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解语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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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之曜踱步走入房间时,只闻轻微的呼鼾声,沈琉璃不知何时沉沉睡去,睡相极其不雅,绣鞋都未脱,两条纤细的腿悬在床沿,裤腿微微往上卷起寸许,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小腿。
白得有些晃眼。
傅之曜走过去,四稳八平地坐在床边。
眼珠子定定地落到她腿上,而后又移到她的脚上。
傅之曜眼中显暗,抻手握住她的一只脚,脱掉绣鞋,褪去罗袜,小巧白莹的细足落至他掌心,左右观看了一眼,又伸掌比划了一下:“六寸七。”
又抻手脱了另一只脚的鞋,这只细小的足背隐约有抹小红点,观着煞是可爱,他低头细瞧,凑得便有些近,不料沈琉璃骤然翻身抬腿,细嫩的脚趾刷地一下拂过他的唇。
凤眸陡然沉戾,欲当场发作,可沈琉璃砸吧了一下嘴,睡得极沉,对此一无所觉。
傅之曜有气,却无处可发,扬手便将被子蒙在了她身上,蒙头盖的那种。
憋在被窝里呼吸不畅,沈琉璃无意识地挥着小手,睁着扎想要将阻碍她呼吸的被子掀开,可被却傅之曜死死地压住被角,看着被褥里的人儿翻腾,男人凉薄的唇角肆意扬起。
大抵觉得差不多时,方才将被子掀开。
一张绯红、唇齿微张的脸露了出来,娇喘不息,但眼眸始终未曾睁开,当真是困迷糊了。
“沈姑娘。”花妩推门而入,没料到傅之曜竟也在,当即惊了惊,垂首道,“四殿下。”
傅之曜拧眉:“何事?”
“请沈姑娘用膳。”
傅之曜低眉凝了一眼熟睡的沈琉璃:“等她醒了,再端过来。”
花妩应了声,忽的又道:“四殿下,师父已备好酒菜,特为您接风洗尘。”
“嗯。”傅之曜点头,伸手掖了掖被角,方才起身出门。
花妩有些傻眼,四殿下竟对沈琉璃这般好了?
……
因药物所致,沈琉璃的身体特别容易疲累不堪,一路舟车劳顿,又被傅之曜恐吓而生惧,这一觉睡了个天昏地暗,竟睡到了第二天傍晚。
日头渐落,天色隐约暗了下来,屋内昏黄的灯火摇曳。
刚睁开眼睛,就被面前一张放大的娇俏容颜惊了一跳。
这小姑娘的脸很熟悉,在她梦中出现过。
偃冬青!
一个据说会成为傅之曜皇后的小姑娘,当然到她死的时候,偃冬青都还没被封后。
当她被囚禁时,偃冬青曾来找过她的麻烦,可见她被铁链拴着毫无自由,人也被傅之曜折磨得呆呆的,觉得没意思,就没再来寻事。
除了知道她的名字,沈琉璃对她的来历身份一概不知,只知她在陈国宫殿出入甚是自由。
那时候,她时刻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对外界的感知不是很强烈,最大的希望便是何时才能解脱。
沈琉璃装作不认识她,惊问道:“你谁啊?”
“哼,你听好了,我姓偃,名冬青,冬青花开的意思。”小姑娘骄傲地抬了抬下巴,板着小脸道,“我爹爹和娘亲相遇在冬青花开的树下,所以就给我取名叫冬青,比你这个恶女人的名字好听多了。”
“还琉璃呢,俗气死了!”
沈琉璃:“……我不是恶女人!”
