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随着爬了下去，顺带把上面的井盖复原。
    铁梯上满是锈迹，可见很久没人下来了。上方还算干燥，下方就沾满了黏糊糊的不明液体。
    凌晓虽然不喜欢这种环境，但也仅仅只是不喜欢而已，并没有什么心理障碍。
    不多时，她爬到了最下方，落脚处也是一片滑腻。
    “糟了，我忘了……”徐青一拍额头，“你和你哥一样都有点洁癖，没事吧？”
    凌晓给了他一个白眼：“现在才问这个，你不觉得太迟了吗？”
    徐青干笑，打开腕表上自带的光源——
    “跟我来。”
    这座城市的下水道和凌晓从前所见过的没太大差别，中间是一条流满了各种脏东西的地下河，两侧则是足够两人并肩行走的道路，上面同样堆了不少垃圾和臭水。
    “小心脚下，别滑倒了。”青年一边说着，一边转过头朝她伸出一只手，“我扶着你走吧。”
    “不用了。”
    凌晓回绝了。
    这点事情对于她来说还不是什么大问题。
    见她有自信，徐青也就没坚持，只继续在前面带着路，并且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我几年前陪老师来这里时，无意中得到了一张下水道图，好奇之下就下来看了看，没想到居然被我找到了一个好地方……”
    凌晓静静地听着，这位仁兄对于“道路”天生有着奇异的敏感性，从小如此。不过……正常人也不会因为拿到一张地图就想探索下水道吧？
    但话又说回来，从他的动作就可以看出，他对于这里的确非常熟悉。
    而凌晓一边跟着她，一边暗自记录下了那些错综复杂的道路。
    “这上面就是你之前唱歌的酒吧。”
    “唱歌？”
    “是啊，视频都红了，好多人说你是‘沈雨泽’二代呢。听说还有不少公司想找你出道呢，哈哈哈……他们要是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估计要哭瞎了。”
    “……”也就是说，哪怕她今天不来美术馆，也摆脱不了“曝光”的命运么。这么看来，来了这里还是个明智的选择，否则恐怕会更为悲剧。
    走了约四十分钟后，徐青在一面墙边停下脚步。
    凌晓左右看了眼：“别告诉我就是这里。”完全没看见屋子的影子，只是……
    只见青年抬起头在墙上摸索了片刻，居然弄开了一个洞口，紧接着，他一把当先地爬了进去。
    凌晓紧随其后，顺带将身后的洞合上。
    两人爬了约五六分钟，这段通道终于到头。
    徐青跳了下来，转了个圈，口中唱道：“当当当当～怎么样？厉害吧？”
    同样跳落到地面的凌晓微缩瞳孔，环视了眼四周，不确定地说：“避难所？”
    “聪明！”徐青冲她竖了个拇指，“而且很大哟。”他说道，“大概有好几百平米，而且有专门的水电和通风口。”话痨的好处就在于，不用凌晓多问，他已经全部托盘而出了，“我事后查过，这座城市的下水道在三十多年前稍微调整过，这间避难所大概是那个时候的负责人建造的，不过应该没被使用过。”
    “三十年前么……”凌晓想了下，“正好虫族‘安静’下来啊。”
    “大概是吧。”徐青耸了下肩，“然后就便宜我了。”
    “也亏你能找到这种地方。”
    “那个啊……”他挠着脸，干笑了两声，“其实我是被大老鼠吓到，然后……咳咳，你明白的。”
    “……”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嘛，这里的老鼠可是很凶的！”
    凌晓抽搐了下嘴角，不再看他，而是再次打量起这间“避难所”。看得出，这几年的工夫里，他但凡有空就会来打理这里。或者说，这里已经布满了“徐青的气息”。
    “对了，你刚才手套和鞋子都弄脏了吧？我在这里弄了淋浴设备和清洗设备，还有家务机器人……反正啥都有。”徐青一脸骄傲地说，“为了弄它们，我成功地通过自学考到了机械组装的证书！”
    凌晓：“……”
    某种意义上说，这家伙也是挺牛的，就是牛的方向好像不太对。
    不过她倒没有立即去清洗衣服，而是对徐青说道：“我有一件事想麻烦你。”
    面对她的话，青年没有一丝犹豫地点头：“你说，除了让我抓大老鼠，什么都行！”
    “……”她没这么无聊啊谢谢！
    第64章
