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章之松开了对他的钳制,掏出袖口里的手帕,擦了擦手,然后将手帕扔在了他的脸上。
“在你体谅崔雁儿的时候,你可曾想过被她无辜牵连的崔家女么。”
贺章之捡起马鞭,皇宫的侍卫见到了这一幕也没有多说什么,他们与贺章之抬了抬下巴,贺章之拱了拱手,二者之间达成了协议。
他骑上马,扬起一阵尘土,让郁青斯吃了一嘴的土。
郁青斯靠着墙壁站了起来,他擦了擦嘴角流出来的鲜血,苦笑起来。
贺章之说的对,自己就是个懦夫,在得知雁儿要成了宋衍庭妾后,自己根本不敢做什么,只敢窝在家中借酒消愁。所以自己到底有什么资格去要求贺章之来帮助自己?
郁青斯捂着脸,垂头无声的哭泣起来。
他一身狼狈从皇宫的后门处往别的地方走,郁青斯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曾经的崔府,他看着满是凄凉的院子,牌匾都已经被人摘下,郁青斯坐在大门处呆愣着。
直到,一场倾盆大雨,突然而下。
江云君从马车上打着伞走了下来,她拒绝了丫鬟的陪同,来到了郁青斯的面前。
雨滴啪嗒啪嗒,就如人在哭泣一般。
江云君拿出了一根玉簪,递给了他,声音淡淡,不含温度,“郁大人,这是你当年送我的那一支,今日,我还给你。”
郁青斯缓缓抬起头,看着那白皙的手指捻着那支兰花簪,他动了动嘴,但最终没说什么,也没有抬手去接。
江云君抿嘴露出讥笑,将玉簪摔在了他的脚边,碎成两段,“我江云君从来都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这簪子从一开始就是我在强求,现在我想明白了,这簪子就物归原主吧。”
她该说的话也说完了,正欲转身离开,郁青斯喊了她一声,但江云君没有任何的留恋,她红衣倩影,在郁青斯的眼帘中渐渐消失不见。
郁青斯颤着手捡起了那断成两截的玉簪,脸色愈发惨白,他身形晃了晃,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心里头会如此的难受。
这场雨下的出乎意料,贺章之回到府上时,衣衫已经湿透了,陆纭纭听说此事,连忙让厨娘给他做一碗姜汤,别看有些人身子骨强,其实这种人一旦病了,那就真的是病来如山倒。
贺章之的院子陆纭纭不宜过来,所以她的关心就在这碗姜汤之中,贺章之吹了吹这热热的姜汤,笑得嘴角微扬。
贺良给他擦着头发,平时院子里还有个丫鬟伺候着,但自从陆纭纭进了老宅后,贺章之就下意识的让她们不再贴身伺候。
贺良小心翼翼,让他杀人简单,让他给主子擦头发,那可真是太难了。
“近日宋衍庭那边可还安生?”
“他最近一直在家里喝酒,不过他今日却出了门,神色凝重,赶去了鸿运酒楼,因为是在雅间,跟踪宋衍庭的人就选择退下,让酒楼里的人继续留心着他。”
贺章之温声道:“明天你去酒楼那边问一问,宋衍庭与谁见了面。”
“是,公子。”
“好了,你退下吧,天色不早了,去歇息吧。”
贺章之披上了外衫,现在夏季快要结束,所以这夜里清凉不少,他坐在书桌上,翻看着一本书,听着窗外的雨滴声,令他心弦松散。
不过这本书没能让他专心专意,贺章之的发丝简单用发带绑住,慵懒的垂在身后,从房间拿出油纸伞,背影渐渐融入在雨幕之中,他往阁楼处慢慢靠近。
这场雨的袭来,让三皇子送了宋衍庭回府,因为宋衍庭太过激动,这酒不由得就贪了杯,管家看见宋衍庭酒意浓浓的样子,连忙搀扶着他,三皇子收敛主眼底的厌烦,他对管家微微颔首。
管家并不认识三皇子,所以冲着他客气地笑了笑。
三皇子本欲转身就走,但一道女声,让他下意识的抬起眸望过去,待见到那女子时,三皇子兴味一笑。
崔婧雁看都没看他一眼,相较于宋衍庭的狼狈,那三皇子简直就是神采奕奕,即便那雨滴打湿了他的长发,也没有折损三皇子的俊秀。
但崔婧雁眼里只有宋衍庭,这就引得三皇子不满地皱起了眉心。
崔婧雁惯用的手段便是如此,越自大的男子,越容易上钩。
崔婧雁终于舍得将视线落在了他的脸上,眸子宛若含情,面似芙蓉,勾勾弄弄,道:“多谢这位公子送郎君回府上。”
三皇子挑起剑眉,微微拱手,笑道:“举手之劳罢了。”
这就是梁宥晟惦念的女子么,果然...有风情。
第60章 第60章呀。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世子!姑娘不见了!”圆儿之前被苏绮指着去剪些院子里的花, 她说想要洗个花瓣浴,圆儿不疑有她,就关上门听从了苏绮的吩咐,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 就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圆儿赶忙去找苏钰, 她就知道苏绮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放下宋衍庭的,所以她突然不见, 肯定就是去找的宋衍庭。
苏钰没有丝毫的诧异, 他看着圆儿跪在自己面前说话的模样, 淡淡道:“嗯, 这件事我知道。”
圆儿惊诧不已,她抬起头凝望着苏钰古井无波的态度, 很快反应了过来。
难怪这次姑娘会这么轻松的就逃出了府,原来这一切都是世子在推波助澜。可是为什么世子这次会同意姑娘出府?他难道不怕姑娘被宋衍庭给迷了心窍,真跟他走了可怎么成!