偃冬青信誓旦旦地道:“娘亲说你毒打过曜表哥,肯定就是了。”
鞭打傅之曜的事好像挺难翻篇的,沈琉璃眼珠微转,视线猛地落到偃冬青指间捏的两只虫子,说:“这……”
“你这个坏女人,就只配同这种丑陋的虫子为伍!”偃冬青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专为沈琉璃准备的见面礼,冷着脸将两只虫子甩到沈琉璃的脸上。
原以为沈琉璃会吓得尖叫,谁知人家淡定地将虫子抓在手里,笑眯眯道:“冬青,对付恶女人,就应该用毒虫蛇鼠去吓唬她,你弄两只蛐蛐算怎么回事,是想同我斗蛐蛐吗?”
偃冬青眼睛一亮:“你会斗蛐蛐?你等着,我去找个罐子,我们比比。”
小姑娘提起裙踞,就往外跑。
沈琉璃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叫住她:“等等,现在什么时辰了?”
小姑娘没好气地道:“酉时三刻,你都从昨天睡到今晚上了,你是猪吗,那么能睡?”
沈琉璃讶然垂眸。
竟睡了一天一夜,傅之曜怎么不叫醒她?
正想问问傅之曜人呢,小姑娘已经跑远了。沈琉璃盯着手心焉焉的蛐蛐发怔,哪知偃冬青又咚咚咚地折返回来。
“不准将我的蛐蛐弄死了!”
娘亲说女孩子不能玩蛐蛐,放眼整个桃花谷,都无人肯陪她玩。
要不是听说阿曜表哥回来了,她才不要到娘亲的桃花谷来玩,还是爹爹那边好玩,可爹爹身为一族之长,族中事务繁多,整日见不到人影。娘亲这边,虽能整天见到娘亲,也能吃到娘亲做的各种美味佳肴,可无聊得很,娘亲要教弟子们医术,遇到求医者还要诊病,都无人搭理她,简直无聊透顶。
沈琉璃哂然一笑,掌心两只焉耷耷的蛐蛐,不过老弱残将而已,一点精神头儿都没有,斗得起来?
环视了一圈,将蛐蛐用茶杯倒扣在桌上。
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里衣,不用想外衣肯定是傅之曜趁她熟睡脱的。沈琉璃恼恨地咬了咬牙,穿好衣服,正打算洗漱一番时,发现压根就没人给她送水。
她是要脸的人,起床怎能不洗脸?
虽是大晚上的,可睡得太久,脸上的皮肤有些黏腻不舒服。
竹楼外甚是静谧,点点的灯火亮着,宛若天上的星辰。
出去找水洗脸,沈琉璃刚下了竹楼,偃冬青便捧着个大罐子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一把攥住她的胳膊:“你去哪儿?走,快去斗蛐蛐!”
沈琉璃道:“我没洗脸。”
“别洗了,天黑看不出来!”
“不行,脏。”
“麻烦!”偃冬青瞪了一眼沈琉璃,将她拉到竹楼前的水井边,打了桶水,“快洗。”
就着清清凉凉的井水净完脸,沈琉璃又摸了摸饿得扁扁的肚子,眯眼道:“肚子饿了一天,等会儿没力气同你斗蛐蛐。”一副傅之曜不在,大有赖上偃冬青的架势。
“谁叫你睡懒觉,早过了开饭的时辰。”偃冬青气得跺脚,又拉着沈琉璃往厨房跑去,刚跑了两步,就发现沈琉璃喘的厉害,一副风吹即倒的虚弱模样,她恨声道,“你等着,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不消片刻,偃冬青便拿着一个馒头和两个包子回来了,热乎的,显然是为沈琉璃留着的,本来还有一碗热腾腾的稀粥煨在锅里,但偃冬青嫌麻烦,就没端。
馒头和包子可以手拿着吃,不耽误事儿。
偃冬青问:“蛐蛐呢?”
“桌上,用茶杯罩着的。”
沈琉璃刚啃了两口包子,就被偃冬青拖着往竹楼去,她勉强将嘴里的包子馅咽下去,说道:“那两只完全没有战斗力,我们重新抓两只品相好的蛐蛐!”
