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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套房里空间很大,林青鸦不能确定唐亦说的办公间在哪儿。
    从玄关出来,她视线扫过半敞的卧室门,走向另一侧隔着客厅和卧室相对的房间。从便利程度考虑,这里是办公间的可能性最大。
    林青鸦停在门前。
    房门关得严丝合缝,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不愿被外人看见的东西——换别人或许就推门进去了,但林青鸦从小的教养让她没办法做这样的事。
    就这几秒安静里。
    她身后那个脚步声已经不紧不慢地靠上来。
    “呼。”
    有人俯下身,在林青鸦耳后吹了口气。
    “——”
    正失神的林青鸦蓦地一栗。
    她转回身,向后退了一步。肩膀被迫抵到墙棱和房门的夹角,这样才能保证她不在这样近的距离下和面前俯得极低的男人有什么亲密接触。
    “开门啊。”
    唐亦一提唇角,朝林青鸦懒散地笑。
    他最熟悉她。
    小观音是个怎样严以律己宽以待人自束自缚的脾气,他再了解不过了。
    林青鸦眼瞳微微亮起:“我可以进去吗?”
    “当然,”唐亦恶意地笑,“不行。”
    “是你叫我来的。”
    唐亦:“是我叫你来的,但你来得太晚——现在我不想签了。”
    林青鸦不解。
    这话出口,唐亦眼底真实的情绪也逐渐剥离出来。
    他俯得更低了点:“剧团都要办不下去了,还有闲心跑出那么远去,和未婚夫吃什么烛光晚餐……”
    那双幽黑的眼停在她唇上,一动不动地盯了好几秒,又慢慢上移。他的声音随眼神哑下去。
    “角儿还真是闲情雅致?”
    林青鸦恍惚了下。
    明明是在白思思那儿听惯的称呼,但一经这人缱绻调情似的语调,就教她从心底翻起点莫名情绪。
    “唰啦。”
    林青鸦背抵着的房门后面,突然传来什么东西划过门板的声音。
    林青鸦和唐亦同时一停。
    “唰啦唰啦。”门后又传来几声,跟着响起个着急的动静,“呜……汪!”
    林青鸦意外:“小亦?”
    门后兴奋:“汪汪汪!”
    唰啦唰啦挠门的声音更急了。
    林青鸦抬手就想去开门,握到门把手上才迟疑住,“我能进去看看它吗?”
    唐亦眼神阴郁,却笑:“你对故人可比对它绝情多了。”
    林青鸦眉眼敛下去。
    可没等她手落回,唐亦的手却突然覆上她手背——
    他紧握住。
    小观音生了一双轻柔纤小的手,唱《惊梦》时每唱罢山坡羊词牌尾,隔着水袖轻轻一揉,欲语还羞,不知道要揉掉多少看客的魂儿。
    小得,足够他贴覆上去,把她的手完全包进掌心。
    林青鸦受惊,蓦地撩起眼帘,下意识要抽回。
    “咔哒。”
    门把被他握着她的手,压下去,推开。
    微凉的温度离开。
    半湿着发的美人一拎自己黑色线衫的领口,迈开长腿,“抱歉,开门,没注意。”嗓音里笑声压得薄,嘲弄又喑哑。
    他从她身侧越过去,进门。
    “汪汪!呜……”
    门后,要扑上来的狼狗被唐亦一个眼神慑住。
    大狼狗委屈地蹲下去。
    眼底又黑又深的那点疯劲儿被唐亦自己敛眸、克制着摁回去,他往拉着窗帘的落地窗前走。
    林青鸦在他身后进来,看见趴在地上朝她摇尾巴的大狼狗,她眼神一软,笑意就像水上落的花瓣飘起来。
    “小亦。”
    “呜呜汪汪!”
    狼狗顿时忘了疯子的眼神震慑,兴奋得爬起来。
    唐亦在桌旁停住,收拾好情绪转回来时,就见白衣的小观音挽着自己会及地的乌黑长发,眉眼温柔地抚摸趴地的狼狗。
    那条在外人面前又凶又吓人的大狼狗在她纤巧的手心下,乖巧无害得跟只小奶猫似的。
    只差翻过来让她揉揉肚皮了。
    唐亦眼底情绪又差点压不住。
    从桌旁拿起的文件袋被他捏得微紧,他冷望着林青鸦细白手掌下那只舒服得“碍眼”的狗。
    “……过来。”
    狼狗摇着的尾巴慢下来。
    它从来最听也只听唐亦的话,不过这回狗脑袋贪恋地停了会儿,竟绕去林青鸦腿边,轻轻拱了拱。
    林青鸦被它蹭得小腿微痒,眼尾也弯下,她勾手想把它捉出来,声音染着明显的笑:“小亦,别闹。”
    “呜呜。”
    土狗撒欢。
    唐亦气极反笑,他屈下长腿蹲身,眼神黑黝黝地平视那条狼狗:“再不滚过来,明天中午拿你炖火锅。”
    狼狗一缩,往后躲得更厉害了。
    林青鸦被它转得站不稳,眼里笑意盈盈地抬眸:“你别吓它……”
    尾声一轻。
    林青鸦怔住。
    【不许看它,看我。】
    【你别闹……小亦,不要怕他,他逗你的。】
    【还敢往她怀里蹭?行啊,明天就炖了你。】
    【毓亦,你别吓它,它都打哆嗦了……】
    【哼。】
    少年的光影在视线里褪去。
    面前是穿着黑色线衫、露着漂亮锁骨的男人,五官出落得更立体,骨架修长挺拔——
    眉眼间还见熟悉的惫懒,但早已不是曾经的那个少年。
    是她忘了。
    他们之间已经间隔了整整七年的长河。
    是她“抛弃”他的。
    半晌无声,唐亦抬眸。
    他对上林青鸦那双笑意零落的眼,她像难过了,难过的情绪也安静,被雨打湿的花瓣一样悄然地萎靡下去。
    不过小观音几乎从不哭。
    也幸好不哭。
    唐亦慢慢松下被他捏得褶皱的文件袋,低下头,几秒后才哼出声轻懒的笑:“怎么了小菩萨,又想捡流浪狗回家?”
    林青鸦眼睫轻撩起,“不会了。”
    “……”唐亦眼皮一跳,“后悔了?”
    林青鸦不说话。
    唐亦压着眼,声音哑然地笑:“后悔也没关系啊,”他起身,声音轻飘飘的走过去,“反正,扔都扔了。”
    “……”
    林青鸦眼睫颤了下。
    那人停身,手里文件袋拿到她面前,冷白的指节微微屈着,折起漂亮的弧线。
    “你要的协议,签完寄回来。”
    “好。”
    “我提醒你,这不是戏台子上的真真假假,成汤的签章一落,就再无反悔余地——届时就算倾家荡产身败名裂,那小观音也得自己承担。”
    “好。”
    林青鸦全数应下。
    等唐亦不再开口,她握住文件袋另一边,想拿回来。文件袋上传回来的阻力却拉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