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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节
    苏棠脚步后退着,一直退到软榻上。
    “郁殊,我是谁?”她坐在软榻上,仰头承着他的问,目光朦胧看着他,声音含糊。
    郁殊双眸迷离,却未曾作声。将她的唇红一点点吞吃下肚。
    苏棠再没多问。
    片刻后。
    她气息急促的坐在软榻上,唇殷红一片。
    膝上,郁殊如以往靠在那儿,只是意识已近朦胧。
    苏棠拿着袖口,用力擦拭着唇角,直到将迷药擦干净,方才低头,看着昏迷过去的郁殊,轻轻将膝盖撤出,走到桌前,拿过令牌走了出去。
    夜色朦胧,极快的将她的背影吞噬其中。
    屋中,传来一人隐约的呢喃:“……苏棠。”
    ……
    郁殊再醒来,天色已经亮了。
    第一次睡得这般沉。
    头痛欲裂,却又有几分莫名的餍足。
    身侧空无一人。
    郁殊起身,只看见那袭月白衣裳落在地上,女子的身影已然消失。
    他轻怔,继而想到什么,轻舐了下唇角,几不可察的苦涩。
    若是以往,他定然不该忽视的,可昨夜,他却是真的未曾察觉。
    只有她唇上的香甜。
    桌上,那枚令牌已然消失。
    苏棠……对他用了药。
    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他猛地起身,头却仍残留着几分眩晕,心里头越发惴惴不安,手不知为何细细颤抖了一下。
    门外,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
    “王爷。”高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郁殊看着那道门,他知道高卫就在外头,却莫名不敢作声。
    “苏府着火了,”高卫接着道,“昨夜丑时起的,烧了足有三个时辰,苏府后院几乎无幸免。”
    苏府着火。
    郁殊揉了揉眉心,意识仍恍恍惚惚的,朦胧之中仿佛记起,苏棠昨夜说什么?
    她说,她想去一趟苏府。
    第44章
    郁殊赶到苏府时,隔着轿窗便望见阴沉天色下,浓烟裹着火舌滚滚冲天。
    听闻,是几缸酒泼了后院,一把火燃了所有。
    人头攒动,训练有素的侍卫提着木桶灭着火。
    昔日繁荣又萧条的苏府,而今终化作一片废墟。
    高卫掀开轿帘,满目担忧:“王爷,到了。”
    郁殊却未曾作声,仍隔着轿帘看着远处的浓烟,面无表情。
    好一会儿方才低应一声:“嗯。”而后徐徐下了马车。
    绯衣在秋风瑟瑟里翻飞,苏府里面还残留着一阵阵浓郁的酒气。
    郁殊看了眼大开的苏府大门,心头涌上来的第一个念头竟是:
    ——荒谬。
    太荒谬了。
    他对她说“给你家”。
    她昨日还说她想来这个家看看。
    今日这一切竟都成了过眼云烟,前后不过才几个时辰。
    “这火烧的可真旺啊!”
    “往日何等风光的苏家到底是彻底没了。”
    “幸而周围没有人家,苏府也没人住着……”
    身后有百姓围观,窃窃低语。
    高卫忙派人上前,将周围肃清。
    郁殊一动未动,他也在想,是啊,幸而苏府没人住着了。
    府中一人却冲了出来,穿着侍卫的官服,跪在地上,将一样金黄的令牌呈上头顶:“王爷,后院发现一具难辨的尸体,但在尸体旁,发现了此物,”侍卫顿了下,“王府守卫说,昨个儿苏姑娘拿着此令牌离开了。”
    郁殊垂眸,看着侍卫手里的令牌,将它拿了过来。这金黄的小东西,昨个儿还在后院的桌上放着,今日便落在了苏府。
    见令牌如见他。
    苏棠竟这般草率的对他,随意扔在火堆里。
    哪日再见着,定不轻饶她。
    见郁殊不语,侍卫只得又道:“那尸体,似乎正是苏姑娘的。”
    郁殊眸骤然紧缩,片刻后轻描淡写将令牌收于袖中:“什么苏姑娘?她只说要来苏府看看,又没说今日来看。这般不着调的事儿也报?拖下去斩了吧。”
    话落,人朝苏府走去。
    高卫大惊,忙朝拖人的侍卫摇了摇头,跟上郁殊脚步。
    可走进苏府大门,郁殊便停了下来,看着已没有火舌的浓烟,神色平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高卫上前,声音极轻:“王爷可要前去察看一番?”
    “看什么?那番鬼话你也信?”郁殊侧眸睨了他一眼,“她什么事儿没经历过,何曾这般想不开?”
    说到此,郁殊的声音僵了一下,良久又开口,嗓音沙哑:“派个仵作过来将尸体验完,随便找个地儿埋了就是了。”
    他转身,便要疾步走出苏府大门。
    秋风袭来,卷来阵阵酒气。
    郁殊的脚步蓦地顿住,那酒气很是难闻。挥之不去的钻入他的口鼻,冲向他的双眸,直搅的他全身如落入一个装满匕首的箱子,动一下便被刺的血肉模糊。
    高卫不解:“王爷……”
    只是话未说完,郁殊突然佝偻着腰身干呕起来,呕的撕心裂肺。双眸如充血一般赤红,喉咙里如被刀片划过一般,嘶哑难听。
    呕到后来,喉咙一阵腥甜,一缕血线顺着唇角滑落下来。
    高卫大惊:“属下去找太医。”
    “不用。”郁殊仍弯着腰身,嗓音沙哑不似人声,长久后,他徐徐直起身子,面色仍平静,只有双眼里如蒙着一层血,“本王无事。”
    高卫仍满眼忧色。
    郁殊却只以死白的食指指尖抹了下唇角的血,看着指尖的血滴,而后走出大门,上了马车。
    “王爷去哪儿?”高卫忙问。
    郁殊看了眼天色:“城郊那处小院。”
    他想,他定要亲自问罪,竟轻易丢了他的令牌。
    可当马车停在院落门口时,门却上了锁。
    郁殊看着那把锁片刻,跃身过了墙头。
    如今已入秋,那棵老槐树的枯叶落了满院,满目萧索,却无人清扫。
    他记得那个女子每日晨都要扫院子的。
    强推开屋门,里面亦空落落的,桌椅板凳错落有致的放着,锅碗瓢盆上盖了一层干净的素白麻布,除此之外,再无任何人在此过活的迹象。
    苏棠不在。
    这里的一切都消失了,如同从未有人在此处待过一般。
    除了……里屋那张床榻——他曾在此养伤的床榻上,放着一件折叠整齐的茶白色的衣裳。
    郁殊安静走上前,轻轻抚摸那件衣裳,这是过年时,她送给他的。
    连带走都不屑。
    静默片刻,郁殊缓缓躺在床榻上,背对着门口,蜷缩着身子,手中攥着那件衣裳,一动未动。
    傍晚时,她才会回来,到时再追究令牌的事也来得及。
    可是到了傍晚、夜幕降临、直至已入夜……
    房中仍一片死寂。
    连个质询他“为何在这儿”的声音都没有。
    天色漆黑,无星无月。
    郁殊仍蜷缩在床榻上。
    身后一阵细微的动静。
    郁殊睫毛轻颤了下。
    “王爷,”高卫的声音极轻,小心翼翼,“仵作已经验完了。”
    “……”郁殊只余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