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业看向索沃。
    索沃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苏业撇撇嘴，那你还好意思当美狄亚的叔叔？老老实实当爷爷吧。
    索沃深吸一口气。
    现在的年轻人太狂了！
    “小苏业，你的戒指和神之手臂卖不卖？”美狄亚道。
    “卖啊，当然卖，那枚天鹅之戒和手臂一件下位神器就卖，虚空龙戒卖一件中位神器。”苏业道。
    “你救我是为了这一刻的敲诈吗？”美狄亚问。
    “听说每一位传奇大师都是闪亮系魔法师，不缺这点东西。”苏业道。
    “我手里的财富倒不少，毕竟当年为了避免那个贱人到手，我偷偷转移走了能转移的所有家产，手头还是有一两个亿的。神器我没有，但宝物倒有不少。两个亿算一件下位神器怎么样？”美狄亚问。
    “我再考虑考虑。”苏业委婉地道。
    “不想卖？算了，那些东西，留在你手里更有价值。”美狄亚说着，美目流转，低头看了一眼胸前，伸出白皙的手指摘下焦黑的魔源徽章，抛给苏业。
    “没坏，还能用。正要遇见你，送你了。我平时不喜欢参与魔法议会的活动，所以里面的无形法袍只有74层。”美狄亚懒洋洋地靠在床头上。
    “这……”苏业右手托着魔源徽章，望着美狄亚。
    索沃盯着苏业手上的魔源徽章，面色阴沉，低声问：“你的伤势这么重吗？”
    美狄亚突然扑哧一笑，冰雪融化，如春照耀。
    “索沃爷爷，您想多了，我早就想把魔源徽章交给信得过的后辈。不过，我那几个学生没一个有出息的，给他们不如给苏业。我不是交代后事。”
    说完，美狄亚猛地站起，看似娇弱的女魔法师，赫然和苏业等高，身体修长，颈部雪白，紫色的长发宛如波浪起伏。
    “那就好……那……你老师怎么样了？”索沃说话的时候，嘴唇轻颤。
    “挺好啊，嫁了人，然后继续研究魔法，前几年逝世。唯一不好的是，我没办法参加她的葬礼。”美狄亚冷漠地望着窗外，微微眯起眼。
    “哦。”索沃低下头。
    “我们话归正题，神王殿从什么时候开始追杀你的？他们这次进鲸国，主要的目标是你，还是伐神者？”苏业打破尴尬的气氛。
    “你担心神王殿？”
    “和你一样担心。”
    美狄亚缓缓走到窗边，望向窗外湛蓝的大海。
    “你理解的目标，和神王殿理解的目标并不一样。对于他们来说，无论是我，魔法师，伐神者，还是你苏业，甚至都不配成为目标，他们自称为‘清扫者’。明白吗？他们甚至不称呼自己为净化者。在他们眼里，我们连虫兽都不如，只是世间的尘埃，仅此而已。”
    “换言之，他们进入鲸国，是为了杀一切？”
    “是清扫。索沃爷爷，让你的族人离开黑珊瑚岛吧。我从他们口中得知，波塞冬的祭司已经准备出手，勾结海妖，引发鲸国大战。”
    “已经被这个人平息了，他唤出岛下沉眠的克拉肯。”索沃道。
    “克拉肯竟然愿意出来？苏业，你身上到底还有什么秘密？”美狄亚徐徐转头，背对天光，微暗的面容说不出的妩媚。
    “我连屁股都让你摸了，哪里还有什么秘密？”苏业一脸淡定。
    哪知美狄亚缓缓走到苏业身边，伸手轻抚苏业的脸，轻声道：“福卡斯如果还活着，一定会和你一样高大英俊健壮。”
    苏业身体一僵，无奈地任由美狄亚抚摸。
    苏业感到奇怪的是，美狄亚的眼中，竟然充满真挚的慈爱。
    或许，只是想起她的孩子了。
    索沃突然深吸一口气，道：“你从小就很善良，你应该是发现孩子们会遭遇悲惨命运，所以提前结束他们的性命。一开始，神王殿或许以为你是为了报复伊阿宋才那么做。但不久之后，神王殿发现了你的真正目的，所以才追杀你，事情是这样的吧？”
    “大体上是这样的。”美狄亚点了一下头。
