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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
    “你长得也漂亮呀。”裴玉英捏捏她脸蛋,暗自心想,假使沈家能同意,妹妹嫁过去当然好,不过这样就不能住在附近了,而且沈家,她今儿连沈夫人的面都没见着,也不清楚二老的为人到底如何。
    姐姐嫁了,那是长媳,肩上负担的也挺重的。
    果然世事没有十全十美,裴玉英微微叹口气。
    过得几日,下起雨来,然傍晚却热闹,鞭炮声阵阵,曹国公府办喜事,周绎迎娶许家姑娘许黛眉,百姓们纷纷出来观看,顺带着抢些喜钱。
    雨点落在芭蕉叶下,一串串滑落,好像美人儿的眼泪。
    司徒修手里执一盅酒,看着窗外,想起在云县的事,想必周绎遭受耻辱,一怒之下回头去亲近许家,故而才那么快就成亲了罢?原先,他是娶了孙家姑娘的。
    “七弟,如今娘娘已求了父皇,想必早晚要下旨意于裴家的,来,干了这盅酒。”对面的司徒璟笑道,“咱兄弟两个都心想事成。”
    司徒修笑笑,一饮而尽:“多谢五哥来告知。”
    “说什么傻话,便是娘娘不去求,我都要替你去与父皇说的,父皇不肯,我就跪一天,父皇向来心软,岂会不同意?大不了,你也来,咱们一起跪着!到时候来场大雨,淋得好似落汤鸡,那就更可怜了,这等样子,便是铁石心肠都会答应。”司徒璟一边说一边笑,给他夹最爱吃的佳肴。
    幼时,司徒璟就很护着他,不知是因许贵妃的属意,还是他心里确实喜欢自己,司徒修想起那日中毒倒地后,许贵妃冷酷无情,可耳边却依稀听见司徒璟的哭声,比起许贵妃,五哥大概多多少少对他有些情谊罢。
    可也与这傍晚的小雨一般,下过了,第二日照样天晴。
    他问:“稍后你可去许家庆贺?”
    司徒璟道:“去啊,去瞧瞧二哥,三哥,他们定然在,你呢?”
    “我就不去了,一会儿又被灌酒,你知道,我酒力不胜。”
    兄弟两个说了会儿,司徒璟便告辞去许家,司徒修想着裴臻的事情,如今虽然有许贵妃出面,却仍不知父皇的心思。就像上辈子,他将裴玉娇指给自己,叫人弄不清楚。
    大概,还得再去见个人,才能更放心些,他出得王府,直往城外的兰园而去。
    ?
    ☆、第053章
    ?  不管是哪座城池,过得戌时必关城门,禁止出入,故而听说司徒修来了,司徒弦月有些惊讶,她手执羊毫,行云流水般写完《兰庭赋》,起身前往花厅。
    奴婢早已招待他在此等候。
    落日余晖下,年轻男子容貌俊美,虽与他父亲有些相像,然更多的却像他的母亲张盈盈,一双瞳孔漆黑而亮,肌肤赛雪。恍惚中,司徒弦月好似看到表妹十三四岁的样子,手里捧着花儿,娇俏可人。
    她幼时常去舅父家,与张盈盈情同姐妹。
    后来她尚与许温,张盈盈却却入了宫。
    那天,她娇羞的与她道:“姐姐,我不怕,我喜欢皇上呢,第一眼看见他时就喜欢了。”
    犹记得那张脸,不知深宫的天真,却又单纯的叫人心疼,恨不得把什么都掏给她。
    她再也没有与司徒恒成见过面。
    那一年,她跟着许温去塞外,住在蒙古包里,白天看牧民们放牧牛羊,夜里听着马头琴入睡。那短暂的一年,大概是她人生里最快乐最自由的时光,然而什么都会到头的,回到京都,许温知道了些许往事。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眼中的刺痛,叫她如坐针毡,是她主动提出的和离。
    弹指间,十几年过去,盈盈的孩子这样大了。
    迎着光亮,她的眼眸突然有些酸涩。
    司徒修轻声道:“姨母。”
    司徒弦月展颜一笑:“今日周许两家结亲,你竟然来这儿?”
    “去那里也是喝酒,我原本便不喜,想必他们也不会怪罪。”他坐在圈椅中,面带微笑,“可是打搅姨母了?”