    凌晓的要求肯定不是让他去抓大老鼠，她对它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的要求是——
    “去帮你拿东西？”
    “嗯。”
    今天就是那颗风属性虫晶到的日子，虽说她执意留到今天也有别的原因作祟，但它也在理由中占了很大的比重。凌晓心中叹息，来到这个世界才多久，警惕性就不自觉地放松了，怎么就忘记“贪婪是最大的罪过”。以后绝对绝对不能再这样了，否则小命迟早玩完。
    不过既然已经如此了，不拿白不拿。
    “保险起见，之后几天我就不来这里了。”徐青很爽快地应下了，“等老师把离开的事情安排好后，我再联系你。”他说道，“用那个网站，还记得吧？”
    继承了相关记忆的凌晓对此当然不陌生，她挑眉：“第几套密码？”不管对方是不是试探，总之她是接着了。
    徐青想了下，回答说：“一、五和十三吧。”
    “可以。”
    “成，那我先回去了。”徐青说道，“这里储存的食物和水够你用了，我这段时间就不来了，免得被发现。”
    “好。”
    “你要想我了就去网站找我哈，我有消息也会挂在那里的。”
    “……”
    “说起来，我们重逢后还没有来个‘爱的抱抱’呢。”
    “……”
    “来一个？”=3=
    “滚！”==
    最后，凌晓也没忍住踹了他的屁股。
    徐青离开后，偌大的避难所恢复了寂静。凌晓稍微检查了下发现的确没什么问题后，索性洗了个头和澡，顺带将弄脏的衣服鞋子一起交给了家务机器人。
    十来分钟后，她披着头发、肩头挂着毛巾走出了浴室，身上穿的是衣橱里一套没拆封的新睡衣——徐青这家伙有典型的“仓鼠病”，有用的没用的东西都藏了一堆在这里，不过倒也便宜了她。
    虽说处于地下，但避难所的温度并不低，起码她只穿着睡衣和不觉得冷。
    随手翻了下散步在各处的书籍后，凌晓从食品保鲜设备中取出了一只面包和一盒酸奶，看了下保质期后，盘腿坐到了沙发上。
    她一边吃喝，一边随手打开了腕表。
    关于徐青所说的“网站”，算是他们……或者说他和原主之间的小秘密。
    大概在原主师从安陆大师一年后，他成为了她的师兄。虽说见面的机会并不算多，但徐青天生自来熟的性格导致讨厌他的人十分少。退一万步说，哪怕人真讨厌他，他也感觉不出来啊。
    相较于其他人，徐青也许不是第一个察觉到“凌晓”内心深处其实对外界有着向往的人，但绝对是第一个做出不同回应的人。
    她当然没有被囚禁，事实上，无论她想去哪里，都能立即达成心愿。
    但，没有被囚禁和自由，完全是两回事。
    当然，绝大部分时间，她对于这种生活都是满足的。
    而徐青帮她打开了一扇窗户。
    凌晓按照记忆中的方式进入了二人的秘密网站，储藏空间里有很多视频和照片。徐青的方向感非常好，又有诡异的天赋，再加上他本人又特别喜欢乱跑，所以经常会到达一些稀奇古怪的地方。他经常会把这些拍成照片录制成视频，挂到网站上给她看。
    原主很喜欢看这些，也很喜欢徐青——她是真的把他当成哥哥——虽说她有个名义上的哥哥。
    显然，原主对凌佑晨的感情有些复杂。
    凌晓表示自己一点儿也不想探究这个。
    除此之外，两人还会通过网站“通信”，用互相给对方设定密码并稍微给一点提示的方式。
    这是只有他们知道的“小游戏”，也给原主平静的生活带来了不小的快乐。
    然而……
    凌晓想徐青大概没那么快能回馈信息，于是随手将网站关上了。
    同一时刻。
    美术馆，安陆大师专用展厅。
    “感想如何？”
    两名中年男子并肩漫步于场馆之中，走在左侧的男子问身旁依旧叼着棒棒糖的男子。
    “唔，”后者思考了下，回答说，“我的心情很复杂。”
    “复杂？是被哪幅画引起了共鸣吗？”
    “不，我只是在疑惑一个问题。”
    “问题？”
    “没错，”老板点头，“你这家伙明明长得浓眉大眼毫无艺术细胞，为什么那么喜欢看这种东西。”
    “……”男子深吸了口气，说道，“我觉得我们回去的路上，有必要去一次法庭。”
    “法庭？”
    “控告你诽谤。”
    老板大笑，然后在周围人的目光中缩小了音量，说道：“下一个看谁的？”
    “安陆大师的。”男子回答说，“然后就回去吧。”
    “这是我今天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