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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顾氏见她眉眼如初,没受影响,心下也松了一口气,带着姜清筠直接进了屋里。
    正堂内,在顾氏和姜清筠进来时,姜太夫人脸上的笑容就淡了几分,“过来了就坐下,别拘着。”
    正堂里的人不少,男女各分成了两席。女眷这边,姜太夫人坐在首位,留出来的位置不是在杜姨娘旁边,就是在温南锦身边。
    “大嫂到我这里来吧,正好南锦一直想着阿筠坐一起。”姜清筠的姑姑朝顾氏招手,让出了身边的位置,好让温南锦和姜清筠坐在一起。
    自从姜清筠和顾氏来了之后,席间就没有之前那般热闹。
    姜太夫人也不过是简单关心姜清筠几句,便没了下文。
    晚膳准备的菜还没上完,姜太夫人剥着橘子,随口问着:“承文今日忙,清时也不回来吗?”
    这话是在问顾氏。对面的林氏和杜姨娘相视一笑,彼此都明白其中的含义。
    “方才清时差人来过,会回来得稍微早一些。”
    姜太夫人点头,抬眼看向顾氏,“正好你大哥的儿子今年要科考,你让承文和清时回来多提点提点他。”
    “牧谦若是能高中,对你们顾家也好。”姜太夫人一副为顾氏,为顾家着想的模样。
    姜太夫人对大房一向冷淡,能不问就不问。
    这次主动提起姜清时,又是在这个场合,顾氏心里提早有了准备,却没想到老夫人打得是这个主意。
    姜承文在吏部任职,姜清时在礼部。兹事体大,两个人提点顾牧谦,之后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保不准就要牵扯到科举舞弊。
    “祖母,牧谦表哥在江南才名颇盛。科考而已,应该难不住表哥。”
    “况且,我大哥哥还在,顾家还有他呢。”
    顾氏为难,刚想要拒绝时,一旁喂着温南锦小点心的姜清筠就开口,没有直接拒绝,反而是先捧着顾牧谦。
    江南才子,若是需要提点后才能中榜,被人知道后,难免不会有人看低顾牧谦。姜清筠了解这个人,想平步青云,但是又不愿意让人知道他背后用了什么手段。
    男女两席间隔的距离并不远,那边很容易就能听到女眷这边的动静。原本顾牧谦还心怀希望,听到姜清筠的话,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姜清筠的话语并不顶撞,但却是在委婉地回绝姜太夫人的话。姜太夫人的脸色下沉,不悦地看着姜清筠,“官场上的事情,你是女子,不要多插手。”
    “那再过几年,我是不是就可以问官场上的事情了?”姜清筠用手帕擦手,眼眸含笑地看着姜太夫人。
    她是女子,所以不能管。那姜太夫人和林氏岂不是也在逾矩
    姜清筠话音刚落,姜太夫人就变了脸色,连带着林氏和杜姨娘脸色都不好看。明嘲暗讽,偏生她们又不能开口应了姜清筠这句话。
    “阿筠!好好陪着南锦。”顾氏故作严肃,斥责了姜清筠一声,“祖母是长辈,你怎么能顶撞?”
    “回去之后在松筠居里好好思过。”
    姜清筠倒也配合,低头,委屈地应了一声,“女儿知道了。”
    被姜清筠这么一打岔,即便后来姜太夫人想旧事重提,也带着几分慎重。想着,姜太夫人眼神锐利,仔细看着她这个体弱多病的孙女。
    之前她不待见大房,除却姜清时,她几乎没怎么关心过姜清筠。如今仔细看着,她才发现这个孙女已经长大,出落得亭亭玉立。
    临近十五岁,及笄礼过后也该嫁人了。
    丫鬟们把菜肴都端上桌退出去后,姜清时也刚好回府,赶到了萍竹园。
    女眷人多,加上姜承文和姜二爷都不回来,另一桌加上姜清时,也不过三个人。
    用膳时席间只传出三两话语,以及酒杯碰撞的声音。
    “清婉和清筠也都快及笄了,你们有看中的人吗?”言下之意,是问林氏和顾氏有没有合适的世家公子人选。
    京城中,一般官家小姐在及笄后不久就会定下夫家,再在闺阁留一年左右的时间,挑选好良辰吉日后便会出嫁。
    姜清婉和姜清筠同一年及笄,只不过姜清婉的及笄礼在四月底,姜清筠在五月底。
    “还没遇到合适的,清婉的婚事要慎重,也不急。”林氏接过话,也没把话说得太死,怕之后有什么变故。
    毕竟京城的世家再好,和皇宫一比,都要逊色三分。
    “以阿筠的心意为主。我和承文都顺着她。”
    顾氏从未当着姜清筠的面说过类似的话;但现在,之前姜太夫人把主意打到了姜清时身上。
    下一个未必不是姜清筠的婚事。
    “荒唐!”