    索沃看了一眼苏业，又看了看暗金海螺，深吸一口气。
    “你是来寻找幽灵船的吧？”索沃望向美狄亚。
    美狄亚很自然地转过身，再一次望着天与海。
    “或许吧。”
    苏业愣了一下，疑惑地问：“幽灵船？是指那艘最奇特的神力位面吗？外形是一艘船，内部本身又是一个神力位面。传说穿梭于人间、冥界与地狱之间，有着强大的力量，哪怕神灵也很难掌控。”
    “就是那艘。”索沃道。
    “你们两个的意思是，幽灵船，会路过鲸国？”
    “不是路过，是长居。”索沃面带微笑。
    苏业微微皱眉，脑海中浮现有关和鲸国的所有资料，怎么样无法将两者联系到一起。
    “谁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苏业问。
    “你难道想不到吗？”索沃笑吟吟地问。
    苏业摇摇头。
    “幽灵船，伐神者。”索沃吐出两个词语。
    苏业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伐神者是因神灵而死的亡灵，幽灵船由亡灵掌握，也就是说，伐神者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掌握了幽灵船？”
    “准确地说，还没有掌握，只是能在一定程度上控制。”
    “那么，美狄亚进入鲸国，是为了寻找儿子的亡灵？或者说……美狄亚早就确定自己的儿子会到幽灵船，所以杀了他们，然后来这里找寻？”苏业问。
    美狄亚低下头。
    第689章 盲人
    索沃长叹一声，道：“这件事怪我。当年美狄亚和她的老师进入鲸国的时候，我为了讨好……咳咳，学习交流，讲述了有关鲸国的许多秘密，其中涉及到幽灵船和伐神者。我们当年猜测，有些人在出生前，就会被神灵标记，要么成为神灵的容器，要么成为神界战士，要么成为无辜的牺牲者。如果神灵的容器和神界战士出了意外，提前死亡，神界又不接纳，会和无辜牺牲者一样，有很大可能成为伐神者。但是，不是所有的伐神者都能进入幽灵船。”
    “我明白了，美狄亚只是寻找而已，无法确定。”苏业道。
    “对。不过，我相信她一定会找到儿子。就算找不到，或许已经从冥界转生，重新成为人。对吧，美狄亚？”
    美狄亚望着海洋，眼中水色荡漾，慢慢诉说。
    “当我遇到伊阿宋的时候，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直到金羊毛远征结束，英雄们内讧，我才隐隐意识到，这次金羊毛远征，可能是神灵在挑选神界战士。但是，我那时候心中只有伊阿宋，只想与他结婚生子，度过美满的一生。直到我发现，我的孩子过于强大。”
    “每个母亲的心都是矛盾的，既想让孩子强大，又想让他们平安。为了保护他们，我反而对魔法有着更渴望的追求，最终晋升传奇。直到有一天，我带着两个儿子去城外庄园的时候，救下一个奄奄一息的盲人。”
    “那个盲人明明双眼一片纯白，我却从他眼中看到星空。他说，为了报答我，会帮我做一件事。然后他问我，想要神灵帮我选择儿子的命运，还是我自己选择。对，你们大概也能猜到，和那个时候的我一样，怀疑他就是‘大预言师’荷马。我从他的身上感受到奇异的力量，甚至于，我那时候本能地感觉，自己哪怕是传奇魔法师，在他面前，也毫无还手之力。”
    “听到他的话，我想起金羊毛之旅，想起我与伊阿宋经历的一切，想起那些陨落的英雄。为了孩子，我选择了后者。”
    美狄亚说着，抬起右手食指，在半空徐徐从上到下滑过，和方才触摸苏业的面庞一样。
