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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节
    那么,又有谁家的什么人马需要她的父亲大人调动暗卫如此赶路?
    更重要的是,明谨推算这一伙暗卫的战力,应该是把都城中谢家暗卫中的精锐调出来了。
    说明她的父亲并无全心庇护谢家人的决心。
    他的目的在屠杀死敌的人马。
    也不算错,只能说父女之间彼此背离的思想。
    明谨抚过眉眼,坐在边上沉默良久,又看着这个活口,似乎在失神,但很快,她回神了。
    那个被她盯了很久的活口头皮发麻,见到她起身后本欲求饶命,但边上拓泽剑锋一动,他倒下了。
    “处理了。”拓泽吩咐下属,跟着明谨出去。
    他没问接下来去哪,因为主上这位父亲的心思太深了,追查这么久,本以为终于追到了地方,结果还是落后了。
    如果是要灭仇敌的死士,都城周边这么多山,查不过来的,接下来就等于无头苍蝇。
    但他没想到明谨忽然掠上枝头,紧接着往上窜了两个高度,一把从上头废弃的一个窟窿中拽出一个人来,扔在了地上。
    还未等对方站起,她的剑就抵住了他的咽喉。
    “十一,事到如今,你还以为你瞒得过我的洞察?”
    毕十一不吭声。
    “料到我能追来,留你来勘测我的踪迹,是毕二的吩咐吗?”
    “还是我父亲的。”
    毕十一抵着头,还是不说话。
    明谨看着他,“杀退外敌,定鼎之功,这个时候,朝廷是立于被动之地的,不敢妄动,而这个时候,他以雷霆之势扫除仇敌的巢穴,斩断对方的兵力,哪怕被朝廷抓到一点线索,因为非于国有害,于朝廷有害,于百姓有害的罪行,而对方又不敢大肆宣扬这是自己的人马,也只能咽下苦果,朝廷也不好闹大,这是一个极好的时机。”
    “十一,你知道我最了解他,你说我猜得对不对?”
    毕十一依旧沉默。
    明谨的剑虽抵住他咽喉,但并未伤他皮肤半寸,语气也十分温和,但越说越深沉,“如果对,那我继续告诉你,固然是好时机,但也意味着终局,如果这一局不能将对方彻底弄死,便是附骨之毒,隐患远比利益更大,只会加重跟朝廷的间隙。”
    “但是十一,以他的性格,不该这样的。”
    “太冒进了。”
    明谨弯下腰,蹲在毕十一面前,毕十一惊恐,当即要扶起明谨。
    “这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我不放心,你能不能告诉我,他现在到底在哪。”
    明谨的声音都带着些微颤抖。
    像是在乞求毕十一。
    毕十一面颊颤抖,最终说:“主君这一次布局甚大,动了暗卫跟乌甲军,我负责苏慎之麾下白岩山这一块,毕二他们负责其他地方,但我不知道那些属于谁的人马,主君只提及全部结束后,今日在一个地方汇合。”
    “哪个地方?”
    “红石谷。”
    明谨瞳孔猛颤。
    这是约战?
    估计对方也答应了。
    前天晚上动的手,那其他地方应该也已经得手了,齐整后在红石谷汇合。
    今天啊。
    要见终章了吗?
    深深看了毕十一一眼,明谨面上的神色收敛了,站起,收剑入鞘,沙哑道:“去红石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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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小雨,傍晚十分,小雨依旧不绝,天阴沉不见好转,而因为牵前两日的暴雨,山中积水,红石谷这样的溪流也成了湍急的河段,在红石河段一边,两拨人对峙。
    “谢公想不到吧,他没来,我们反而来了。”
    靠林子那边一伙人,俱是精明强干,邪教人士大半,足足一百多的广陵谷精英。
    刚刚开口的便是剥皮。
    对面谢远淡淡道:“没见到主人,见到了狗,看来是我太弱了,没能让他亲自过来。”
    剥皮不以为恼,只打量谢远后面,若有所思。
    他一个人。
    很奇怪,得了谢远确切在红石谷的消息后,他们谨慎赶到此地,遍查周遭,都没见到埋伏的人马,只见到小雨之中,谢远独自一人坐在河边,望着湍急的河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们怀疑有诈,在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周遭。
    “谢公还真是一如既往高傲,这么多年了,不知道多少人死在你的算计之下,也未曾想到有今天?”
    谢远懒得搭理剥皮,倒是看着徐秋白,眼神很深,但没说话。
    倒是徐秋白先开了口,“你在等人。”
    剥皮微惊,但没显露,只是让下属谨慎戒备周遭,而谢远却是看着徐秋白,但淡淡道:“怕有埋伏?”