苏钰幽深的眼眸眯了起来, 冷淡道:“退下吧,此事不要声张。”
圆儿收起通红的眼眸, 怯怯道:“奴婢这就退下。”
此刻唯一给苏绮担忧的怕是只有她的丫鬟圆儿吧。
苏绮出逃后, 便一路小跑赶去宋府, 她还有点脑子, 出门的时候还戴上了幕篱, 没敢让旁人知晓她的身份。
不过她一个大家闺秀, 平时出门都是坐马车的, 宋府这条路还真不太熟悉,所以苏绮一路靠一张嘴问,花了不少功夫才来到了宋府周围。
她掩盖在幕篱下的眼睛满是凄凉, 她始终不相信宋衍庭会纳妾,甚至在和刘月蕴退了亲事后,他依旧没来承恩侯府,好似将自己给无限遗忘。
苏绮不甘心就这么被宋衍庭忽视,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崔婧雁都能纳,自己这么个和离女,宋老夫人这次一定会同意自己的。
她鼓起了勇气,走到了宋府门口,正欲敲门时,那大门从内打开,管家走了出来,她张了张嘴,道:“崔...崔姨娘在府上么?”
管家早就留意到苏绮了,实在是她走来走去的样子太让人起疑心,不过这一个柔弱女子,管家并没有多为难她。
“姑娘是崔姨娘什么人?”
苏绮抿抿唇:“是她之前的玩伴,有事找她,你叫她出来便是。”苏绮想要亲眼见见崔婧雁,她现在联系不上宋衍庭,不能直接来府上找他,只能借着崔婧雁的名头来进府了。
管家一听是她的玩伴,不屑地撇撇嘴,跟崔姨娘那狐媚子玩在一块的,能是什么良家女子?他态度恶劣,道:“等着吧。”说罢,直接关了门,连让苏绮进府的话都没说一句。
苏绮生平第一次被人这般嫌弃,她涨红了脸,如果不是怕被人发现,苏绮真想将这个刁奴拉下去痛打一顿。
她左等右等,终于见到大门再次开启,一个妙龄女子出现在苏绮的眼前,身边还跟着个丫鬟。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崔婧雁。
崔婧雁目视着苏绮,疑惑地问道:“这位姑娘有事么?”自己都到这地步了,怎么可能还有会玩伴?这不是上赶着找晦气么。所以这个女子到底是谁?明明是她指名道姓的要见自己,却戴着个幕篱。
苏绮看着她面容含情,好似被人刚宠爱过的娇俏,苏绮一瞬间竟然心生胆怯,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无法质问崔婧雁,因为她深刻的知道自己和宋衍庭的私情是令人不齿的,如果再被宋衍庭的妾室所知,那她还要不要脸面了?
所以苏绮摸了摸自己的幕篱,发现戴的规整便松了口气,她眼神晦暗不明,只是瞥了一眼崔婧雁后,又匆匆离去。
崔婧雁更是一头雾水,对玄秋道:“这人怎么奇奇怪怪的。”
玄秋摇摇头,“姨娘还是回去吧,郎君那边还需要你伺候。”
苏绮就听见了这句话,她回头深深望了眼崔婧雁,充满了嫉恨和不满。
她回了房,宋衍庭正在看书,他头也不抬的问道:“这么快便回来了?”
