”
    王超正想循声看看是谁说话？不想郭春根吼起来了。
    只听他大声骂道：“你个卖鳖的，自己先跑到流芳拉我的客户，还说我，我爸妈那晚是喝多了酒，才不小心生下你这畜生！”
    “你这个婊子养的，你还敢骂我妈呀？今晚不揍死你老子不姓郭！”
    说完墙角里面挑出一个汉子，冲到郭春根面前挥手就打；那郭春根也不胆怯，拿起屁股下的凳子就要打过去……
    这一下热闹了，骂声、叫声、哭声，包括在王超床上玩的娃娃也吓哭了……
    打架的场面王超见过，但这种场面王超还是第一次见？一时他目怔口呆。
    在众人的劝架下，这个架终究还是点到为止，没有发展成为升级版。
    待他们吵吵嚷嚷都走了以后，高明说打架的两个是亲兄弟，在汉阳大道各开了一家配件店。他说这两兄弟挺有意思，在生活上妯娌之间先吵，然后就到兄弟之间为业务开打，到了过春节，还得回宜乡和父母吃团圆饭。
    王超想到今晚开的这个会是这样的结果，心想幸好没去酒店，否则他兄弟俩以碗碟当武器，那不更是要命？
    当他叹着气准备铺床睡觉时，他发现床单上“中彩”了，那娃娃在他床上拉了尿，正发出淡淡的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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