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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可沈荞忘了,这位金牌编剧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她剧本编排的严丝合缝。
    沈荞原以为她没有看过的最后两集并不影响什么,而今才觉得可能完全不是那回事,刻意模糊掉的蔡参一战,很有可能是个很重要的伏笔。
    如果蔡参不是新手村任务,蔡参的门客谋士不是查无此人的小炮灰,如果沈荞不是单纯的靠运气成为了司马珩的枕边人……
    那她如今的处境何其凶险。
    这几乎是决定她成为蔡参和司马珩交手的炮灰,还是能稳稳背靠司马珩这个靠山的重要节点。
    她以为她可以慢慢苟着,却倏忽被悬在了刀尖之下。
    剧本里“沈荞”也猜到了吗?猜到蔡参身边的隐士高人是自己父亲?父亲来了青城,只是单单为蔡参办事,还是有一部分女儿的原因?他是担心自己的女儿,还是想让女儿里应外合?司马珩又知道了吗?怎么知道的?
    结合剧本后面种种细节,沈荞大胆猜测,司马珩知道了,是沈荞主动告知的,而父亲的死,很可能有沈荞一半的功劳,她为了自保舍弃了自己的父亲?所以后来面对哥哥始终怨怼愤恨其实追根溯源是无法面对哥哥?
    沈荞声音透着几分颤抖,“蔡参那门客,与奴婢可能有些关系。”
    如果让司马珩主动知道自己和蔡参的门客有关系,她可能压根儿就没有解释的机会了。
    司马珩静静看她,慢条斯理地“哦?”了一声。
    沈荞不敢隐瞒,一五一十交代,从曾祖父的母亲撞死在前朝容太后的车马前,讲到蔡参关于妙笳山的一系列传闻……
    司马珩挑了下眉,“所以你想让我放过你父亲?”
    沈荞再次叩头,“奴婢不敢。”她抬头,言辞恳切,“沈家祖训,不入仕,不参与纷争,我父亲虽饱读诗书,却一直恪守训诫,奴婢全家在妙笳山隐姓埋名几十年,最后却落得个家破人亡的结局,可见乱世当头,身不由己,若非蔡参老贼逼迫,我父亲定不会为他做事,殿下……”
    沈荞停顿片刻,在这短短的几秒钟里,各种思绪反复推拉斟酌,她终于开了口:“殿下想要对付蔡参,不若从他的谋士入手,甚至可以将其收为己用。”
    司马珩冷哼一声,手边佩剑出鞘,架在了沈荞脖子上,沉声道:“孤怎知,是不是蔡参派你来的。你侍寝当日,便有刺客入门。”
    这个侍女从一开始就给他一种诡异的感觉,而今更是让他觉得匪夷所思,一切都过于巧合了些。
    沈荞冷汗直往外冒,利刃又逼近一分,冰凉的触感让她绝望,她甚至都不能认真去思考处境,情急之下,她嘶哑着声音说:“奴婢不过是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也无法自证,殿下杀我易如反掌,我与父亲也素未谋面,更不知他对我是何种态度。”
    沈荞多情的双眸含着浓重的委屈和隐忍,“奴婢只是不忍心爹爹为奸人卖命,更希望殿下能够早日收复通州,还百姓安宁。”
    司马珩蹙眉看了她片刻,收了剑,“不许哭。”
    沈荞快要掉下来的眼泪顷刻收了回去,瞪大了眼睛,不敢眨一下眼,生怕眼泪不小心掉下来自己小命就玩完了。
    李冢咳嗽了声,陡然笑了起来,“起来吧!殿下心思澄明,你若所言非虚,该记你一功。”
    司马珩复又坐了下来,低头觑了一眼还在地上跪着的沈荞,她三魂七魄仿佛尽失,笔直而倔强地跪在那里。
    也不知道是胆子太大,还是太小。
    沈荞很久没有动,司马珩蹙了下眉,“让你起来你没听见?”