秋天正是蛐蛐出没的季节,桃花谷田野草丛甚多,仔细点找寻两只上品的蛐蛐不是难事。
尤其,现在是夜间,正是蛐蛐活动最盛的时候。
偃冬青是个说做便做的姑娘,当即便去找了两盏灯,又找齐了竹筒、网罩等抓捕蛐蛐的工具,两人便一人拎着盏灯,摸黑去草丛里寻找蛐蛐。
沈琉璃手软乏力,这种体力活当然便落到了偃冬青的头上,小姑娘趴在草丛里,看准一只蛐蛐就要扑上去,沈琉璃定眼一瞧,忙摇头道:
“这只不行,缺须少腿的不能要,这只明显少了两根须。”
“还有那只也不行,头是尖的,一看就是下品,要那种长圆头型的,有力能拱对手。”
“哎呀,这只好!你看它的门牙,色如乌金,黑而发亮,绝对是蛐蛐中的上上品,就抓它。”
偃冬青手上、脸上沾染了不少泥土草屑,但听沈琉璃对如何甄选蛐蛐说得头头是道,发现如何选也是门大学问,忽然发觉族里陪她玩得那些人可能是在敷衍她,随便弄了两只蛐蛐就陪她玩,哪有这个可恶的女人说得仔细。
没一会儿,偃冬青便抓了四五只。
两人不急着回去,将灯笼放置一旁,各选了一只最好的蝈蝈,放在罐中,又折了根牛筋草,逗着蝈蝈。
等到它们势头起来了,两个趴在草丛中的姑娘也跟着兴奋了起来。
“常胜将军,蹬它。”
“狗东西,咬它。”
“常胜将军,快咬。”
“狗东西,不要认怂,咬死它!”
偃冬青的蛐蛐叫常胜将军,而沈琉璃的蛐蛐则叫狗东西。
何为狗东西,傅之曜是也!
偃冬青:“这么好的蛐蛐,你怎么给它取这么难听的名字,粗俗不堪。”
沈琉璃得意一笑:“给蛐蛐取什么名字可是大有讲究,贱名,好养活,命才活得长。你瞧,狗东西将常胜将军的腿咬断了。”
傅之曜就配一声狗东西!
好歹傅之曜为了救她而受伤,自己不过问不说,还在背地里叫他狗东西,是不是太没心没肺了。
偃冬青瞪眼一看,小脸顿时垮了下来,郁闷道:“好像真是这样,这两只蛐蛐分明长得差不多,我的常胜将军比你的狗东西还要壮些,结果却被狗东西给击败了。”
略微一顿,偃冬青恍然大悟:“原来是输在了名字上面?我再去抓一只,重新比一回。”
“既然,你的蛐蛐叫狗东西,那么我的就叫狗崽子!”说着,便让沈琉璃帮着打灯笼,自己又趴在草丛里寻了一只个头极大的蝈蝈。
几只蛐蛐,便能减轻不少敌意?
可真是太好了。
看着小姑娘灰头土脸的模样,沈琉璃微微眯了眯眼,忽然觉得偃冬青真真是单纯的很,单纯到傻乎乎的。
对于斗蛐蛐这种消遣取乐之事,沈琉璃虽比不得上京城一等一的个中高手,但也算得上是二等高手。没办法,学业功课学得没赵降雪好,但不务正业之上却是比赵降雪好太多。
这次,沈琉璃耍了个心眼,故意让偃冬青的狗崽子赢了。
小姑娘顿时欢呼不已。
这边玩得忘乎所以,笑声不断,竹楼那侧一间灯火通明的房间里,虽看似轻松的叙话,实则气氛异常沉闷。
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男人坐在上首,对着傅之曜道:“你终于回来了。”
男人着一身黑衣,整个人似被黑影笼罩,左眼带着浓墨的黑色眼罩,几乎遮住了半侧脸,另半侧脸亦似笼在朦胧的阴影中,看着诡异又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