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东突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来对待这些事情，该歇斯底里的质问？不接受？他曾经设想过很多自己要反应的事情，却没有想到当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自己根本没有任何招架之力，就连那么反弹的一下挣扎都没有，他不是像这么说的就可以这么轻松，这么愉快的就这样接受这些事情了，他其实比谁都胆怯，这样的事情根本不够他去处理的。
    他甚至想过最懦弱的不要去面对，就这么着过下去吧。
    然而事情已经到达了现在，呵呵，现在还有什么是他不能接受的？
    连他都觉得自己跟别人不一样了，自己也是个怪人算了。
    “那您说，我该怎么办？”
    林东的声音有了些许的哽咽，他是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快让他去做点什么缓解这样的痛苦吧，他是真的不行了，他要逃离这里，这里的一切就像是个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海水，无论他怎么挣扎，都会轻易的将他吞没。
    舒沁拨弄他头发的手停下，她轻轻的告诉他：“在我耳后有个自动引爆的开关，按下它什么都可以结束了。”
    “我曾经有很多次想要按下它，照顾你们，无非就是我的任务，这个 任务什么时候才算完成，我又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我也不知道啊。”
    舒沁低头看着林东，突然笑的有些羞涩：“我把你们照顾的很好，我的是不是也完成的不错？”
    他是再问林东，还是在透过林东去问的是另一个人？
    林东的诧异的跟随着舒沁将她遮掩住耳边的头发，他也就看见了舒沁露出来的耳朵，他知道舒沁是要林东干什么，林东只是摇头，不断的摇头。
    他做不到。
    他不可能将好不容易编织了这么多年的美梦给轻易的敲碎，在林东没有发现之前一切明明都很好。
    他可以容得下阿灵的存在，怎么就容不下他们了？
    ——林东，你可以容得下阿灵的存在，怎么就容不下我们了？
    ——你以为你是谁啊？为民除害么？
    林东现在突然有点明白禾穗的感受了，除去禾穗的这个身份，董晴也不过是个正常生活的机器人，自己有什么资格干预的吗？
    是人类制造了他们，最后毁灭他们的，竟然也是人类。
    天理昭昭，谁都阻挡不得，是非沉浮，有多少执着于真相的人，时间迟早将这些不属于他们身上的污点洗濯掉，有人会执着于正义，并为之奔波，赌上半生。
    他们要的不是谁对谁错，而是需要还一个公道，这是他们的价值观。
    好像都在找一个能为之付出一切，付出一切生命的事情，林东突然明白了邢靳拍着他的肩膀告诉他：“有的职业是要干一辈子的。”
    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好啊，好吧，那就交给着天吧。
    “没关系，我接受，妈，我接受。”
    林东突然有一种疑问，禾穗是不是也在等他的这一句：没关系，我接受的？
    她每次落在自己头顶上的刀都会不自觉的停顿一下，这样子的禾穗到底在挣扎什么？林东突然想要把禾穗给舒沁认识认识，他总觉得这两个之间似乎有着什么特殊的关系。
    然而接下来的行动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杀了秦珪铭那伙人？秦瑶怎么办？事情真的又如秦珪铭说的那样吗？那个禾风到底要做什么？
    林东站起身子，放眼看着这墨蓝色的天空，这个时间大多都在沉睡，慢慢无尽的长夜，像是行走在半天的瞎子，他觉得寒冷起来，不自觉的裹紧身上的薄衫。
    “我真的不知道有一天我会这样，我经常迷惘，它就是在我又一次迷惘的看着海边的时候，突然出现的，然而在此之前，脑海中一直有个声音，当那声音再次是从一支毛笔里出来的时候，我只是觉得很惊奇，我的梦里经常出现一个背对着我的姑娘，她的头发很长，拖在地上，又黑又长的那种，站在一片烟雾朦胧中，后来蜉蝣也慢慢变得真实起来。”
    许是听到林东提及，蜉蝣慢慢在黑夜中显出身形，然而舒沁并不能看到她，蜉蝣只是和林东并肩站着，眼中是和林东同样的风景。
    林东记得最早问他是那边的人是禾穗，修真者和他们那边，按禾穗的说法，林东理所应当的是禾穗那边的人，可他却帮了阿灵，无关他身后的种族，只单单是这个人。
    然而现在他游荡在林东人群中，突然觉得自己和这些人类也不是一类人了。
    他是谁?
    以前的林东也经常思考这么哲学性的问题，但很多的时候，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答案，外界就已经给林东一个答复，他什么都不是。
    没有人去注意林东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像饭点的时候，林东汇入那拥挤的人潮之中一样，他会直奔他喜欢的酸汤面，坐在餐桌上吃完就走，没人注意他呛到了几下，或者今天的面好不好吃。
    很长的一段时间，连他自己都不曾这么在意过，他会觉得那是偶尔的矫情，现在的自己过的很好，他跟随着万千学生做好一个大学生该有的样子，英语考级，考证书，就觉得自己已经非常忙碌，非常充实，现在想来不过是在特别空虚的时候，不停塞置东西罢了。
    面对壮阔的大海任何色彩都添置不上，手腕不小心的颤抖便是一副沾了墨迹的白纸，他这才突然反应过来从一开始他就蘸错了染料，他的所有东西都错之后就成了那个样子。
    他后来慢慢变成了谁？
    慢慢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这个样子的他，从此以后他的影子里会完全是另一个人的模样，这个人藏在万丈的青山绿叠之中，弯着的眉眼是山河，齿若明皓，眸如山水之间的碎银。
    “林东，你总觉得我们可怕。”
    “那你呢？你现在不就变成了最可怕的样子？你看看你和我们还有什么区别？”
    这是怎么回事？
    谁的声音不停的在回响？？？
    “你看看你跟我们还有什么区别？”
    “你跟我们还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