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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节
    “著儿,你是还有什么想对朕说的吗?”
    “是的,父皇。”
    宽敞的御书房内,檀香袅袅升起,温知著静立在温宏毅对面,眉眼坚定,语气和缓平静,阐述着自己的想法。
    不光是为了民间刻印,亦有她之前所做的——女人也可抛头露面,发挥作用,创造价值,进而成就自己,而不是只待在一方后宅,消磨漫长时光。
    她的想法清晰有条理,所考虑的层面确实也不是一家书局或者一时之事而已,是是为着大印朝的以后,也是为着天下百姓能有更多的生活选择。
    温宏毅不得不承认他的动容。
    相比较彭鸿朗那方的咄咄逼人,温知著言辞更为恳切,言语间更是将他的立场完整考虑,如果他顺着她的说法,做出决定,不会一边下决定期待结果,一边又怀揣着大大的担忧,唯恐百姓不满,唯恐日后出什么乱子。
    一番长谈结束,温宏毅叹口气,脸上有欣慰、有意外,还有点点释然。
    “朕的著儿长大了,溪儿泉下有知,也会高兴的。”
    “那父皇听儿臣一番后,现在又如何想呢?”
    “朕再思量思量。”
    温宏毅犹豫道。
    “父皇,其实儿臣有一法子,不知当讲不当讲。”
    温宏毅摆摆手,道:“你且说来听听。”
    “依儿臣之见,如果强行禁止民间刻印,百姓或出于无法只能听从,但长此以往,并非好事。谁都知道,压抑久了,再反弹之后,会是比之前更大的反抗。但是吧,如果官方直接放手,不管不问,显然也不利于言论和权力的统一管理,时间一久,也很容易出乱子。”
    温宏毅深以为然点头。
    可见,温知著这番话说到了他心里去。
    这几日,两方的论断也正在于此。一方不愿意禁止,一方坚持建议禁止,但各有利弊,这也是温宏毅迟迟未下定决心的原因。
    温知著觑着他的神色,接道:“但这并非是不可调和的。儿臣认为可以统一设一个出版官署机构,凡刻印书坊皆需要在官方明确备案,同时所刻印书籍也不可随意为之,而是可以由出版署统一编排一个出版书号,印制在书籍背后,一来可以实现对民间刻坊的监管,二来是对正版、盗版的区分。”
    “确切说,无论是民间,亦或是官方的印经院,皆需要这样一个正式的出版书号,方可进行出版。同时,如果涉及朝廷敏感的话题,需要将书稿呈上来,进行审阅。审阅没有问题后,便可下放回去。”
    “不过,为了方便管理,可以在地方设出版官署,地方分别管理地方的印坊,以减轻朝廷的负担。这样做虽看似繁杂了些,不如之前自由,但是想来各个民间刻坊应该是很愿意被朝廷监管的,毕竟大家都只是正常地想要为大印书业做出贡献而已,而不是简简单单地,谋取私利。”
    温知著说的办法,与前世的统一书号管理差不多,但操作起来会有差别,毕竟这个时代没有互联网,不像前世能够实现联网管理,如果强行让地方上报中央,反而会带来的很大的负担,真正实施起来可能会遭受怨言颇多。
    不过如此一来,地方管地方,既满足了温宏毅内心一方面的诉求,又能保住民间刻印,算是两赢局面。
    就是不知道,温宏毅会不会同意了。
    温知著想了想又道:“父皇,儿臣觉得,除了成立官方的出版官署之外,还可以像商会一样,各个书坊之见也可以成立一个协会,算是对行业内的一个约束管理,同时配合我们大印颁布的出版法规,三方监管,父皇还愁不好管理吗?”
    说到出版法规,温宏毅的神色就变得不自然起来。
    这个法规他记得当初温知著开始做书馆时就提出要推行了,时至今日,出版法规仍是在摇篮里,迟迟未进行推出,效率可见低下。
    温知著也知道这个事,所以她只是提一嘴,没有再多说,毕竟不能往对方伤口上撒盐,要不然好不容易有所转变的局面,可能又会来个惊天逆转。
    半晌,温宏毅指节叩击着桌面,沉声道:“著儿,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容朕再思量一番。”
    “好的父皇,儿臣先行告退。”
    温知著前脚刚离开,后脚温宏毅就派全海去宣游向文、徐振明进宫。
    她打听出来这个消息后,底气增了不少。
    也许结果真的还没到最坏的时候。
    看来,今天晚上能睡个好觉了。
    第68章 结果 有一想法。
    就这样, 书馆生意又萧条了三日。
    这几日大家都惴惴不安,没精打采的,饶是如此, 也无一人提出要离开,没有出现当初的“吴全事件”。
    温知著心有惊讶,也有点点感动流淌在心间。
    患难见真情, 恰是这个时候。
    旁人都看得明白,她和温烨霖凭借着自身身份不会有什么事, 而帮他们的人却不一定,原本做好会有大批人离开的准备, 现在反而有些派不上用场。
    她虽很欣慰,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
    她专门为此开了个会, 安抚大家的情绪,甚至请大家做好最坏的打算。
    大家一听她这般说, 虽然一开始很恐慌,之后却是迅速镇定下来, 直言道:“东家,放心,我们愿意跟着东家走到最后, 不到最后绝不离开。”
    温知著看着他们一个个情真意切的脸,眼睛酸涩有热意, 强忍着方才没在众人面前落泪。
    如此,有书馆生意不好,徐春霞带着伙计们想办法。书局也忙忙碌碌, 大家安心筹措新书,并为新书制定宣传方案。
    之前的插图绘制交给了萧兴运,温知著对这点很放心。
    唯一的难处就是, 江无妄拖稿下部,月支也跟着拖稿插画。
    哎,这两个拖稿大神,偏偏凑到了一起。
    真的是让人发愁。
    之前的传言隐隐有种尘埃落定的可能,具体结果无人可知,甚至包括印经院他们那边,也对结果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段时间,同行们多来她这里,于是彼此间由原来的竞争关系,多了些行业内的心得体会。他们互相学习,倒也有所进益。
    先前,他们各个恐慌,恨不得扒着温知著,请求对方能为他们上访请愿。这时间一久,结果迟迟未定,那些个不确定的恐慌情绪,反而渐渐淡下来,然后他们也明白过来:温知著帮他们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他们先前的行径无异于道德绑架。
    是以,再面对温知著,不免有了赔礼道歉的心思,话语间也很是客气。即使知道前路未卜,很多人已经开始另想出路,那么对于做书一事反而更能看得开,不再藏着掖着,多了些经验交流,也愿意对同行互通有无。
    行业内变得和谐,面对可能的灭顶之灾,饶是内心惶惶,面上却显出几分淡然。
    行业外的人不知道,譬如和温知著不大对付的君芸薇,就有点幸灾乐祸。
    “哥,你还不知道吧?三公主的书局快做不成了?”