    沈荞欲哭无泪,“奴……奴婢腿软。”
    第九章 侧妃
    司马珩表情有些嫌弃,倒也没说什么。
    沈荞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暗暗琢磨自己这股倔强小白花的样子应该挺对他胃口的,他已经暗暗放过她好几次了。
    沈荞缓了会儿,默默爬了起来,退立在一旁。
    觉得自己大概算是逃过一劫,司马珩性情阴晴不定,但他这个人也自负,他若当场不杀,多半也就不会秋后算账了。
    李冢又和司马珩分析了一下蔡参身边的几个倚重的谋士门客,然后才离开。
    司马珩提笔写奏呈的时候,沈荞适时上前研墨,然后余光里就看到他写了四个字——无事要奏。
    笔锋凌厉,透着股不耐烦,若非司马荣湚要他每日奏报,他怕是一个字也懒得写。
    沈荞:“……”
    她长这么大都没这么无语过。
    瞬间脑补了一个看似听话其实气死爹的熊孩子。他还不如不写呢!她都能想象得出来司马荣湚收到奏呈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样子。司马荣湚其实挺不喜欢司马珩这个儿子的,因着他的生母出身微贱,连带着儿子他也看不上,可他子嗣单薄,偏偏嫡子又不能生育。
    司马珩似乎也从未试图讨好自己的父亲,甚至隐隐还有一种对着干的趋势。
    这位未来统一九州,□□定国的一代枭雄,年轻时候这个样子的吗?多少带着点儿中二病的样子。
    前几天她觉得他精神不大正常,这会儿又觉得他可能就是……比较中二吧……
    她只不过偷偷瞥了一眼,司马珩便捕捉到了她的目光,“看什么?”
    沈荞垂首,信口胡诌,“殿下字写得好看。”
    司马珩哼笑了声,“识得字?”
    “认得几个。”沈荞内里早换了一个,从前的记忆变得模糊,不刻意去想,几乎记不起来,记得清楚的,都是从现代带过来的记忆,简体字转换繁体字倒不难,可是她却不会握笔,“会读不会写。”
    司马珩挑了下眉,侧头示意,“写个叫我瞧瞧,就写这几个字。”他指了指奏呈上的无事要奏四个字。
    沈荞表情困惑,却也不敢忤逆,捏起笔,战战兢兢写了四个字。她越紧张,手越抖,字越丑……
    司马珩望着四个墨疙瘩陷入沉思,最后评价了句,“倒是开了眼了。”
    她真是一点没谦虚,字写得不好的人大把,丑得让他皱了下眉的,她是独一份。
    沈荞辩解:“……奴婢家境贫寒,不敢糟蹋纸笔,只拿树枝在地上划拉过,辱了殿下的眼了。”
    她垂着头,将倔强小白花演绎得更加淋漓尽致了。
    司马珩:“孤又没说你什么。”握笔跟拿刀似的,走笔却流畅,可见确切是识得字,知道如何写的。
    沈荞心思却歪到一旁去,心想他果然吃倔强小白花这一套。
    司马珩又说:“今后奏呈你来写。”
    沈荞:???
    你不怕气死您爹吗太子老兄?
    “是,殿下。”沈荞诚惶诚恐应了下来。
    -
    雨下了一夜,梅园天没亮就闹翻了天,嬷嬷们骂骂咧咧过来的时候,屋子里吵闹声骂声和哭泣声不绝。
    只叶小植静静坐在角落里,表情寡淡。
    嬷嬷刚一进来,便有个人扑了过去,“崔嬷嬷,咱们屋子里闹鬼……”
    “有鬼,真的,婴儿,小孩在哭,还笑。”一个侍女已经语无伦次了,表情惊恐。
    崔嬷嬷狠狠蹙眉,吼了声,“都给我闭嘴!”