    徐秋白对谢远恨意滔天,“设埋伏,这不是谢家人的拿手好戏吗?”
    谢远轻笑了下,“看来你果然是……”
    徐秋白目光冷厉,“果然是什么?”
    谢远凉凉一句,“果然是个玩物。”
    一句话,徐秋白眼中怨憎浓重,但反而克制住了,道:“胜者才有随意羞辱败者的权力,当年谢家赢了,但如今,谢公你这也算赢了?”
    “杀了那么多人又如何,你若死了,谢家也就败了,还是你以为明谨是那个人的对手?”
    固然钦佩谢远爆发后屠杀的程度,他们甚至不确定他派出的人马还动了哪些人,哪里。
    但不需要事事尽全。
    凡事要把握重点。
    杀谢远就是重中之重。
    谢远不置可否,“故意提她来激怒我?”
    “觉得我不配啊。”徐秋白轻笑,那笑竟有几分邪狞的味道。
    “也对,她是你谢家的掌上明珠嘛,我费了这么多功夫都没能把她骗到手,不过你应该感谢我,其实有好几次她都落我手里了,霖州城那次,你高高在上拿剑刺我那次,你知不知道我什么感觉?”
    “我后悔了,哪怕不杀她,我也应该玩弄她,堂堂谢远跟第二剑心的女儿啊,谢家的少宗,一定很……”
    谢远忽然打断他,说:“费尽心机,是情是爱,真真假假,你分得清?”
    徐秋白一怔,眯起眼。
    谢远偏头看着红石谷渐渐被弥漫上来的溪石,说:“当年我决意为了自己的腿跟前程去骗她母亲的时候,成竹在胸,自以为运筹帷幄,可后来呢?”
    “有时候,死了的人,未必输,活着的人,未必赢。”
    他转过脸,本来有些恍惚的神态变得森冷轻蔑,“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自以为自己来复仇理所应当,有时候真觉得可笑,最可笑的是——你并不知道我为何觉得你可笑。”
    他的目光从剥皮到徐秋白转移,最终停在后者脸上。
    剥皮被他激怒。
    谢远也的确有激怒天下男子的本事,白发胜雪,一袭红棕袍,站在那,明明一个人,却好像身后有千军万马一般。
    水流湍急,好像天地间只有水声,以及他沉稳却极致轻蔑的话语。
    剥皮素来邪性,可今天一直在忍,现在他有些忍不住,但徐秋白打了一个手势,他瞧见后者的手按在了剑上。
    “谢公选择此地,莫非早知自己死期,想跟第二剑心的亡魂双宿双飞?”
    “还是说,你是以自己为诱饵来引我们出来。”
    “若如此,诱饵从来都是不能完好的,你不知道吗?”
    没等谢远回答,徐秋白从马上跳起,抽剑,剑上流光萃雨滴,寒润敛辉,杀意凝光。
    它接近谢远的时候,剥皮等人对周遭的戒备达到了顶峰,而徐秋白则在提防另一个可能性——谢远自身可能是一位高手。
    但徐秋白在那短短瞬间,看到了谢远眼中的平静。
    这种平静了无视了生死的,超度了凡尘的。
    仿若尘埃落定的平静。
    徐秋白慕然有些心惊,剑锋刚至。
    铿!!
    河对岸飞来的长剑击开了他的剑锋。
    那长剑弹开,落地插入溪石。
    众人齐齐看河对岸看去。
    一匹骏马匆匆从林中窜出,落在溪石上,却被湍急的河流阻断,只能隔岸看着这边。
    雨水淅沥,徐秋白看到了谢明谨浑身湿透,苍白脸庞上的惊慌,以及看着他,双目里的……他看不清,这雨虽然小,可天太阴沉了。
    他只记得这一天这一刻,她的脸那么白,显得唇瓣微红,似微张口要说什么。
    可他看到了背对她的谢远对他说了一个名字。
    一个女人的名字。
    那一瞬间,徐秋白面目狰狞了,举起了长剑。
    剑过。
    毕十一等人骑马窜出,恰好看到徐秋白的长剑斩过谢远的脖颈,接着……头颅飞起。
    明谨看到了,看着那喷溅出的血液,染上了发白的头发,看着它落地,滚了两下,滚了脸庞一面对着明谨。
    清清楚楚,她看到了他的表情,他的双目。
    他的瞳孔似乎颤抖,似乎锁住了唯一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