    她脸上的幸灾乐祸过于明显,倒是破坏了脸部的和谐美,显出几分意外的刻薄。
    君如钰微微抬眸,出言轻斥道:“芸薇,我先前与你说的便是全忘了,不要轻易论人是非,何况还是天家之事。”
    君芸薇心里高兴,故作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道:“哥,你不用这么小心嘛!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担心什么?而且,三公主的书局做不了了,你难道不高兴?”
    君如钰轻蹙眉头,问:“我为何要高兴?”
    君芸薇满不在乎道:“看她过得不好啊,敢这般说退亲就退亲,真真是欺辱哥哥你。”
    君如钰垂眸看着她,沉默不语。
    君芸薇自认为猜中他的心思,继续道:“之前,三公主在学子间大出风头,几乎超越曾经的哥哥你。现在好了,她要栽跟头了,听知婷姐说皇后娘娘正在给三公主寻摸婚事,估计这个事情一过,她就被嫁出去了……也不知道将来去祸害哪家儿郎,反正不是祸害哥哥就行。”
    听着她一句一句,一股莫名的怒气突然从心底涌了上来。
    君如钰少见的克制不住,怒斥道:“出去!”
    君芸薇的声音戛然而止,惊诧地看着君如钰,他向来温润清淡的面容上隐有薄怒,眼眸中也蕴着几分冷然之色。
    她战战兢兢问:“哥,怎……怎么了?”
    君如钰看都不看她,怒道:“出去!现在!”
    君芸薇搞不清楚他为何突然发怒,电光火石间她似想到一种可能,忙道:“哥,你放心,三公主将来嫁的人肯定越不过你去……”
    “出去,是要我再说第三遍吗?”
    君如钰的声音里沁着森森冷意,吓得君芸薇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君如钰,一时间整个人有点瑟缩,如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气弱道:“好好好,我这就走。”
    她走得飞快,仿佛后面有恶鬼追赶。
    直到她出去,君如钰都未曾再看她一眼。
    室内恢复安静,耳边没有了聒噪的声音,君如钰自端了杯茶轻啜一口,仍是无法压抑住内心没来由的烦躁。
    给三公主寻摸婚事……不知祸害的是哪家儿郎……对方当真会觉得是祸害吗?
    只怕不是吧?
    曾经,她堕入泥潭,周遭人对她弃之如履,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当时对她是什么感觉。
    不喜,应是有的吧……
    不情愿,也应是有的吧……
    甚至,还有点委屈和怨怼交织在心间……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的情绪了。只知道,那场退婚是她提的,他顺水推舟应了,心底应该也跟着松了口气。
    原本以为就这样再无交集,也不会再对彼此有眼神。
    确实如此。
    她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满心满眼全是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不停地追逐他。曾经,她捧着一颗真心送到他面前,他视而不见。现在,她眼里不再有他,她也变得越来越好,好到即使旁人的诋毁仍无法遮住华彩的地步。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会下意识去关注她,想要去看她究竟又有哪些惊喜。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就是舍不得挪不开目光,好像一挪开,那颗闪闪发光的明珠真的会从眼前消失一般。
    可即使不消失又如何呢?
    他们是退了亲的……
    君如钰攥了攥拳,一点点涩意在唇齿间蔓延,直至流到心间。
    良久,他轻勾起唇角,望着无人处嘲弄一笑。
    是啊,他们是退了亲的。
    他这是在做什么呢?疯了吗?
    呵。
    慢慢地,嘲弄的笑意僵在唇角,化作点点苦涩。
    他无法否认,他是后悔了的,结结实实的后悔了。
    尤其在听到她可能嫁给别的儿郎,那种莫名的愤怒与嫉妒几乎如烈火,灼烧得他失去理智。
    他不愿意就这么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