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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范红英泪眼婆娑地望着她。
    赵菀香肯定道,“真的。以后不仅会好起来,还会越来越好,都能过上好日子。”
    范红英莫名信她,脑袋倚过来,渐渐睡着了。
    第二天范妈妈晚班回来,带着她们吃了正宗早茶,帮赵菀香选购了她要买的东西,也就到了跟她们分别的时候。
    她们回去的火车票在第二天凌晨。
    范爸爸范妈妈给女儿收拾出来大包小包吃的用的,给赵菀香专门带了本地特产,送到火车站,范妈妈终归舍不得,抱住女儿哭起来。
    范爸爸劝慰,并且也警示女儿,“过去那边不要想太多,学习不能丢,工作要踏实,时刻听组织的话,做个有用的人,爸妈就放心了,咱们家也算给国家做了贡献。”
    “记着了?”
    范红英点头,“记下了。”
    赵菀香在旁边也记下了,她母亲没了后,很多道理家里没人教她,都靠她长大后一点点摸索。
    范爸爸和范妈妈夫妻恩爱,相处和谐,对待子女更是教育有方。
    她这几天看在眼里,深刻感受到家庭温暖的氛围,心里羡慕,觉得范爸爸这话讲的有道理,便也当做给自己树立的名言警句。
    送别终有分离。
    沉闷轰隆的声音从地底下传来,火车不多时出现在人们视野,渐渐近了,停在了站台前。
    赵菀香和范红英最后告别范爸爸和范妈妈,提着行李挤进熙熙攘攘的人群,在他们探着头的注视中,登上了火车。
    ###
    两天后的早上,赵菀香和范红英抵达云景镇,坐着顺路的牛车回到了队里。
    此时大伙儿刚刚下工,都在吃饭休息,看见她俩回来,纷纷围了上来,听说塑料薄膜的问题解决了,那边厂里顶多半个月就往过发货,个个脸上喜气洋洋。
    有人殷勤地帮赵菀香拿过行李,说道,“菀香,快回去跟沈连长报个信,别看他这几天四平八稳的,其实没事就往那条路上看,盼着你回来哩!”
    人群里顿时响起阵阵善意的哄笑。
    赵菀香也跟着笑起来,脸上却滚烫滚烫的,赶紧跟大伙儿道别,抬脚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她一进门就发现屋里有些变化,桌上摆了一盏台灯,用的是拉线,没有插头,灯罩是厚玻璃,底座是块棕红色木头角,上面有胶水修复过的痕迹,像是旧物改造过来的。
    放置衣服的柜子旁边,多了一只高低柜,高的那边门上镶嵌着一面窄穿衣镜,矮的那边桌面上摆放了暖壶和搪瓷水杯。
    床靠墙的地方也用报纸贴了一圈。
    整个屋里看起来温馨了不少。
    赵菀香想到她沈大哥空出时间专门弄这些,心里不由涌起一阵暖流,正想出去找他时,门外突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何大姐叫她,“菀香。”
    “何大姐。”
    赵菀香赶紧开门,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见她眼里有点慌张,脸色也不太好看。
    赵菀香心里突突跳起来,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何大姐一关好门就拉着她袖子,压低声音道,“沈奉出事了!”
    原来就在今天三天一次的割胶日,人们照例摸黑起来到橡胶林割胶,沈奉也照例检查各个林段的生产,每个人正常上工下工,这天本来跟以往的每个割胶日没有什么不同,直到早上八点,胡文丽在她妈陪同下,眼睛红肿地走进队部,告沈奉利用工作之便耍流氓,在橡胶林里抱了她,要跟队部要一个说法。
    赵菀香听到这里,斩钉截铁道,“不可能,沈大哥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何大姐忙道,“我们当然都相信他的人品和生活作风,可、可是……”
    “可是什么?”
    “有人看到了,给胡文丽作了证。”
    “……”
    赵菀香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脸上的血迅速褪去,变得惨白,眼前也一阵阵眩晕。就在何大姐看到她身子晃了两下,下意识伸出手想去扶时,她摆了摆手,脸上恢复了镇定。
    何大姐劝她,“菀香,你先不要着急……”
    赵菀香摇头,问出心里的疑惑,“既然出了这种事,我刚才回来的时候,怎么没看见有人议论。这事没在队里传开?”
    “没。”
    何大姐解释道,“队里的干部都信任沈奉,坚决不相信他会做不检点的事,而且胡文丽以前对他什么心思,大家又不是不知道,所以在事情没有彻底搞清楚前,都不愿意传播出去让他名誉受损。”
    赵菀香总觉得哪里不对,“那胡文丽她家呢,她家也没闹?”
    何大姐有点犹豫,“也不能说没有吧,反正他们家的人都去队部了,胡文丽也是一直哭,说来说去都是要一个说法……”
    “那队部开始调查了没,有没有进展?”
    “……”
    何大姐又犹豫了,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拉起赵菀香的手,悄悄道,“菀香,我跟你说,这件事实际上可大可小。老张他们几个干部私底下偷偷交换过意见,会想办法就在队里把这件事解决掉,尽量保全沈奉的名誉,不闹大,他们现在都在做胡文丽的工作……”
    “这么说,这件事也没跟上面汇报。”
    赵菀香看见何大姐摇头,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她脸色冷了下来道,“胡文丽他们家是这里的老职工,自从农场改建兵团就在这里,怎么会不知道干部们信任沈大哥,他们家既然要告他,为什么不干脆把事情闹大,传播的沸沸扬扬,利用舆论给自己造势,反而还待在队部只要一个说法,就不怕被其他人做了工作,事情都压下去,吃了这个哑巴亏?”
