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时玥道:“你是从咸菜缸子里把我挖出来的,这事儿……能不能请你不要告诉别人?这也太丢人了,我希望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晏成渊淡淡的道:“那时的情形,此举胆大心细到了极点,旁人闻之,也只有叹服的。”
“那又怎么样!”唐时玥瞪着他:“那也不能改变那是一个咸菜缸子的事实啊!”
晏成渊垂睫:“知道了,我不说就是。”
“那就谢谢你啦!”唐时玥笑眯眯的叫他:“爹爹。”
晏成渊的动作微微一僵。
他的神色仍旧挺平静的,好像她一天叫他八百次一样,十分从容的应了一声:“嗯。”
唐时玥有点想笑。
她没说谎,她是真的很喜欢这种性格的人,觉得特别爷们。只是这种隐忍自苦的性格,也是真的很辛苦就是了。
她道:“还有一件事情。爹爹。”
他又嗯了一声。
唐时玥正色道:“我猜你既然说查到了晏亭月,定然是已经找到了证据。晏亭月虽然恨我,但她不是傻子,她既然已经缩回头,不再与我正面对上,那再买凶杀我,这明显不合理,所以这中间,一定有某个刺激到她的契机。”
晏成渊的神色郑重起来,“你是说,她已经知道了?”
“可能,”唐时玥道:“所以你在处理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说的太清楚?”
“为何?”晏成渊严肃的道:“她会从谁口中得知?你在为谁遮掩?”
唐时玥无奈,只得道:“我与三兄说了实情。”
晏成渊神色一厉:“是晏时荼说的?”
唐时玥拉住他袖子,仰面看着他:“爹爹,这只是我的猜测。三兄他性子热忱,这种人对爱恨是很执着的,所以他对晏亭月,才连敷衍都不肯,也所以,他知道我没死,会极为欣喜,也许会形诸于外。”
“他不是没有轻重的人,绝不可能故意泄露,所以这必定只是一个意外,如果你说的太清楚,叫他想到了什么,他知道自己无意中害了我,他会非常难过的。”
她一脸认真:“这真的完全没有必要,因为晏亭月明显就是一个背锅的,她没有这个本事,这些人严格来说,与她根本没关系。那么又何必多生是非?”
她这么努力的要说服他,不过是为了他的三儿子。
晏成渊的神色,缓缓的温和下来:“好。”
唐时玥松了口气,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她张开手臂,抱了抱他腰:“那就谢谢爹爹啦!”
他的大手,轻轻按在了她脑袋上。
好一会儿,她才松开手,冲他一笑。
晏成渊嘴角微弯,点了点头,抽身走了。
但明延帝并没有等晏成渊处理。
他们既是君臣,也是兄弟。
他虽然该骂时也骂的挺狠,该罚时也没客气,可其实,他一直都深知他的为难之处。
同时,他对晏亭月也是忍无可忍了。
晏成渊这边还没回府,皇太后的懿旨就到了安王府,直接挥退了下人,秘宣了皇太后的懿旨,以心术不正灭德立违等等罪名,令其佛前修行,无谕不得离开。
老王妃惊呆了。
懿旨上的罪名十分泛泛,没有实指,可是惊动太后下懿旨,这就不是小事了!
她自然要问清楚。
宣旨的女官,本来就是要说的,便道:“前两天银镜湖有匪徒做乱杀人,此事你们可听说了?”
这个事儿,整个都城都知道了,他们自然听说了,可是这跟晏亭月有什么关系?
女官道:“贵府这位小娘子买凶杀人,为的是要恩福郡夫人的命!谁知事情闹大了,惊动圣人,才一发不可收拾。”
老王妃惊呆了:“怎么可能!亭月她哪知道这些!”
“若王妃娘娘不信,尽管去问她。太后娘娘是顾及王爷身体,王府的声名,这才没有宣扬开来,希望王妃您好自为之。”
女官抽身就走了。
当天晚上,晏亭月就被送去了家庙。
凡有爵位的人家,都有家庙,供奉祖先牌位,依时祭祀等等。
但安王府是皇族嫡支,所以家庙只是点点长明灯,偶尔家人过来念念经,吃吃斋,虽然不算小,平时也有人照应打理,但这个时候去,肯定是要受罪的了。
聪明人都知道,上头就是要她受罪的。
然而,据说,当天夜里,安王府就悄悄送去了四辆大车的东西,把个家庙厢房,布置的舒舒服服,只怕比在府里还要舒服几分。
明延帝闻报之后,只是冷笑了一声。
顾九行默默退下,心里给安王妃点了一排蜡。
别说只是一个亲戚家的长辈,就算是亲娘,情份也经不起这么耗。
说白了,我给你留面子,你们也得知趣才行,闯下了这么大的祸,只叫罪魁祸首家庙修行,这真的是格外加恩了,所以这个罪,她是必须受的,还必须大大的受。
结果,他们整这么掩耳盗铃的一出,是真以为上头没长眼么?
再说了,老王妃这么做,就不怕害死她二儿子?毕竟,这整件事情,责任可是背在晏成渊身上的。
唐时玥听说了这个事儿,也是气的不轻。
她真替她两个爹不值。
老王妃这真的是仗着皇上仁慈,仗着晏成渊孝顺,可着劲儿的作啊!她但凡替他们想上半分,也不会办出这么没谱的事!
有道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在都城闹事杀人,这是多大的祸事?
要么完全不提晏亭月,另外找一个人顶缸,但凡提了,就绝不能这么轻轻放过,否则皇室颜面何存?又何以服众?
老王妃这么做,是把皇上的脸往脚底下踩!
唐时玥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个事儿吧,还真得她来办,而且还得赶紧办。
因为晏成渊要处理,不用说,受孝道辖制,就连明延帝,也不好明着跟一个老妇人计较,所以他才不得不让太后下旨。可是太后也不能一个劲儿的下旨啊!
所以她做为苦主,出面收拾晏亭月是最合适的。
她抽了个时间,就带着人往小北山去了。
进了腊月,天已经很冷了,她病了这一场,整个人都有些虚,到现在手上的绷带还没拆,要不是为了“正事”,她是绝不会出门的。
甲和那帮人明里暗里的护着,前后足有五辆车,唐时玥苦中作乐的想着,她这也算是前呼后拥,架子十足了吧……
北山是一大片山,大家习惯把正对着皇城这个小山头,叫小北山。
安王府的家庙就在山边边,老远就能看到,唐时玥笼着大厚披风下了马车,一见还有数十级台阶,就有些打怵。
丁小眼忽然惊道:“主子!”
唐时玥抬眼一看,就见庙前站着两个人,似乎正在争执,其中一个似乎就是晏亭月。
她咆哮了一句什么,猛的一抬手,推了另一个人一把,那人背对着台阶,猝不及妨,登时滚了下来。
唐时玥急道:“微帛!”
丁小眼和微帛几人已经嗖嗖的蹿了出去。
唐时玥也急冲了上去,微帛已经一把拉住了那妇人,唐时玥弯腰扶了她一把:“你没事吧?”
那妇人疼的额上沁汗,低声道:“我没事,多谢……”她忽然一眼看到了她的脸,登时惊的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