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扫了她一眼,道:“你跟着石头去搬两盆花来,屋里缺了花,不够喜庆。”
宝婳见她身旁另一个仆人,正是那日带路带她去找紫玉的石头,竟下意识松了口气。
她如今虽没有了卖身契,但也不敢提前喧嚷开来。
毕竟夫人并不是那么喜欢她,若是知晓了,她也怕节外生枝,到时候离开府里反而多了许多麻烦。
是以嬷嬷走后,宝婳便随那石头过去。
一路上石头便沉默着,一声也不吭。
宝婳觉得他很是奇怪。
又疑心他这样沉默寡言,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那未过门的媳妇。
直到他走到了一个静谧的地方忽然就停下。
宝婳疑惑道:“怎么不走了?”
石头说:“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了,你先回去吧。”
宝婳迟疑道:“可是……”
他往后退了一步,她便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咯噔”。
石头颇是隐忍道:“去吧,莫要影响我做事情。”
宝婳神色诧异地瞧见他竟踩中了一个捕兽夹。
“这是怎么回事儿?”
石头始终不说,宝婳鬼使神差地便好似猜到了什么,问他:“是夫人叫你这样做的?”
他方才一路既不跟她说话,也不叫她做事,到了地方连花都没瞧见便叫她回来了。
况且这好好的宅院里,怎么路上就多了个补兽夹?
这着实很难叫人不起疑。
石头见她还是不走,只好叹了口气,低声道:“夫人说可以帮我找未婚妻,但要我将姑娘你推到后面的枯井里去,所以……”
宝婳眼中掠过一抹惊惧,颦眉问他,“那……那你是良心发现了吗?”
他点了点头,“是的,所以你走吧,不然待会儿我不好交差。”
宝婳听得心头微悚,迟疑地退后两步,与他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叫人来帮帮你。”
她说着便转身跑了出去。
宝婳跑回到院里,见紫玉果然已经回来,她忙拉着紫玉道:“石头的脚被补兽夹卡住了,咱们叫个人过去帮帮他吧。”
紫玉一头雾水道:“你说什么胡话,这院里哪里来的补兽夹……”
宝婳解释了一番,紫玉还是不信,便叫宝婳带自己去瞧瞧。
等宝婳将她带去之后,并未瞧见石头。
地上却有一个沾着血的补兽夹。
紫玉半张着唇道:“宝婳,夫人真的想要害你啊?”
宝婳轻道:“石头他没有帮夫人害我,他真是个好人。”
紫玉掩着心口,不安道:“那他会被夫人罚吗?”
宝婳愣着,顿时也跟着不安起来了。
是啊,他答应夫人要害自己,若是没了交代,夫人会罚他吗?
当天晚上宝婳回深春院本想同梅襄说这件事情,梅襄却因为饮了些酒早早歇下。
第二天早紫玉便过来深春院寻宝婳。
宝婳见她手里还拿着一罐子药,听她说道:“宝婳,咱们去看看石头哥吧,他上回还替我挡了一下子,我都还没谢过他呢。”
宝婳点了点头,便同她一道过去。
紫玉知晓石头住在哪里,带着宝婳过去时,正好石头还在屋里没有出来。
“石头哥,你在屋里吗?”
紫玉上前去敲门。
岂料门并未关紧。
她推开门,便瞧见屋里一个人正拿着绳子将石头吊起。
“啊——”
紫玉尖叫了一声,那人便立马松开了手撞来了她与宝婳往外冲去。
石头一下子摔在地上,脖子上还勒着一根绳子。
两个丫鬟吓得脸色发白,忙过去给他解开。
待他顺过气儿了,紫玉才泪汪汪地问他:“石头哥,你没事儿吧?”