    “而且,队部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好好调查这件事吧?”
    面对赵菀香的连连质问,何大姐神色为难,“哎呀,你让我怎么说……”
    不是不想调查。
    是没人敢。
    大家确实是真的信任沈奉,但这种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查下的结果反而坐实沈奉罪名,他以后就算留在队里,威信也大打了折扣……
    说到底每个人心里还是有疑虑的,毕竟有证人,何大姐也是这种心理,这本是人之常情,但面对跟自己关系交好的赵菀香,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赵菀香不用她多说,心里也已经明镜一样。
    一想到大家嘴上说信任沈奉,心里却在怀疑,还做出这种糊涂决定,就一阵阵心寒,差点冲昏头脑失去理智。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告诉自己大伙儿都是好心,都是因为太关心才乱了套。
    幸好还来得及。
    她稳了稳心神,抓住何大姐的手说道,“胡大姐,我现在拜托你一件事,请你看在咱们平时相处好的份上,一定要帮我办到。”
    “你说,你说。”
    “现在就去团部,把这件事完完整整的汇报上去。”
    “啊?”
    何大姐傻眼了,焦急道,“菀香,你……”
    赵菀香打断她,快速道,“你听我说,我是相信沈大哥的,毫无保留的相信他,我知道你们也是真的相信他,所以在这件事上,我们不应该替他隐瞒,更应该查清事实,还他清白。你想想,如果沈大哥将来知道大伙儿出于担心,反而该汇报的不汇报,该查的不查,最后糊涂了结。他一个从来严格要求自己,问心无愧的人,到时候该有多难过,又该怎么自处?”
    “而胡文丽呢,你刚才说他们就要一个说法,他们有没有具体说过要什么说法?是撤沈大哥的职,把他赶出人民队伍,还是说让他给胡文丽负责?!”
    何大姐猛地被一语惊醒,身上出了一身冷汗。
    让沈奉给胡文丽负责?
    那菀香怎么办,把菀香置于何地?
    赵菀香见她终于醒悟,继续道,“假如这件事是胡文丽自己设计,栽赃给沈大哥,队部现在遮遮掩掩,光顾着维护沈大哥形象,一直安抚她,这不正是给她掩藏罪行,提出某些要求提供了机会,正中她下怀吗?”
    何大姐瞬间语无伦次起来,“哎呀我,我们光想着……”
    赵菀香握住她手,让她稳住,“咱们现在行动还来得及,我现在要去橡胶树那边看看,去团部汇报的工作就拜托你了。”
    “好,我马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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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队部的院子叫公房,距离宿舍和食堂都不远,围着的院落用土坯和旧砖混合垒砌而成,经过几年风吹日晒,早就破破烂烂,很多地方坍塌,都没一米高。
    正房是几间砖瓦房,供干部们办公开会做出各种决议,组织骨干学习班,晚上开大会做报告。
    侧房是喂马用的马棚。
    另一边有仓库,存放收工回来卸下的各种农具和大车,特殊时候给犯错误的人关禁闭用。
    沈奉被人告到队部,在交代清楚上午的行迹和写下供词之后,就被移步请到了这个杂乱逼仄的小屋。
    胡文丽则在家人陪同下,在正房接受审问,很长时间过去,迟迟没有结束。
    沈奉有心和她当面对质,外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没人过来喊他,也没人过来审问。
    他本来是队里的一把手,队里大小事情基本由他说了算,这时候心里虽然起疑,但为了避嫌,不好多说什么,只微微合着眼静心等待。
    他相信组织会还他清白。
    直到院子外面远远地传来喊声,“菀香,菀香”“菀香回来了”。
    沈奉心脏猛地跳动,睁开眼来,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几分紧张和急迫,靠近破旧的木格子窗户,视线越过院落,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真的回来了。
    没过多久就进入了他视野,出现在院子外面回宿舍的那条土路上,脚步轻快,脸上带着笑,身影很快一闪而过。
    任务完成的怎么样?
    在羊城去过哪些地方?
    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事,找塑料厂是不是很辛苦。
    知道他身上发生的事,会不会没法接受,因此伤心难过……
    沈奉半垂的眼睫轻轻颤动,心里有太多想知道的,却只能盯着墙外,看着她离开。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内心和表面的冷静自持渐渐无法维持,全身血液一阵阵涌到心房,心脏不受控制地发紧,重重地跳动。
    焦躁,不安,紧张,心里仿佛有烈火灼烧,所有的耐心也到了尽头。
    他再无暇顾及什么避不避嫌,用力拍了拍门,喊人过来,单刀直入地提出心里的疑问,“胡大婶她女儿还没有审完?什么时候审我?什么时候打算让我跟她对质?”
    他一向严厉,不是那种大喊大叫的严厉,而是不怒自威,语气凌厉几分,就让人不寒而栗。
    他面前站着的小干部顶着那道像刀子一样锋利的视线,在他连连质问下,硬着头皮道,“连,连长,你等等,我帮你去问问。”
    然后一溜烟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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