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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5章:统安城之战(上)
    一队队士卒在营盘外巡逻,经过一日的急行军,士卒俱己疲惫不堪,不当值的士卒更是早早的进入梦乡。
    然而帅帐内却是灯火通明,熙河大帅刘法与一众将领坐于帐中,面对着巨大的地图商议着作战事宜。
    “报……”有军中小校来报:“大帅,据探马来报,西夏大将察哥率三万人马己抵统安城!”
    闻言,刘法点了点头似不以为意:“夏人早知我朝有攻取朔方之意,伪帝乾员命察哥领兵迎战也在意料之中!”
    西夏国中,论最能打仗的将领,非亲王察哥莫属。这察哥是夏崇宗乾顺的兄弟,被封为晋王,长期掌控西夏兵权,为西夏一代名将。
    从中华票号一事上,刘法知道乐天深得徽宗圣眷,对乐天自是高看一眼,军营议事与无乐天本来就没什么事,却也将乐天引到近前。
    闻言,乐天更感觉此次出征的凶险,作礼问道:“夏人早知我朝有攻取朔方之意,此番又是以逸待劳,实与我军甚为不利,刘帅还要继续用兵么?”
    “乐大人此言差矣!”前军先锋杨惟忠将手一摆,笑道:“建中靖国元年,那察哥率军援青海吐蕃部抗我大宋,被刘帅阻于徨水,力战方才得以脱身;政和六年,刘帅率兵攻仁多泉城,察哥更是避而不战,令仁多泉城守军孤力无援而举城纳降,为刘帅手下败将,实不足为虑尔!”
    杨惟忠话音落下后,刘法却是摆手:“察哥此人乃帅才,不可轻敌!”
    “既然刘帅也知夏人以逸待劳,又为何非要进攻?”乐天知晓刘法绝非鲁莽之人。
    听得乐天所言,刘法苦笑了两声:“我大宋在东线己经战领了大部分横山,势力渐向夏腹地兴庆、灵州逼进;西线也己经将夏人势力完全逐出河湟。
    童帅见我军数度进军夏人边界,察哥均避不敢战,认为西夏军心己丧,有意一举平定西夏,由刘某出河湟,种师道种帅出横山,分另从西、东两面合围夏人兴庆、灵武。”
    乐天回道:“下官曾记得刘帅以西夏实力尚存,婉拒过童帅的!”
    “夏人精兵尽数集中于其腹地,所以深入西夏腹地时机尚未到来,不止是老夫,便是种师道种帅也是持这般看法!”闻言刘法说道,然面上苦笑之色愈重:“种帅也曾因此事劝童帅谨慎行事,然却被童帅调去西北后方,算是变相贬了官!”
    在朝中乐天只是个芝麻小官,又怎么知晓西边之事的复杂,更是知晓童贯之奸诈,心中也只能一声叹息。
    刘法又摇头道:“种帅为人过直,又不善迎逢,常与童贯意见不合,童帅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这次的事情,不过是压断骆驼的最后一根草而已。”
    历史上,种师道有谋,刘法有勇。如果北宋的统治者能善加运用两人,使两人相互配合,说不定真能一举攻克西夏,甚至于后来金人也未必能在北宋这里讨到什么便宜。。
    乐天叹道:“大帅心中之苦,下官心中明白了!”
    刘法也是一声叹息:“你知道就好!”
    连同种师道都被童贯晾到一边,刘法若是不听童贯之言,又能好到好里去。乐天清楚的记得,刘法那日寻找借口拒绝发兵时童贯发怒,更认为刘法怯战,拿徽宗来强迫刘法。
    童贯的那句“君在京师时,亲受命于王所,自言必成功,今难之,何也?”依然记在乐天心中,乐天更是知晓其中隐语。
    翻译过来,童贯是在说:刘法,你离京受命统军之时,你在陛下面前夸下海口,说对于西夏必能取得胜利,陛下也深受鼓舞盼你早日功成,如今你左推右阻,百般找借口不发兵,这事往小了说是辜负皇恩,往大了说就是欺君之罪,你自己掂量着办罢!
    这顶欺君之罪的大帽子,是刘法扣不起的,况且童贯在朝中有媪相之名,朝中根本没有几个人可以与之抗衡,再说刘法是武将而非文臣,文臣犯了错大不小一个流放,而武将迎接的结果只有一个身首异处,刘法与其被童贯罗织罪名诬陷而死,不如战死沙城更得其所。
    回到自己的营帐内,乐天胸中涌出一股抑郁与悲慽,此行统安城怕是有些凶多吉少之感。
    第二日依旧是卯时埋锅造饭,辰时大军开拨。
    傍晚,大军抵达统安城外五里之地,经过两日急行军,士卒己经疲惫非常。当下大军寻了一处平坦的谷地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咚!咚!咚……
    清晨,一阵急促的战鼓声响起,惊醒了正在沉睡中的宋军士卒。
    居于帅帐的刘法也被那急促的战鼓声惊醒,忙命人出去查看。
    这边刘法刚刚披挂齐整,一众将领也刚刚来到帅账,只听那打探消息的小校进帐来报:“大帅,夏军己经集结完毕正向我军开拨而来!”
    “来的好快!”刘法眉头一皱,随即命令道:“命手下士卒以最快的速度用些饭食,与本帅迎敌!”
