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楼第六十层，萧黎明在得知可以进去病房里探望之后，便一直守在了萧仇和汤尼的病床前。
    汤尼自从醒来之后，便一直处于盯着天花板双眼无神的状态，任凭医生护士怎么试图和他沟通，他都是一副呆滞的模样，不张嘴也不出声，就是干看着天花板，动也不动。
    从醒来到现在也有三天的功夫了，汤尼基本就没合过眼，饭也不吃水也不喝，所有的营养全靠注射葡萄糖溶液才能保证。为了保证他的休息，医生甚至不得不在半夜给他注射一针镇定剂让他睡着才行。
    好在目前才刚过两个晚上，就算对镇定剂出现抗性也不会这么快。不过日后如果汤尼一直保持目前这种状态，那早晚会对镇定剂出现抗性，到了那个地步的话，汤尼的病症就严重了，甚至能不能恢复正常人的生活都不好说。
    萧黎明也旁敲侧击打听过类似的病症和情况，但是无一例外，得到的恢复全都是“心病还须心药医”，汤尼这已经不是生理上的疾病了，而是心理上的疾病，如果他一天不能突破心理上对自己的束缚，那他就一天不能从这个状态里缓解出来。
    起初的时候还好，汤尼还会对出现在眼睛面前的物体有聚焦和反应行为，至少在萧黎明和医护人员出现的时候，或者是伸手试探的时候，瞳孔上会有很明显的伸缩反应，但是自从昨天镇定剂效果过去之后，汤尼再睁开眼睛，医护人员和萧黎明再去刺激的时候，汤尼却是再也没对眼前的东西有所反应，哪种情况就好像眼睛里什么也没有一样，如果不是医护人员经验十足的话，没准还会被判定为瞎了。
    萧黎明按着汤尼的肩膀，目光担忧地看着这个陪着自己多年的老伙计，面色沉重。
    如果是能治好的生理疾病，他哪怕是付出天大的代价也能让汤尼恢复正常，但是一句“心病还须心药医”，直接就把萧黎明的力气给打散了，那种感觉就像是全身的力气砸在了棉花上一样，愤怒无比却又无可奈何。
    “大人，您的盒饭。”
    一道恭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是那个负责处理紧急求救信号的老外。
    老外名为杰瑞，这几天，萧黎明一直待在病房里，饮食就是他在负责递送。当然了，其他的很多事项也是他在负责。
    他和汤尼是好友，也是除了汤尼之外离萧黎明最近的人，所以在汤尼出事之后，理所当然地就顶上了汤尼的位置。而处理紧急求救信号的事情，则交给了他的副手去全权负责。
    “放那吧。”
    萧黎明随手一指身边的桌子。
    “大人，您还是趁热吃了吧。”杰瑞犹豫了一下，没把餐盒像前两天那样放到桌子上，而是鼓起勇气朝着萧黎明说出了自己的建议，“这两天，每次我来收饭盒的时候，饭都已经凉得透透的了。总吃凉饭对身体不好，大人，再这样下去您的身体会受不了的啊！”
    “放那吧，一会儿我就吃。”
    萧黎明看都没看他一眼，淡淡地开口说道。
    “大人，可是……”
    “怎么，你的工作都弄完了吗？”萧黎明冷声开口，“监控录像找到了？凶手找到了？作案攻击作案手法推算出来了？寻找证人有结果了？”
    “呃……没……没……”
    杰瑞被他这么一问，整个人冷汗都留下来了，战战兢兢地擦着脑门回答道，心头暗道自己多嘴。
    “那你还不去做你该做的？！”萧黎明的眼睛一瞪，声音直接就提了上来。
    “是是是……我这就去忙我的……大人您慢用……”
    杰瑞点头如捣蒜，转头慌忙逃出了病房，在心里把萧黎明的恐怖等级再度提升了一个档次。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甚至就是几句话的功夫，他就让萧黎明给吓得浑身冷汗，整个人就好像是刚刚进行完剧烈的运动一般，肖黎明的气势可见一斑。
    “咳咳……”
    一声轻咳从另一张病床上传来，萧黎明又惊又喜地转股投去，果不其然，是萧仇幽幽醒转了过来。
    “小柚子，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点儿？”
    萧黎明小心翼翼地凑到萧仇的身边，对他好一阵嘘寒问暖。
    “咳咳……”
    谁料萧仇看见他之后，咳嗽得更加剧烈了，咳得整张脸都涨红了起来，就像是喝水的时候呛到了嗓子一样。
    “别激动小柚子，别激动别激动。”萧黎明赶紧一手抚在他胸口，另一只手轻轻摸着他的脑袋，柔声细语地安慰起来。
    “有什么事都不重要，咱们先喘匀了气再说，好不好？不要激动不要激动，舅舅在这儿陪着你呢，有什么事情舅舅都在你身边陪着你呢，不怕不怕。”
    萧黎明就像是哄小孩一样轻轻拍着萧仇的头和胸口，终于，在他的不懈努力下，萧仇的呼吸渐渐放缓了下来，心跳也不那么剧烈了。
