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终究无话可谈。
可她知道,原来的时候,他们不是这个样子。
那个原来,就是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
南风深深吸了一口烟,想,初恋。
其实并无惊天动地的相识,也没有惊心动魄的相知,开始时的样子,甚至平淡无奇。
她还在圣彼得堡进修油画时,偶尔会给香港的几家画廊出稿,酬劳丰厚,而且画稿的数量也并没有固定形式的合同约束,她只当是乐得消遣。
就在她学成回国前夕,一直有合作的一家画廊致电给她,问她是否愿意来香港发展,比起内地,香港拥有更加包容的大环境,更加适合她的画风与格调。
她答应了。
然后就是相遇,依旧没什么新意。
一次画廊内部的小型聚会,她喝的有点高,便找了个角落里的沙发,靠着醒酒养神。
那时候,她失眠的症状已经非常明显,但大概是由于酒精能够快速的麻痹神经,她靠在沙发里,却睡着了。
再醒来时,她身上盖着一件宽大的男士外套,聚会的人走的七七八八,周围很安静,她一偏头,就看见了同样窝在旁边的沙发里闭目养神的聂毅成。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灰色的衬衫,她身上盖的外套,应该就是他的。
南风起身走过去,又将衣服盖到他身上,手还没有完全收回来,眼前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
南风愣了一下,直起身子,说:“谢谢。”
他笑了一下,对她说:“不客气,我认识你,秦南风,油画家。”
他的声音很低,磁性而悦耳。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却直接喊出了她的名字,后来她才知道,他其实是那间画廊的股东之一,从她还在圣彼得堡为画廊出稿时,他就注意到了她的画,和,她的人。
然后就是他的追求,如同他这个人,精致浪漫又不失情调。
彼时的她从未真正谈过一场名副其实的恋爱,原来的时候年纪小,一直在上学,秦遇管束子女又严谨而细致,爱上一个男人这件事,她在十八岁前想都没有想过。
后来她深陷囹圄,三年时光偷换,物是人非后去到圣彼得堡,身边不是没有艳羡爱慕的眼神,可她依旧冷眼置之。
她所亲眼目睹过的情爱之事,离她最近的便是秦遇和景晓娴,最熟悉,也最惨烈。
至于那些花前月下魂梦相连的描绘,她没见过,也无心亲身尝试。
直到遇见聂毅成。
他时刻风度翩翩,给予她的的永远是恰到好处的温暖与包容,毕竟只是个二十二岁的姑娘,对于男人还没有经验可谈,他温柔呵护,她便节节败落。
现在若是将这些话说给旁人听,旁人一定会捧腹大笑,然后对着她戏谑奚落:“秦南风你他妈蒙谁呢?还初恋?你他妈还能记起自己的初.夜就不错了!”
可事实就是这样,聂毅成,初恋。
这是她第一个爱上的男人,倾尽心力。
那时她二十二岁,聂毅成大了他将近十岁,可她却全然不理,固执的画着自己的画,固执的爱着身边的人。
渐渐的,流言四起。
关于她诡异迷乱的画风,关于她寡廉鲜耻的生性,关于她傍上了聂毅成这样一位商界精英,已婚男人。
流言蜚语她左耳进,右耳出,丝毫不挂心,但这最后一条,她却是认真甚至是严肃的求证过。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什么事瞒你?”
“你是不是已经结婚了?”
那时的他正坐在画室的地板上,替她调和油画颜料,乍一听这话,直径将油料盘放下,走过来,揽住她的腰,低头深深亲吻她。
她脑子一片混乱,他却含着她的唇瓣,清晰无比的回答她:“不要相信别人的话,你只管听我说,南风,我没有。”
他亲口告诉她,他没有。
他还说:“我爱你。”
她信了他的没有,更信了他的爱。
那段时间她的精神状况已经十分恶劣,他几乎推掉一切工作,陪在她身边。
她抑郁不能言语时,他会耐心温柔的将她搂在怀里,陪她安静的沉默,看月落日出。
她狂躁无法控制时,他会任由她发泄般的将周边触手可及的东西摔分粉碎,等她平静,再独自收拾残局。
这样毫无条件毫无保留的宠溺,她就信了。
直到他的妻子找到画室,当着众人的面撕了她刚刚完成的一幅油画,画纸上的颜料还没有干透,她的手上沾满了彩色的油料,狠狠一巴掌抽在她脸上时,除了疼,还有满脸的靡靡之色。
她低垂着眼帘,一动不动,任由她的巴掌一下又一下的落在脸上。
直到聂毅成闻讯赶来,拉开了他已经歇斯底里的妻子。
看见他的一瞬间,她才真正感到屈辱和羞耻。
这屈辱与羞耻并不源于脸上的巴掌,而是源于他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