    “盲人抚摸了我的孩子，然后，我看到，两个孩子的左肩上，浮现淡金色的六辐条轮形阵图。盲人说，这就是天堂印记。凡是有这种印记的人，会被命运的力量牵引，相互厮杀或并肩作战，死者失去印记，而存活者获得印记。但是，如果有神之子在，那么神之子会吸收印记，越来越强大。”
    “我问他，拥有天堂印记的死者，会进入天堂岛吗？”
    “他没有回答，他的表情非常奇怪。”
    “我问他，吸收印记的神之子，会封神吗？”
    “他的表情，更加奇怪。”
    “我还要再问他问题，他却从我面前消失不见。在一个传奇魔法师面前彻底消失，任何力量都无法探测，这个盲人的强大，毋庸置疑。”
    “回家之后，我正准备查找相关，但却看到，我的左肩之上，有同样的天堂印记，伊阿宋的身上，同样有。”
    苏业和索沃静静地看着美狄亚的背影，看着她颤抖的肩头。
    美狄亚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用尽财富和人情，从各位传奇大师和各大家族手中寻找相关资料，最终确定，所谓的金羊毛之旅，战死者，会失去天堂印记，优秀的战死者进入天堂岛。而活下来的人，获得天堂印记，越来越强大。我也终于明白，当年内讧的时候，那些活着的英雄，在骂什么，而当时，我并没有听懂。”
    “他们在骂天堂印记，骂被神灵掌控的命运，骂众神。”
    “我那时候才明白，他们宁愿不要强大，他们只想朋友活着。”
    苏业与索沃沉默着。
    “我在收集到充足的证据后，郑重与伊阿宋商议，希望能解决这件事。但是，我永远都忘不了伊阿宋那天的声音。”
    “他说，他早已经知道。”
    “他说，这是他们的命运，命运不可违背。”
    “他说，他之所以能晋升英雄，我之所以能晋升传奇，都得自天堂印记。”
    “他说，如果没有天堂印记和众神，那么自己可能庸庸碌碌度过一生，而现在，他是希腊的英雄，因为金羊毛远征名留史册，别说晋升神界战士，哪怕不去天堂岛，这一生也值得。”
    “在那天之后，他就开始疏远我，最终爱上别人。”
    “之后的事情，你们知道了，我杀了他的情人和他情人的父亲，最后，我杀了我们的孩子。”
    “那天傍晚，我背对夕阳，脚踏红龙，握着滴血的匕首，对抱着孩子尸体的他说，这是他的命运，不是我的。”
    “他无法承受这种命运，选择自杀。”
    “不久之后，复仇神殿认定我是逆命者，并准备派遣大裁决者利昂娜追杀我。而就在我走投无路之际，利昂娜突然离开，我才得以逃脱。后来我才知道，利昂娜为了抓捕你和欧几里德，才离开。你和欧几里德，救过我一命。”
    苏业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为什么她抚摸自己面庞的时候，眼中为什么会有一种长辈的慈爱，也明白她为什么愿意送出魔源徽章。
    索沃忍不住道：“复仇神殿这一任大裁决者，被克拉肯杀死，也等于是他救了你第二条命。还有这次你被神王殿击中，我的力量恐怕都无法救你，但他的力量可以。所以说，你欠他三条命。”
    美狄亚轻轻一点头，继续诉说。
    “复仇神殿放弃了追杀，但神王殿还记得我。尤其在预言到我将要进入鲸国，他们不惜一切猎杀。但我屡次逃脱。直到最后一战，我受伤逃跑，被神威雷霆击中。他们，会继续追杀我，而且也必然能追到我。”
    “看来是用了强大的神殿力量。”索沃皱眉道。
    苏业问：“他们在水中的速度怎么样？”
    索沃猛地看向苏业。
    “你想在群山之海，利用海魔兽解决他们？”美狄亚问。
    “对，群山之海被海皇三叉戟的残留力量影响，无法传送。他们又只是祭司和战士，怎么都快不过海魔兽。只要能把他们引入鲸骨矿区，海魔兽自然会解决他们。”
    “你太小看神王殿了。他们一定有办法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