    刘法治军有方,西军久经杀阵的临阵不乱的军事素杀立时体现出来,只见刚刚从帐|篷里出来的士兵很快组成五个战阵,前军以杨惟忠为首,左军朱定国押住阵角,右军瞿进率领四千兵马更是岿然不动,刘法带乐天居于中军,后方由焦灵节殿为后军。
    马蹄声、铠甲的撞击声、脚步声连成一片,乐天坐于马上远远的望去只见对面尘土冲天,随着距离近了些,方才看到西夏人正面分军三阵以待宋军。
    居于中军大帐的刘法,望着远处步步逼进的西夏军队,抚须冷笑道:“没想到除了步跋子,连西夏的精锐骑兵铁鹞子居然也出动了,这察哥对付老夫倒真是用了苦心!”
    步跋子,是西夏的山地精锐重步兵;而铁鹞子更是值的大书特书一番了,铁鹞子是李元昊所创立的重装骑兵,最早是做为李元昊仪仗护卫,后来发展为做为冲锋陷阵、突击敌阵的前军。最开始铁鹞子只有三千人,后经过扩充达到了数万。
    说的明白一点,铁鹞子就是马匹披上重装甲,再用钩索绞联,寻常刀枪不能刺入,相当于后世的装甲部队。在战术的应用上,西夏人进攻敌方先以铁鹞子冲击,将敌人冲散之后,然后以步兵挟骑兵再进攻。
    其实铁鹞子重骑并非西夏所独有,在西夏之前契丹人早己有了铁鹞子重骑兵,而且还分为左、右两军。
    西夏开国皇帝李元昊受辽国影响甚大,所谓的重骑兵正是仿辽国的铁鹞子军而设立的。甚至西夏的建立也是契丹人一手扶持起来的,辽国不仅在军事上支持西夏反宋,而且经常以宗主国的身份来调遣西夏的军队,从梁后被辽国毒死便可见一斑。
    宋夏两国世代为仇,永乐城之战,西夏人攻入永乐城宋军连同百姓被屠十余万人;仁多泉城,夏人见解围无望而降,被刘法屠三千人;随后靖夏城被西夏攻破,西夏人再次屠城。
    累世的仇恨,使的宋军与夏军见面分外眼红,便是宋军一大早未曾用过早饭,此刻竟也是精神抖擞的严阵以待。
    两军相隔二里有余,彼此对峙着,一股肃杀之气立时弥漫开来。
    战鼓声响起,只见西夏阵营中帅旗一挥,立时间马蹄声轰鸣如雷,西夏军中的铁鹞子首当其冲,轻骑与重步兵随后,声势如同雷鸣,似海浪一般向着宋军前军冲击而来。
    见夏军发起进攻,宋军前军士卒也是拾上前。
    乐天居于中军观望,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这次是两军数万人的大兵团做战,远不是自己在杭州湾与舟山剿匪平逆可以相比的。
    两里……一里……半里……
    重骑兵铁鹞子的速度可想而知,就在双方相距数十丈之际,此时只见宋兵步卒将手中拒马枪斜竖于地,枪头直直指向那向队伍冲来的铁鹞子骑兵,同时宋军阵中有无数士卒涌出,手中持着钩连枪、长柄巨斧……
    嘭……
    碰撞,立时在两军阵前响起,随即战马的嘶鸣声、士卒的惨叫声也响起在这片战场上……
    长长的拒马枪刺在西夏铁鹞子骑兵的身上,立时那骑兵被重重的弹了起来,随即又在铁链绞锁的拉扯下落在下来,口中“噗”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甚至身体里有骨骼的碎裂声响起,显然此人离死也不远了。
    被拒马枪止住,前面的一排铁鹞子重骑的进度明显一滞,随即只见那些手持钩链枪与长柄巨斧的宋军士卒举起手中的兵刃向铁鹞子的马蹄斩去。
    在“咔嚓”的声响中,当场有冲在最前面一排的铁鹞子马腿被斩了下来。
    前面的铁鹞子重骑阵阵稍滞,后面一排的铁鹞子重骑便压了上来。
    先是铁鹞子重骑出现了伤亡,随之大宋的前军也开始出现伤亡,那铁鹞子重骑并不是徒负虚名的,虽然宋军屡次大破铁鹞子,但也是有不少伤亡的。前面的铁鹞子重骑虽然被止住,但挡不住后面的冲击,立时间在前排竖起拒马枪的宋军士卒被冲上来的铁鹞子撞飞了出去。
    冷兵器时代的战场就是一个巨大的绞肉机,残肢血肉立时纷飞而起……
    乐天不是每一次看到这种血腥的场面,然而看到眼前如此宏大的血腥场面,心中还是震撼非常。
    立于中军大帐中的刘法在观看前面战局的时候,不忘看一眼立于身边的乐天,微微的点了点头,原以为乐天会被这血腥的一幕吓傻,看到乐天面色如常,眼中倒有几分赞许之色。
    就在这时,乐天忽闻听后面有轰隆隆的响声,而且那响声越来越近,引得中军中的不少将士回头观望,只见身后烟尘冲天,明显是有一支骑兵从身后直插而来。
    刘法闻声也是回头望去,面色瞬间黑了下来,略有些惊讶道:“是老夫失算了,没想到夏人会从后面包抄!”
    原来,察哥自领万余人列阵冲击刘法的前军骁勇善战的杨惟忠,另派遣骑兵队万余人登山居高出其不意从宋军后方攻击。
    刘法有名将之风,手下军队更非寻常。
    若是换成一般的军队,见敌军前后夹击,立时会慌乱不堪,甚至会有不少士卒扔掉手中兵刃掉头就跑。
    但西军不同,特别是刘法治下的西军更是与寻常的军队不同,听闻后军有敌军发起冲锋,齐齐的后阵变前阵,迅速摆出迎敌阵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