    “知道打搅你还来?”司徒弦月坐于对面,吩咐奴婢端来香茗,“前几年种的茶树,今年长得特别茂盛,瞧着跟灌木丛似的,我闲暇亲手制了些。你来得巧,正当这第一人了,来尝尝味道。”
    他端起来闻,淡香扑鼻,又浅尝一口道:“我第一次喝到这么香的秋茶。”
    司徒弦月轻声笑起来,斜睨他一眼:“说罢,是为何。”
    张盈盈去世后,她虽不在宫中,然逢年过节,都不忘去看看他,他从小什么性子,如今又是何等脾气,再了解不过。
    这么晚来,定是有要事。
    司徒修放下茶盅,身子略微坐直了些,正色道:“什么也瞒不过姨母,我是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而来。”
    “哦,是那裴大姑娘。”司徒弦月冰雪聪明,“我听闻裴大人最近亲自予他大女儿挑相公,都是军中将士。”她挑眉,“皇上又看重裴家,若是强迫裴大人,只怕要坏了君臣情谊,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是。”司徒修颔首,“姨母说得不错,只我心想,父皇心里定然也是疼惜我的。”
    手心手背皆是肉,但总有孰轻孰重。
    司徒恒成虽然对几个儿子不偏不倚,可满朝文武百官,在心里都有杆秤,选了自以为最有重量的王爷加以扶持,然而,司徒修一直不知自己在他心中到底是何地位。上辈子,他先是要立司徒熠为太子,后来又要立司徒璟,他这个儿子呢?父皇究竟是如何评判他的?
    这话有试探之意,司徒弦月手指摩挲着茶盅,洁白的好似莲花:“皇上自然疼你,为人父母,心意是一样的。”她沉吟片刻,“你当真喜欢裴大姑娘?”
    那时就曾来这儿见她,司徒弦月自然记得。
    “是,所以我已请贵妃娘娘与父皇说了。”他注视着司徒弦月,“只不知父皇会否同意,姨母,我心里忐忑,但裴大姑娘我是一定要娶的。”
    看起来很是执着,司徒弦月想起裴玉娇,小姑娘生得粉雕玉琢般漂亮,性子却单纯,惹人怜爱,也难怪他喜欢,不惜来兰园向她寻求帮助。
    然而过去的十几年,她怕他生母去世,遭受欺凌,暗地里曾多次叮嘱,有事可来找她,但他从未来过。
    今次定是动了真心了,司徒弦月道:“皇上心软,既是许贵妃求了,多半不会反对,”她看向他,眸色温和,“皇上虽然寡言少语,却很疼你,届时定会答应,只是要委屈裴大人……”她说着顿一顿,“若你娶了裴大姑娘,可要待她好些。”
    “自然,不然我也不会娶她。”司徒修听司徒弦月那么说,已知她答应,展颜道:“多谢姨母。”
    司徒弦月笑道:“喝茶罢。”
    香气慢慢晕染了整座花厅。
    裴家上房里,裴孟坚,太夫人正与裴臻说话。
    “到底是何事,急着让娇儿嫁人?”太夫人道,“原先你最是纵她了,招婿也是随着她,可是有什么瞒着我与老爷?”
    裴臻笑道:“能有什么啊,姑娘家……”
    “混账!”裴孟坚一声怒喝,“老子虽不在朝为官,还不至于成瞎子聋子了,你还想糊弄我?是不是娇儿在外头闯了祸事,叫哪位皇亲国戚看上了?不然咱们裴家何至于要避着?你老实交代。”
    老爷子一针见血,裴臻原是不想惊动他们,叫他们担心,这回也只能承认:“是楚王。”
    二老面色皆变了变,太夫人恍然大悟:“难怪,救了娇儿两回呢,我虽也疑惑,可娇儿到底不同,原想着这等天潢贵胄总不至于要娶她罢,结果还真是,不过皇上能同意?”
    “难说。”裴臻道,“几位王爷,唯晋王,怀王二分天下,太子多数在他二人之中。”
    而司徒修性子冷淡孤僻,不得人心,外人无一觉得他会成为储君后备,要说才干,哪位能臣不能代替?是以他要娶裴玉娇,还真难说,毕竟是王爷,司徒恒成未必不会成全这个儿子。
    裴孟坚沉吟一声:“确实有些棘手,不若叫娇儿这两日就嫁出去?”