    第23章 执念 须臾回眸终身空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事哪是她自己能做主的?”姜太夫人狠狠放下筷子,动静之大,让姜清时他们也看了过来。
    “清筠的婚事你们要是不上心,那我这个做祖母的……”
    “祖母,大姐姐的婚事都没定下来,我若是先定下,总归对大姐姐的名声不好。”
    “祖母不如先替大姐姐定下。”
    “二婶娘,您说是不是?”姜清筠知道太夫人接下来想说的话,上一世这个时候,因为沈府宴会她喝了那杯酒,跑马时发生意外,又当着所有人的面,和萧庭言有了纠缠。
    太夫人知道后,不遗余力地去促进这门婚事。这一世,她避开了和萧庭言的纠缠,太夫人却还想把着她的婚事不放,为二房铺路。
    姜清筠把问题抛给林氏,还想看老夫人和顾氏起冲突的林氏一怔,悄悄观察着老夫人的脸色,又如鲠在喉。
    如果她应了姜清筠的话,相当于间接把姜清婉的婚事也交到了姜太夫人手中;如果她不应,就是在扫姜太夫人的面子。
    见老夫人看过来,林氏讪讪一笑,“清婉和清筠都还小,等及笄礼过后再议也不迟。”
    “毕竟婚事关乎阿筠和清婉的一辈子,她们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其他,姜家已经走得够高。不需要再锦上添花,以免受人忌惮。”顾氏开口说道。
    碍于孝道,从前顾氏都是尽可能顺着姜太夫人的意思,可如果这次她让了,就是把姜清筠后半生都交给姜老夫人安排。
    这是顾氏绝对不想看到的。
    “母亲,您忘了我当年是及笄过后才定的婚事,您当时也是顺着我心意定下的。”姜清筠的姑姑姜如澄也开口,替顾氏说话。
    姜太夫人瞪了她一眼,姜承文的女儿,怎么能和自己的女儿比?
    但是被姜如澄这么一提醒,而且她说的也都是事实,姜太夫人知道如果再说下去,难免会让姜如澄和林氏都难做。
    总归姜清筠和大房一直都在姜府,往后的机会还多,不急于一时。
    姜太夫人轻哼一声,“罢了,她们的婚事你们当娘的先看,我这个祖母最后把把关就行。”
    “以免招你们烦。”
    “你们继续吃,等承乾回府后让他过来一趟。”闹了这么一出,姜太夫人也没了继续用膳的心情,“阿堇,扶我去休息会儿。”
    姜太夫人拂开林氏起身要搀扶她的动作,搭上嬷嬷的手,回了内室。
    走到屏风旁时,姜太夫人停步,回头眯着眼,又看了姜清筠一眼,才继续往内室走。
    *
    姜太夫人离席,其他人自然不会在萍竹园待太久,一盏茶过后也都起身离开。
    各家院子所在的地方不同,一出萍竹园,就自动走成了两个方向。林氏和杜姨娘几个人往西走,顾氏和姜如澄几个人向东走。
    姜清时和姜清筠兄妹二人跟在她们身后,温南锦则是被姜如澄牵着走在前面。
    “哥哥。”姜清筠轻轻扯了下姜清时的衣袖,“过几天我能不能去爹爹的书房拿本书看?”
    “最近爹爹忙,我都见不到他。”
    一般人是不允许擅自进姜承文的书房的,除却他自己,常能进去的就只有他身边的侍墨书童还有姜清时了。
    姜清筠即便想进,也要得到姜承文的应允。
    “你想看什么书,哥哥去帮你拿。”
    “前朝孤本,我听说爹爹有好多藏书,想进去看看。”姜清筠见姜清时不为所动,揪着他衣袖的手也不松,“哥哥你放心,我进去只拿书,保证不乱动其他东西。”
    “哥哥。”姜清筠一边走,一边揪着他的袖子开始晃,大有一种你不答应我我就一直拽着的意思。
    “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回头就告诉爹和娘你欺负我。”
    姜清筠三四岁时,姜清时下学堂回府后就喜欢逗她,有时候欺负得有些太过的时候,姜清筠就哭着去找姜承文和顾氏,好一通告状后看着他被姜承文罚站。
    说辞和现在如出一辙。
    姜清时停下脚步好笑地看着姜清筠,“姜清筠,你是快要及笄的人,还要学着小时候告状吗?”
    姜清筠撇嘴,抓着他袖子的手又紧了几分,“及笄后我也还是你妹妹,别想扔下我不管。”
    “我见到爹后替你说一声,记得只能拿书,绝对不能动其他的东西。”姜清时低头看着自己被抓皱的袖子,又好笑又无奈,“你去的前一天记得告诉我,我陪你一起去书房。”
    “好。”姜清筠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她去书房拿书,目标也明确。如今已经临近科举,东西应该都被放好了。
    “对了,哥哥。你和牧谦表哥别走太近,不然到时候难免有人说你闲话。”姜清筠走着,忍不住还是提醒了姜清时一声。
    科举不论何时都是南楚的大事。上一世林氏和杜姨娘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这一次她一定要让她们自食恶果。
    姜清时抬手,几下就把姜清筠的头发揉乱,“阿筠长大了。哥哥知道,不会出事的。”
    一边走一边说,姜清时把姜清筠送回到松筠居后,自己就折身去了书房。
    *
    皇宫,金銮殿。
    日暮昏黄,殿门紧闭,些微天光投落下斑驳残影。中年帝王站在龙案后,提笔在宣纸上作画,女子容貌跃然纸上,眉眼依稀熟悉,身影却仍旧模糊。
    只有画纸右上角的一句诗词清晰至极。
    ——醉别逢梦,故榭江南,须臾回眸终身空。
    寝床上,谢景寻梦中呓语,所念的正是画上的诗句。一瞬清醒,他睁眼坐起身,额头上隐隐有冷汗冒出。
    愣怔了一会儿后,他才回神,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
    又是同一种梦,只不过这次,他能看清楚的场景和内容更多,而且他更是清楚地看到中年帝王的模样。
    与他一般无二,只是那人鬓边泛白,眼神中多了几分沧桑。
    他毫不怀疑,多年之后,他也变成是那副模样。只是那副画上的人,又是谁?
    在殿外候着的陈还听到动静,进来后就看到谢景寻坐在床榻上,盯着某一处出神。他赶忙换着安神香,“皇上,是又魇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