    其余人仿佛没有听见似的,仍旧乱作一团。
    崔嬷嬷摔碎了一盏茶杯,仍旧没能震慑住她们,另一个嬷嬷便转身快步离开了。
    没多会儿,领回来几个侍卫。
    各个穿着轻铠,腰间佩刀,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其中一个暴脾气,听着一群女人嚎哭顿时不耐起来,拔刀劈碎了半扇门板,这些状若癫狂的女人才似乎是从梦魇中惊醒,一群人抱作一团,哀哀低泣起来。
    徐敏顿时一脸愤恨,指了指角落里的叶小植,“是她,肯定是她搞的鬼。”
    昨夜里都睡下了,忽然听到婴儿的啼哭,最开始听到的人,觉得自己幻听了,可过了会儿仍旧有声音,便心里泛起了嘀咕,悄悄把身边人拉了起来,问她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对方也听到了……
    最后一个个都清醒了,婴儿啼哭断断续续传过来,联想到叶小植说的话,便觉得是叶小植在搞鬼,徐敏发了怒,过去一把把叶小植薅了起来,可叶小植在众目睽睽之下什么都没做,那啼哭仍旧断断续续的。
    一群人仔细去听,却没有了,还未放松,又起了,最后全都不睡了,到处找那声音,却找不到,胆子小的直接哭了,哭得大家都心烦意乱,再后来是笑声,哭声没了,那婴儿笑起来,咯咯欢快的笑声,无端渗人得慌。
    梅园里,怎可能有婴儿?且听着,就是从屋子里传来的,可找了个遍,却什么都没找到。
    最后全都疯了,尤其那几个平日里冷嘲热讽叶小植的,都觉得她身上邪门,甚至怀疑叶小植在蓄意报复。
    有个胆子小的直接崩溃了,对着叶小植拜来拜去,求她放过自己。叶小植也犯嘀咕,可看着那些人那个嘴脸,又觉得痛快,便想,若真是有鬼,也是显灵来帮她的。
    一群人语无伦次地交代清楚了,可委实荒谬绝伦,嬷嬷怒道:“都胡扯八道些什么!”
    另一个嬷嬷过去,对着最前头反应最激烈的徐敏掌了两个嘴,“谁再胡扯八道,我割了她的舌头。”
    侍卫适时拔刀威慑。
    一瞬寂静无声。
    仿佛又到了去太子寝殿跪着的时候,一个个精神紧绷,大气不敢出。
    嬷嬷们训斥了几句,冷哼道:“哪个再危言耸听,小心她的脑袋,太子行宫,休要耍那些腌臜把戏,奴们都是宫里头来的,什么招数没见过,莫要自作聪明。”
    一群侍女敢怒不敢言,瑟瑟缩着。
    天亮的时候,沈荞才回来了,身后跟着七八个内侍并老嬷,全是帮她来收拾东西的,今后,她便要搬去太子寝殿住了。
    叶小植耳朵灵敏,听到了动静,这屋里七八个人,气氛诡异,她斟酌片刻,还是出去了,一群人盯着她看,眼神里愤恨恐惧迷茫皆有之,但叶小植顾不得那样多了,她这会儿只想见到沈荞。
    “姐姐……沈娘子。”叶小植一瘸一拐进了正屋,扒着门框叫沈荞,目光熠熠。
    沈荞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叶小植微微张了张嘴,发觉沈荞今日头发盘了上去,作妇人装扮,衣服也换了。
    近旁老嬷和内侍都态度恭敬着。
    崔嬷嬷也在,她提醒道:“往后便是侧妃了。”
    叶小植更是半晌合不拢嘴,她们这些人选作侍妾,一开始大家便心知肚明,名分是不大可能有的,毕竟太子正妃和侧妃都是要记入族谱,入宗庙的。
    听嬷嬷这意思,沈荞已经得了殿下口谕,只等回宫册封了。至于是良娣还是宝林,只能册封诏书了。
    叶小植忙福身,行了礼,改口道:“见过娘娘。”她一腔热情顿时被浇灭了,虽则她因着沈荞高升觉得高兴,但也不想叫她以为自己是来巴结的。
    对于侧妃一事,沈荞也觉得荒谬,昨夜里她仍留宿寝殿,监视司马珩房事的内官几次过来听门,沈荞都发觉了,司马珩脸色极差,大约对司马荣湚已经快要忍耐到极限了。
    这狗逼太子竟然掐了她好几下,沈荞起初不敢动,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想让她叫两声,好歹她也是演过船戏的好吧,她就声情并茂演了几分钟,内官走了,她才停了下来。
    司马珩表情复杂地盯着她看,沈荞觉得他大概是觉得她倔强小白花的形象崩塌了,于是忙稳了稳人设,她满脸羞愧地垂首看着他,手足无措了好一会儿,才泫然欲泣地说:“奴婢不愿意看见殿下忧心,也……也顾不得脸面。”
    对沈荞来说,演戏是毕生的追求,她非科班出身,态度却诚恳,对于一个演员来说,什么戏份是不能演的呢?
    司马珩倒是没说什么,叫人熄了灯,说了句,“睡吧!”
    只是一早他不见了,王生却置办了新行头给她,还着人伺候她穿衣洗漱,甚至称呼都改了。
    不用猜都知道,司马珩必定是交代了什么,且她这侧妃来得还挺贵重,不然以她出身,称呼一声沈娘子已是莫大的尊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