    “小柚子，现在好了，你就保持现在的状态，告诉舅舅，你现在的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唔唔啊啊……”
    萧仇连连点头，张着嘴想说些什么，然而只是蹦出来了一些最基本最简单的拟声词，除此之外什么实际的内容都没有，甚至听起来都不是话。如果用什么比喻来形容一下的话，那就是萧仇现在的状态，和一个声带坏了的哑巴一样，或者说和一个只会啊啊叫的牙牙学语的婴儿一样。
    “呃，”萧黎明被他的举动给弄愣了，反应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再度微笑着让他不要激动，好好组织一下语言再说。
    萧仇自己也被自己发出来的声音给弄愣了，在萧黎明的安慰下，他深吸一口气，好好地把自己的状态给调整好，重新跟他说起自己的遭遇来。
    然而，事与愿违的是，这一次，萧仇发出来的声音仍然是“啊啊啊”的样子，没有丝毫的改变。
    这一回，无论是萧仇自己还是萧黎明，都反应过来不对劲儿了。
    “舅舅，我是不是不能说话了？我怎么了？我为什么只能发出啊的声音？我是不是哑巴了？我的嗓子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萧仇想把这些话说给萧黎明听，然而他发出来的只是声调单一的“啊啊啊”，短促而沙哑，没有太多的情绪波澜。
    这一刻，他再也不能保持冷静，顾不得自己身体四肢的疼痛，两只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又指着自己的嗓子和身体，整个人开始在病床上死命地挣扎，又是捶脑袋又是捶床的，原本就刚刚缓和下来的脸色此时再度涨红了起来。
    嗓子被自己这么一掐，发出来的声音就更不能听了，那“啊”的声音变成了极其沙哑的“呵哈呃”，听起来就像是公鸭嗓的人被人掐窒息时候的声音一样，又骇人又瘆得慌。
    “小柚子你别急，你别激动！别掐自己，没事，你就是太激动了，先停下，停下，好好缓一缓，舅舅给你叫医生来！这就给你叫医生来！你等着啊，你别激动啊！有事情咱们慢慢治慢慢聊啊！”
    萧黎明大惊，把萧仇的手按在病床上之后慌忙按下床头的传唤铃。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呼吸不畅吗还是嗓子疼？”
    率先急匆匆赶来的是看房护士，在走廊里就听见萧仇那种嘶哑的声音了，还以为是萧仇的嗓子出了问题。
    “我外甥醒了之后向淑华，但是只能发出啊啊啊和这样的声音，你快去叫医生来！”萧黎明一秒钟就把情况给交待了个清楚。
    “先生您稍等，我这就去叫医生！”护士当下就转身朝着医生办公室跑去，没过多久，之前那个说话总是说着有趣的医生赶了过来。
    “怎么了？什么情况？”
    “我外甥，他好像说不出话来了！”萧黎明又简要复述了一遍。
    “嗯？”
    那医生眉头一皱，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手电筒来，走到萧仇的面前，让他张嘴。
    萧仇此时也知道自己挣扎没用，便大口喘了几口粗气，把自己的嘴巴张得老大。
    “嗯……”
    医生拿手电照了照萧仇的嗓子，面色有些迥异。
    “怎么样医生？我外甥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说不出来话啊？”萧黎明面色焦急地看向医生，萧仇也满脸期待地看向医生，希望能得到一个很轻松很简单的好消息。
    “呼……”
    医生放开萧仇，手电一关，眉头一皱，沉吟了一会儿，开口说道：“现在单从外观上来看呢，没啥事，说不出来话可能是因为之前受到了一些刺激，身体也受到了创伤嘛，所以睡着了以后身体进入修复状态，可能是误把声带也当成损坏的地方在修复了。再加上醒来了一时间还太激动，所以短时间出现了失语症状，问题不大。”
    “那，我外甥他还会恢复吗？大概要多久的时间才能恢复到正常呢？”萧黎明赶忙问出了萧仇最关心的问题。
    “这个啊，我也不确定，看他自己的身体恢复程度了。”医生轻轻摇了摇头，“一般来说，只要他身体恢复正常之后，慢慢地也就会说话了，短则三五天，慢则三五月。”
    “那也就是说，我外甥这不是永久性的损伤是吗？他肯定会重新恢复说话的能力是吗？”
    医生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这个吗，我只能说百分之九十，具体能不能恢复，我也不敢保证。毕竟这不是我能说了算的，凡事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