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秀娇断断是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进退两难的样子。
    如果拉方记者下水洗白自己，那就等于之前一切的努力都白做了，她要林小慧工厂倒闭，上门道歉，还了那批布料的钱。
    如果不洗白自己，早上收音机广播的内容就会让她晚节不保。
    怎么盘算都是亏的。
    “这个林小慧……”她真的恨不能将林小慧给挫骨扬灰了去，活了大半辈子，该吃的苦头都吃过，哪怕是碰上强劲的对手，她也依然能闯过难关，可眼下，并不是她有这个勇气就行的。
    “太太回来啦，”小英为吕秀娇开了门，回头对堂厅的人说话。
    黄小桔拉着李冬识趣地上楼了。
    李牧站了起来，一张长得和吕秀娇有五分像的眉眼开阔了不少，“妈，你去哪里了？”
    “我能去哪里，出去走走，”吕秀娇只觉得心累得很，靠着实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儿子啊，你说，要是你没把这批布卖给林小慧，那该多好。”
    李牧怔住，心生懊恼，“妈，你现在怪我了？”
    吕秀娇直起腰来，定定地看着李牧。
    “如果不是你羡慕人家林小慧的产品卖得好，会造成眼前这个局面吗？根本不会！”李牧愤愤说完，自嘲道，“其实我一早就知道你对我没信心，要不然你不也不会过问我的每一个决定。”
    “可事实上你这件事情你没问过我，不是么？”吕秀娇腰板儿更直，捏成拳头的手，关节凸显，手背似露出森森白骨似地可怕。
    “那是因为……”李牧说不下去，眼神闪烁地看向别处。
    吕秀娇便逮着机会说道，“儿子啊，谁都能指责我，但是你不能，为了你，我耗了多少心血，人家孩子没日没夜地忙着复习功课要去高考，而你呢，我直接把你送出国去深造，就是希望你回来能帮妈妈一把，可是你真是……”
    李牧低垂着头听完这些话，看着地面，幽幽说道，“妈，其实儿子我并不如你说的那么优秀，这次我和林小慧合作，也是为了之后的生意，你这么一弄，怎么办？”
    说完，缓缓抬头，伸手示意吕秀娇看电话机。
    话筒的线没有连着电话机，而是断开的。
    “你出门后，之前的客户都打电话过来要求退货，电话太多，我实在是应付不过来了。”
    “退货？他们敢？这可都是签了白底黑字的合同的，”吕秀娇激动得顾不上飞溅的口沫了。
    李牧却清冷的目光却露出了几分鄙夷，“事关他们的名声，就算是违约那又怎么样？”
    也就是说，早上收音机播放的内容，很多人都听到了。
    “名声……”吕秀娇恨恨地靠在了沙发上，一脸颓败，“林小慧，你给我等着瞧。”
    李牧一声不吭地看着那一副怒容，心一点点地往下沉。
    下午，一封关于茂达误会了林小慧的道歉信通过广播站再次响彻了大街小巷。
    林小慧听了之后，心情并无多大起伏，这也算是她意料之内的事情了。
    吕秀娇败就败在低估了她林小慧，而不是能力上的问题。
    门面上，这件事情又方记者收受贿赂背锅而结束，但是两家看似不想干的厂子却像是解下了血海深仇似地。
    这天林小慧去了工厂，林小丽就库存不多的布料和她说道，“如果布料不接上来的话，就要停工了，如果不行，我们就回大岙镇，去找苏经理想想办法。”
    苏庆春？
    林小慧听到这个名字从林小丽嘴里出来的时候，心里还是很满意的，至少这个妹妹愿意动脑筋去想事情了。
    苏庆春之前在大岙镇的供销社里做过，知道各路进货渠道，如果能叫他帮忙的话，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只是，林小慧觉得还没到这个地步。
    “先等等，”她想了想，有了个主意，虽然不是很确定，但是大概方向差不多了，“你和我去一趟茂达纺织厂。”
    “去哪里干什么？”林小丽一脸不乐意，毕竟茂达这次害得他们差点停产了。
    林小慧瞥了她一眼，便出门去了。
    林小丽连忙跟上，叫上油桶，骑着三轮摩托车出去了。
    刚到通往茂达纺织厂的路，便可看到好些三轮卡车进进出出。
    “这是怎么啦？”林小丽引长脖子观察厂子那边的情况，“有很多三轮车，很热闹，还有人吵起来了。”
    吵起来就对了。
    林小慧一脸淡定从容，茂达纺织厂闹得越凶那才越好呢。
    这个年代的人，大部分奉公守法，心灵纯洁的，早上之后要听了收音机的，多多少少会对吕秀娇的人品产生一点怀疑，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退货后断绝合作关系，保住自己的名声。
    吕秀娇虽然公开道歉，挽回了一点名声，但是这在人的心里留下多大的阴影，现在是可见一斑了。
    和茂达合作的人退货的越多，茂达库存就越多，这个时候消化不出去，加上纺织机台一天三班倒的织布，这库存量就可想而知了。
    “二姐，你该不会是想……”林小丽渐渐就明白林小丽的意思了，一双眼睛亮地犹如刚刚擦洗过明珠，“如果我们要趁虚而入的话，最好还是请苏经理过来。”
    “那你说说原因看，”林小慧侧目，眼中带着是赞赏，只要能把握住局势，晚一点也没事。
    “我们去找苏庆春为我们找他们买布料，他们库存太多，吃不消的话，价格就可以随便让我们压了，”林小丽一口气说了下去，“就好像之前你买他们的库存布料一个道理。”
    正是这个道理，林小慧点头，让林小丽安排人手去大岙镇请苏庆春过来。
    而另外一边，吕秀娇因为布料被退货而不死心，将这一切都怪到了林小慧的头上去，憋了两天的气之后，听说有人要收购他们厂里的布料时，便将那怒气隐忍了下来，调整情绪去厂里，担心李牧又在这库存布料上头吃亏。
    苏庆春穿了件青蓝色外套，提着公事包，态度诚恳地坐在李牧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