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还得从十分钟之前说起。
当时,晨晨和曦曦声音平稳,逻辑清晰地讲完了整个犯案过程,苏菲对此也供认不讳。
姜暖尚且以为她是良心发现,终于认识到了错误。
这一切的进行都在预料之内,顺利得不可思议。
然而,就在法官即将宣判的一刻,苏菲突然未经允许站了起来,掰了掰话筒,语气平静地开口,“我怀孕了。”
这句话的出现不符合任何规矩,却也让任何罪名在这一刻都被抵消。
坐在她身边几乎悲痛欲绝的庄新城,猛然转过头,眼中流露出剧烈的狂喜。
姜暖大脑仿佛被重重一击,瞬间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停止了。
她的思绪一下子回到几年前的那一天,安九月开着车,疯了一样地朝她撞来,她拼命地想躲、想逃,想要保护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最后却因力量的悬殊,差点任人宰割。
不可以,这样的事情绝对不可以再出现一次!
她经受不住那样大的打击了。
等到回过神来,她已经随着大部队走到了法院外。她亲眼看着庄新城一脸甜蜜,带着苏菲仿佛无罪一样离开。
凭什么呢。
沈云的安慰,她半句都听不进去,半晌才迷迷糊糊地低声询问,“如果她生下了这个孩子,多久之后才能正常执行刑罚……”
“按照国家规定,起码要过了哺乳期之后,根据我们的经验,缓刑大概是三年。而这三年当中犯人被保释在外,人身自由不受限制,同时抵扣刑期。”
姜暖茫然点头,良久,她忽然抬眸看向沈云,“有跳槽的想法吗?”
“什么?”沈云一愣。
自家老板娘突然问这句话,该怎么回答?
“不是赶你走,只是多给你一个选择。”姜暖逐渐恢复了理智,眼神清明。
“傅司言公司里不缺好的律师,你在fj只能熬资历。或者,你也可以选择加入暖风,我会给你首席律师的位置。”
沈云愣住,直到姜暖有点不耐烦了,才想起来。这位姜小姐、总裁夫人手底下的公司不正是叫做暖风吗?
“你可以慢慢考虑,想好了,一层层往上报就行。你也不用担心fj那边对你有什么想法,我会让人知会一声。”
姜暖说完,便带着两个孩子上了车,留沈云一个人还在原地傻站着。
……
上了车,姜暖靠着车窗,揉了揉太阳穴,满脸疲惫。
驾驶座上的顾源回过头,“刚刚法院里的事情,用不用通知傅总一声?”
“嗯?”
“毕竟那个苏菲,留着也是祸害。”
说起这事,姜暖更加头疼了。
“不必了,傅司言有他自己的消息渠道,恐怕现在事情都已经传到他耳朵里了。”
更何况,告诉傅司言又能怎么样?让他帮忙杀人越货?
那么愚蠢的事情,她可干不出来。
既然法院已经出了判决结果,恐怕在道德底线之内,是没有办法改变了。
为今之计,只有多安排一些人盯着苏菲,保护两个孩子,撑过这三年,她无论有什么能耐也掀不起风浪了。
“那,又为什么要把沈云招到公司里?咱们暖风也不缺律师啊。”顾源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姜暖眯起眼,嘴角挑起一点弧度,“他不是说,同寝的室友就是苏菲的男朋友吗?留他在身边,虽不必有害人之意,但却可以留着防人之心。”
万一苏菲真的还有什么计划,她总能多个消息来源。
这种疯批女人,招惹上一个就极为麻烦。
顾源把车停在了姜暖家门前,“老板,记得快点调整好状态,公司里还有那么多人等着你呢。”
姜暖抿唇,点点头。
回到家,姜暖靠着沙发,盯着墙上的钟表发呆。
如果是傅司言,他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姜暖不知道。
就算是四年里最艰难的时候,自己在酒桌上喝得烂醉,到洗手间逼着自己全都吐出来再接着回去喝,她都未曾感觉到此刻的绝望。
她好像在赌。
赌苏菲良心尚存,赌她能好好珍惜此刻的安宁。
……
东夷,傅司言挂断电话,下了车,看着席遇的人拖着阿豆往酒店里走。
“出什么事了?”
傅司言脸色实在不太好看,席遇第一时间便想到或许是和姜暖有关,于是赶紧凑上去询问。
“苏菲脱罪了。”傅司言眸中仿佛酝酿着黑色的风暴,“暖暖想起四年前的事,很难过。”
“怎么脱罪的?”席遇讶然,“怀孕了?”
傅司言没回答。
“这还不简单,找两个人搞掉她那个孩子,这种有威胁的人,绝对不能放任她在外面逍遥自在……”
“你觉得,暖暖会允许?”
是,席遇是不择手段的人。
他傅司言当然也可以为了爱人的安全,偶尔干点违反底线的事。
但姜暖呢?
她会因为一个未发生的可能,就看着他们扼杀一条鲜活的生命吗?
哪怕苏菲死不足惜,孩子却是无辜的。
席遇撒气似的,踢了一脚地上睡得跟死猪一样的阿豆,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事你别管,我让人去办。让手下的人把嘴封严了,她不会知道。”
能用武力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
只要能让姜暖不用活在担惊受怕之下,他干点不入流的事怎么了?他本来就是靠干这种事起家的。
席遇盘算得明白,叫来王森,交代了几句,便挥手让人下去。
一旁,傅司言始终冷眼旁观着。
不用他插手正好,然而他总觉得不会这样顺利。
……
家里,姜暖强打起精神来,给两个小家伙一人端了一碗汤面,“都饿了吧?尝尝,和上次比起来,哪次的更好吃。”
自打从法院回来,晨晨和曦曦似乎都陷入了同一种状态——沉默地垂着头,半个字都不肯吐露。
想必,这件事让两个孩子也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曦曦吞了两口面条,动作一顿,随后缓缓抬起头,用那双干净纯澈的眸子看着姜暖,“妈咪,为什么呢?为什么她明明做错了事,却不用受罚?”
嘴唇挪动两下,最后连个音节都没发出声。
姜暖发现,自己根本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因为这是法律规定的。”晨晨闷闷出声。
眼看着两个孩子心中的怨气越积越深,姜暖起身,走到他们身后,一手一边搂住他们,“因为……她虽然做错了事,但她的宝宝是无辜的呀。”
“法律最先要保护的,就是孩子。如果因为惩治她的过错,导致无辜的孩子没能得到有效的保护,岂不是因小失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