崔婧雁挥退了玄秋,摆弄着腰肢,光明正大的坐在了宋衍庭的怀里,她现在经过那件事后,崔婧雁不敢再用药,所以宋衍庭便待她冷淡许多,也有可能是宋衍庭也忌讳着,那次莫名其妙中了别人招数而懊恼。
“找妾身的那位姑娘,妾身压根就不认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宋衍庭摸着她的细腰,漫不经心地翻着书,道:“不认识你?怎么会专门提了你的名字。”
崔婧雁在他耳边吐气如兰,笑弄道:“许是对郎君有情谊的姑娘,因着嫉妒妾身成了郎君的人,所以想着来瞧瞧妾身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吧。”这话明显是她的玩笑话,一边奉承了宋衍庭,一边又抬高了自己。
但这番话让宋衍庭灵光一闪,他不禁猜测是苏绮,可转念一想,苏绮还被苏钰关在承恩侯府,怎么可能会跑来见崔婧雁。
苏绮的这个折腾并没有闹起什么水花,她一个人漫步在街头,看着那市井百态,苏绮破天荒的感觉到几分羡慕,这般热热闹闹的场景,自己好像许久都没见过了,恍如隔世。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苏绮看见扛着糖葫芦擦肩而过的商贩,苏绮摸了摸自己的荷包,发现自己好像没带银子出门,她讪讪一笑,放下了手。
“绯月,记得少吃些,别闹了牙疼。”
“姑娘,这糖葫芦奴婢吃上百根也不嫌腻!”
陆纭纭无奈蹙眉,这个还没有被牙疼折磨过的娃,以后就晓得了牙疼不是病,但疼起来真要命是什么意思了。
巧玉是个总觉得别人手里的那根最好吃的人,她看着盼姿,眨眨眼,讨好道:“我这根还没吃呢,咱俩要不然换一换?”
盼姿不动声色,直接咬了冰糖葫芦一口,淡笑道:“巧玉,真对不住,我刚吃了一口,不能跟你换了。”
巧玉气愤地抬手捶了她一下,恼羞成怒的样子一下子就逗笑了陆纭纭。
陆纭纭身边站着高大俊朗的贺章之,之前就曾说过,这个朝代对女子的束缚并不多,如果拿历史上的朝代来形容,那就是盛唐时期和这里的世界最相近。所以他们的结伴出行并没有人感到不妥,大多数看向她们的目光,都是在为贺章之和陆纭纭的样貌而惊叹。
陆纭纭这次没戴幕篱,使得贺章之的脸色不太愉悦,不过在陆纭纭花了银子给他买了串糖葫芦时,贺章之这下舍得抿嘴一笑。
陆纭纭此时穿着襦衫长裙,走起路来挂在臂弯上披帛随风而动,精致的花纹栩栩如生,处处透着美感与优雅。
在府上憋了几日,陆纭纭按耐不住了,得知贺章之今儿休沐,就想让他带着自己出来玩一玩。
听说这苏淮河上的游船,夜里可是极其璀璨的呢。
贺章之不太爱吃甜的,但这是陆纭纭买给他的,贺章之又不忍心让她失望,只能皱着眉头吃了它。
甜丝丝的口感,果然不太喜欢,不过在贺章之看着陆纭纭那娇笑的眉眼,这甜口食物,也不是太过难以下咽。
这靖州的市井热闹,代表了启元帝在位时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所以启元帝特意在靖州划分了一块地,建了长街,为的就是让百姓们更能好好的做着生意,养好自己的小家。
苏绮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和她早就没了关系的贺章之,那个男子的优异出色,苏绮心知肚明,要不然一向贪图利益的苏文山也不会让苏绮嫁给他。
苏绮目光迷茫,她看着贺章之久久不能挪开视线。
原来,贺章之也会对人笑啊,可为什么他从来都没对自己笑过?每每见到自己,就好似见到了什么仇人一般,发生争执那更是常有的事。
苏绮心头升起一股疲惫,她觉得自己好像被全天下的人给抛弃了。爹娘不爱,哥哥又是冷漠态度,就连自己以前的夫君也从未对自己好过,甚至自己一直爱着的男子现在也背弃了承诺。
为什么要让自己承受这么多的痛苦?
苏绮扪心自问她从来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但老天为何要如此不公?
贺章之的目光一直在陆纭纭身上停留,苏绮见状不由得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苏绮觉得属于自己的东西好像一下子就要被人给全部抢走,宋衍庭是这样,贺章之竟然也是如此。
苏绮沉痛的闭了闭眼睛,她也不知道自己从何来的勇气,她在向贺章之靠近。
她没有底气去质问崔婧雁,但她可以去质问贺章之,因为苏绮笃定,贺章之不知道她与宋衍庭之间的事。
盼姿正和巧玉说着话,就发现一个蓝衣女子渐渐靠近,她护在陆纭纭的左侧,不让那女子离得更近一些。
盼姿见她没有继续靠近,就放了心,一直跟在陆纭纭的身边,不肯挪步。
陆纭纭逛的香汗淋漓,不过这双腿一直娇惯着,走这么多路还真是有些疼。
贺章之留意到她的皱眉头,便问道:“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