石头说:“没事。”
宝婳见一卷纸从他怀里掉了出来,正要拿给他,却瞧见这卷纸上是一张女子的小像。
纸张虽然陈旧泛黄,但小像上的女子却五官分明。
宝婳只看了一眼便如遭雷劈一般。
因为这女子同她极其相似……更遑论这画像上的衣着发饰,都同宝婳在梦里瞧见的自己一模一样。
“宝婳……”
紫玉奇怪地叫了她一声,宝婳才忍着心跳将那小像塞到了怀里,同紫玉一起将石头扶起。
紫玉见石头这样可怜,忍不住抱怨,“你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你的未婚妻,如今为了找她,差点连命都丢了,你这样的苦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得了头啊?”
宝婳听着心口狂跳不已,她看向窗外,并不开口。
却听对面的石头缓缓开口,“我……我已经找到她了。”
宝婳猛地回头看他,见他仍是低着头。
“找到了?”紫玉有些惊讶。
石头点了点头,说:“嗯,不过她现在过的很好,也并没有认出我来,所以你们不必为我担心,我这个月月底就会离开府里。”
紫玉听到这话,反而蹙起了眉,“这是什么话,你找到了她她反而敢不认你!”
她像是气坏了一下子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踱步,“石头哥,那人是谁,你告诉我,我替你去劝她?这天底下怎么还能有这么狼心狗肺的女人?”
石头摇头,道:“不关她的事情……”
他说来说去只有这么一句也不肯透露半点口风,紫玉也只得将药膏留给了他,同宝婳离开。
回去的路上,紫玉对宝婳道:“往日里都说负心男子如何可气该死,如今看来,这负心女子也一样该千刀万剐,石头哥真是太可怜了……”
宝婳越听,小脸越是苍白,只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便含糊地说自己还有事情,匆匆就回去了。
这会儿梅襄尚未起身,宝婳到了另一间屋去,走到窗下将那小像打开来又细细查看,这回还在底下看到两个小字,上面隐约写着“绣儿”。
宝婳看得后背都生出了冷汗。
不是因为她看到绣儿就想起了什么。
而是因为……这字迹实在太过眼熟。
她未必能够记住旁人的字迹,但她自己的字迹是再熟悉不过的。
“宝婳,你在做什么?”
宝婳吓得一哆嗦,忙将东西塞起来,回过头去,便瞧见梅襄倚在墙边,揉捏着眉心。
宝婳忙迎上前去,轻声道:“二爷,你怎么起了?”
他往往前天夜里饮酒,早上便会有些头疼,要多睡会儿才能缓些。
“你一早上去了哪里?”
宝婳正想扯谎,他却捉住起她的手腕,将她紧攥的手指打开,瞧见她满掌的冷汗。
他的漆眸朝她看去。
宝婳忍着心虚,结巴道:“二……二爷,我有些怕。”
“你怕什么?”梅襄问她。
宝婳轻声道:“昨天晚上,夫人叫人将我带去后院,想要将我推进枯井里去……”
梅襄脸色微沉,他放开了宝婳,便转身要往外去,宝婳生怕他做出冲动的事情,连忙将他拉住,“二爷,是昨天那人于心不忍,他临了放我走了……”
梅襄顿足,“你说的是谁?”
宝婳讷讷道:“是一个粗使,早上我同紫玉去看他,他差点被人勒死,二爷,你说他会不会因为放走了我,才招来了夫人的报复……”
“二爷,你帮帮他好么?”她牵住他的袖子,比起夫人,心底更担心石头的安危。
梅襄眉心微缓,扫了她一眼,道:“我知道了。”
宝婳见自己将这件事情囫囵过去,这才偷偷地松了口气。
然而更大一团迷雾却在她的心底扩开。
她失去了记忆……醒来时也是在人贩子手上的。
难道她真的会是石头的未婚妻么?
宝婳整整一上午都十分坐立难安。
晌午之后,她便又忍不住去了石头房间。
然而石头不在,宝婳转而去了他往常做事的地方,果真在那里看见了他。
“石头哥……”
宝婳同紫玉一般称呼,唤了他一声。
石头回头瞧见宝婳,顿时一愣。
宝婳上前去,他忙拿起东西掉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