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诺的俄语带着浓重的当地口音，陆三思勉强能跟上，翻译大概持续了半个小时，小姑娘才停下来。
    紧接着是慕消消的轻声安慰。
    “别哭别哭。”
    熟悉的柔声细语透过电流声在本就沉寂的夜里显的愈发突兀，陆三思觉察到些许尴尬的气氛。
    旁边的冷皓辰却始终闭着眼不作声。
    这么持续了几分钟啜泣声才停止，慕消消低声说要先挂电话送人回去。
    冷皓辰点头，陆三思便挂了电话。
    “你去睡吧。”他揉了揉太阳穴，脸色有些难看。
    “你忙完也早些休息吧，成天这么撑着怪累的。”陆三思知道自己这么劝并没什么用，但还是说了一句。
    “嗯。”冷皓辰连眼睛都没睁开。
    依诺或许是哭累了，回房间以后很快就睡了过去，慕消消陪她待了一会马上返回自己的房间。
    她更想知道，到底是多可怕的事情能让这么小的孩子和一个陌生人讲到情绪崩溃。
    [我回来了，麻烦你跟我讲一下依诺都说了些什么。]
    手心一阵震动，冷皓辰睁眼划开手机，拿起陆三思留下的翻译。
    他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提醒她。
    [慕小姐，我大概知道那个俄罗斯小孩口中的生意人是谁。所以我需要提醒的是，知晓这件事对你没有任何益处，甚至可能会给你和小蓝招致杀身之祸，你考虑清楚。]
    [我考虑好了，我要帮她。]
    慕消消没有半点犹豫。
    冷皓辰烦躁的在纸上划了几道，他就知道问也是白问。
    [你说吧，我能保护好自己。]
    慕消消大概是等的着急，发了一连串问号。
    [好。]
    冷皓辰打开手机的变声器，重新拨了语音电话过去。
    “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离开这里的。”慕消消几乎是立刻接起来，开口就跟他保证。
    “嗯。”冷皓辰硬是被她一本正经的保证气笑了。
    有办法离开的话你能连翻译都找不到吗？
    他稳了稳情绪，缓缓开口道，“温事信公司有一个眼球芯片的项目，研制成功的话会有视网膜修复功能，也就是只要将芯片植入失明者的眼球，可以恢复视力。”
    “这个……不是挺好的吗？”慕消消从来没听温事信提起过，但听起来似乎没什么错误。
    “的确是很好。”冷皓辰失笑。
    如果芯片是由冷氏科技来做，是没什么不好。
    “芯片需要实验证明是否成功，失明的人很多，但人不是动物，无法用来做实验。”他摩挲着纸边，冷冷的问，“我想你现在应该已经明白了。”
    慕消消额前渗出一层冷汗，实验两个字在耳边挥之不去。
    她抓紧地毯，克制住情不自禁的颤抖嗓音，“依诺没有失明，她是正常人。”
    “但她现在是无国籍者，是死是活都没人在意。”冷皓辰叹气，声音愈发冷淡，“依诺说她是孤儿，被人口贩卖者控制了很久，温事信高价把她买回国就只是为了做实验。”
    这就意味着在不久的将来她会失明，然后温氏的人要在她的眼球植入安全性未知的芯片，剩下的不言而喻。
    实验成功，她活下来。
    实验失败，她便会在这个世界永远消失。
    但不论成功与否，让一个正常的孩子失明是何其残忍血腥。
    -
    慕消消做了整夜的噩梦。
    梦见依诺躺在一间冰冷无光的手术室，原本澄澈的瞳孔变成黯淡无光，安静的就像个没有生命的洋娃娃，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依诺……”慕消消往前走了一步，想伸手过去碰她。
    指尖却是一阵冰冷。
    “她死了。”温事信阴森森的声音从背后传出来。
    慕消消的瞳孔骤然紧缩，还来不及逃就被抓住。
    “只要你嫁给我，小蓝就不会变成这样。”他从后面环住她，理应温热的身体也没有温度。
    而他手里握着的手术刀，血一滴一滴落在慕消消的衣角，染红了她的衣角。
    一阵急促的铃声在耳边响起。
    “不要！”慕消消被惊醒，险些从床上摔下去。
    噩梦太真实，她的后背上全是吓出来的冷汗，被子拐角都被她捏的皱成一团。
    几个小时前“医生”的话还在脑海里回荡，他让慕消消不要插手。
    可如果她放任不管的话，梦里的一切就都会变成现实。
    失去生命的依诺，杀人凶手温事信，以及可能被波及的小蓝。
    “怎么可能置之不理……”慕消消掀了被子下床，找到昨天被她丢在地上的手机。
    [最好的办法是你们一起离开。]
    这是“医生”发给她的最后一条信息。
    所以如果要保护这两个孩子，慕消消必须离开温家，去到温事信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
    ……
    冷皓辰盯了一整晚的手机，生怕错过慕消消的一点消息，但好在她没有发来消息，看来是睡着了。
    只不过今晚知道了这些事情她恐怕要做整夜的噩梦。
    连着几晚没睡，冷皓辰额角钝钝的疼，只能扔了手机去找药。
    “煮份粥送上来。”他下楼去倒水，随手拦了个佣人。
    沈南一大早跑过来赴命，撞见正要上楼的冷皓辰。
    “少爷，昨天晚上还顺利吗？”
    “嗯。”冷皓辰点头，淡淡的瞥了一眼他手里提着的纸袋子。
    沈南举起来晃了晃，解释道，“陆医生说吃不惯这的早饭，刚才打电话让我给他带一份医院附近的。”
    “毛病。”冷皓辰冷嗤一声，扔下两个字又要回书房。
    陆三思住的客房在一楼，听见沈南的声音立刻出来，叫住走到一半的冷皓辰，“你昨天一整晚没睡现在又去啊？下来吃完早餐马上睡觉。”
    “陆医生说的对。”沈南用力点头，特意强调了一句，“我买了四人份的早饭。”
    冷皓辰蹙着眉，嫌弃的盯了几秒纸袋，“你不知道我的习惯？”
    “少爷，白粥煮好了。”管家适时出现，手里端着的瓷碗还在冒热气。
    “您就现在吃吧，我们不吵您。”沈南放下纸袋，拉开餐桌旁的椅子。
    陆三思看看他们两个，无奈的摇了摇头，也装模作样的说，“少爷，你身体太弱的，再不吃饭会遭不住的。”
    “你闭嘴。”冷皓辰阴森森的瞪了他几眼，径直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