    太夫人连连摇头:“这如何使得,人都未定,怎能胡乱嫁?再说,如今也是猜测,便为这猜测,就让娇儿随意出嫁,我可舍不得!做事仍得有章法,只抓紧些,有合适的,快些定下日子便是。另外,臻儿你去使人探探,楚王是否已与皇上说了。”
    “不曾得到消息。”皇宫戒备森严,哪里那么容易,裴臻眉头紧皱,便是司徒修,他身边皆是暗卫,也很难探到他行踪。
    司徒恒成宏才大略,教导的几个儿子都颇是出色,除了周王外,都不是好对付的。
    裴家人正商议间,司徒修已然回到城中,雨渐渐小了,他从马车中走出来,马毅给他撑着伞,雨水在青石路面溅开,落在黑色的鹿皮靴上。
    东平侯府大门紧闭着,只有两个护卫立在门前。
    见他一动不动站着,马毅轻声询问:“王爷,可是要去侯府?”
    他摇摇头。
    裴臻现在肯定不想见他,他也不想打草惊蛇,因裴臻此人虽做事果决,却对裴玉娇太过爱护,知事态紧急,仍不曾三两天就解决了此事,还予她好好挑相公。对他来说,这不算坏事,总是拖了时间了。
    所以他不想去刺激裴臻,万一惹怒未来岳父,叫他一天之内把裴玉娇嫁了如何是好。
    马毅奇怪了,那既然不去,站在这儿看着大门干什么呢!难不成能透过大门看到裴大姑娘不成?他越来越弄不清楚主子的心思。
    幸好司徒修过得片刻又往回走了。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他也不差这几日,如今司徒弦月应允,大抵这个月便能得成,到时他想见她便能见她,何必急于一时半会儿,把事情办砸了?他压抑住心头的思念,只没料到将将走近停在小巷口的马车时,却见有二人从侯府西角门出来。
    这等时候有些显眼,毕竟已过了酉时,路上人少,空荡荡的。
    但司徒修一开始只当是小厮,因他们都穿着褐色的下人常服,身量也不高,像是两位少年。然借着月光看去,当前一人身材窈窕,即便面上抹了些炭灰,明眸仍似清泉,盈盈闪动,这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掩饰的动人。
    司徒修眉头挑了起来,微侧了身子避开她们,暗自心想,她这般打扮,莫非是要月下私会某人?
    他不动声色坐入马车,吩咐马毅:“跟着她们。”
    ?
    ☆、第054章
    ?  裴玉娇从来没有这么晚独自带着奴婢出来,而且还穿了小厮的衣裳,但这是有原因的。沈时光今儿使人捎信过来,急着要见她,她大白天左思右想的,才想到法子溜出侯府,幸好竹苓识得路,倒没耽搁,沿着街道直往沈家而去。
    两家本也离得不远,走路的话,与坐轿子差不多,一刻钟便到。
    竹苓上去敲了敲门,大门吱嘎一声打开,年轻的小厮探出头,瞧着颇是机灵。
    “沈姑娘可在家?”竹苓低声说着暗号,沈时光做事谨慎,此前便在信中明示,“咱们大老远从东街来的。”
    小厮一早得了嘱咐,忙叫她们进去。
    两个人都粗劣易容了下,晚上不仔细看,根本也瞧不清是谁,低着头跟在小厮后面走,别人只当也是小厮,并不过问。到得垂花门口,眼见四下无人,小厮轻声道:“直走进去,往左拐便是。”
    她们听从,在一片梅树下见着了沈时光。
    “沈姑娘。”裴玉娇声音有些焦急,询问道,“沈公子当真病了,不曾去翰林院?”
    已经有三日了,也难怪沈时光担心,昨日父亲大怒,甚至还拿板子打了哥哥,如今是真不能去了,这伤便得躺上七八日。她知道父亲的脾气,从来不饶人,母亲虽然疼他们,却也有自己的原则,他们沈家名门望族,世代都与书香门第结亲,如今哥哥偏要娶裴玉娇,父亲向来独断惯了,哪里会这么容易答应?她怕事情闹大,想让裴玉娇劝劝哥哥。
    因她自己劝了,并不得用。
    微微叹了声,沈时光道:“哥哥被父亲动用了家法。”
    裴玉娇大吃一惊,掩住嘴道:“为何?”说出口,却想起她答应沈梦容提亲一事,眼眸也睁大了,“难道是因我?”
    “嗯。”沈时光不隐瞒,坦荡道,“父亲不愿哥哥娶你,裴大姑娘,非是他们嫌弃你,我也挺喜欢你的,只父亲母亲一早已经有合意的姑娘,故而难以接受,还请你谅解。今日我请你来,也是为哥哥。”
    果然沈家是不肯的,裴玉娇有些难过,但好在她有自知之明,自己不出众,也难怪别人不喜欢,何必强求呢?只苦了沈梦容,她点点头:“好,那你带我去见他。”
    三人往南边而去。
    眼见他身边仍有小厮服侍,沈时光道:“你们都先下去,我与哥哥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