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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你一支穿云箭(探案) 第74节
    贡院里有十数个大小相当的院子,每间院子里又分布十几到几十不等的号房。
    为了方便管理,考生被安排在哪间号房哪个院子,都是根据他们在巡考中的名次来的。
    李捕头也说,巡考中的前几名考生都在这个院子里。
    换句话说,若是不出意外,今年平江府秋闱的解元,也会从这院里选出。
    而昨夜,这院中有几名守卫和十几名考生共计二十多人,所以,他们都有可能是凶手…
    “李捕头就没怀疑过贡院的守卫?他们进出自由,且并不曾被搜身。”
    李捕头摇头,这院中的守卫都是他手下的,他自是信他们的,不过束穿云既然怀疑,那…
    “束小姐放心,稍后我会一一盘问他们。”
    束穿云颔首,想了想又道:“从号房里的种种迹象来看,凶手费劲心思杀人明显是有备而来,但凶手的目的如今我们并不清楚,这件案子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俗话说的好,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既如此,我先来说说我方才在这间房里看到的案发时的情形,咱们三个也好参详参详,看看是否遗漏了什么。”
    “好好,穿穿你说,”元凌满脸兴奋的表情,依束穿云所说,这件案子她也有份参与,她不由摩拳擦掌,有心要为破案出一份力。
    李捕头求之不得,急忙点头,“束小姐先说。”
    “第一,死者被杀时,正背对着窗户睡觉,这从他被刺的是左边太阳穴可以判断出,凶手从外面进来后,趁着他熟睡,一把捂住他的口鼻,”束穿云边说边比划,作势刺向木板上的尸首。
    李捕头和元凌两人点头,“确实如此。”
    好,这点三人意见相同。
    “第二,阿凌说过他眼中无血丝,说明他昨夜睡的极早,李捕头也说,戌时一刻,守卫查过房,确定所有人都熄了烛火,又因大雨将至,还提醒大家锁了窗户,可你们看窗沿下,那水迹是从哪里来的?”
    两人顺着束穿云的手指看窗户方向,窗户虽关着,但锁扣却未搭上,以至于大风吹来,雨丝便会随风渗进窗缝里。
    “这么说他在守卫提醒锁窗也就是戌时一刻之前就死了?所以才没搭上锁扣?”
    李捕头心中疑惑,“可戌时一刻前许多号房还燃着烛火,整个院子灯火通明,如果有人走动,守卫不会没有发现。”
    “是啊,”元凌也道,“众目睽睽之下,难不成那人有穿墙遁地的本事不成?”
    “不,我的意思并不是他在戌时一刻之前就死了,而是重点在于他没锁窗户。”
    束穿云见两人露出不解的神情,遂走到窗前指着锁扣对二人道:“你们看,号房的窗户设计的极为精巧,从窗户里面搭上锁扣,外面是打不开的,所以,若是窗户未上锁,那么凶手进入屋中的途径就有两种,一是从门,二就是从窗户。从门进来,凶手身上一定藏了撬锁的工具,而从窗户进,就不一定了…”
    “从窗户进…这不可能,”李捕头立刻否了束穿云的说法,“窗户只那么点大,小孩子都穿不过,别说是大人了。”
    “也不一定哦,”元凌听了这话挠了挠头不太确定道:“我似乎听师傅说过,江湖中曾有一种缩骨异术,能让成年男人的身体瞬间变小。”
    元凌说着又拿手比划着窗户的尺寸,确定了几分,“对,师傅还说,只要头骨能通过的地方,身体便能通过。你们看,这窗户的大小,勉强是可以探进头来的。”
    “不会吧…他们…他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腐酸秀才…”
    李捕头是习武之人,自也听过江湖上各种异术,但却犹不肯相信参加考试的文人秀才当中有人会这等本事。
    “世上之事无奇不有,我们应当考虑各种可能,”束穿云略有些怅惶。
    她虽不记得前次在知府大牢里被海梦挟持当时的情形,但她被下了摄魂之术替海梦解了牢里的枷锁这事却是千真万确的。
    所以,大千世界,江湖之远,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只有想不到而已。
    经此一事后,她再也不敢小瞧那些看似不起眼毫无威胁的人。
    “昨夜戌时一刻整个院子都熄了烛火,漆黑一片,只有二楼檐下的灯笼还亮着,可昨夜风大,灯笼必也被风刮的胡明忽灭,因而院中总有光亮照不到的地方,我记得很清楚,昨晚从戌时三刻开始便下起了大雨,雨大风急,直到今早才歇,若是有人在此期间无论是从窗户还是从门进入房内杀人,门和窗户两边都会留下更多的水迹,而不是如今这般丝丝缕缕的痕迹。至此,我们可以推断出,死者是死于戌时一刻到戌时三刻之间。”
    李捕头元凌两人不约而同点头,“小姐(穿穿)说得有道理。”
    “虽是如此,可这也没法推断出谁是凶手?”李捕头又道,毕竟这院中加上守卫二十多人呢。
    “不错,仅此一点并不能断定谁是凶手,但,李捕头你刚刚还说过,昨夜除了死者被杀外,院中一号房的考生也出了意外,你不觉得这事甚是巧合吗?”
    “束小姐觉得这二者之间有联系?”
    束穿云蹙眉道:“一号房的考生不早不晚恰在戌时一刻之后出了事,当时院中必然会有动静,若是其他号房有声响,恐怕也难以被发现。”
    直到此时,因为守卫有心隐瞒,李捕头和束穿云都不知,昨夜戌时一刻至戌时三刻那段时间院中仅有一名守卫,又因这仅有的一名守卫去寻主监考官拿一号房的钥匙,所以,有那么一刻钟,院子里实际上是没有守卫的。
    “来人呀,”李捕头闻言大震,急忙呼喊外面的捕快。
    “头,”一名捕快在门外回道。
    “一号房的考生醒了没?”
    “听说早上醒了一回,后来又睡了过去,一个时辰前属下去时还未再醒。”
    “派人去守着,等醒了即刻来唤我。”
    “是。”
    捕快正欲离开,又忽闻李捕头道:“等等。”
    “头,您还有吩咐?”
    “这院子里的考生都还看押着?”
    “是,属下按照头的命令,把人拦下来后,都看守在了外院的凉亭里。”
    李捕头并没问昨夜院中的几名守卫,因为他根本没怀疑过守卫,所以那几人仍旧在院中值守。
    李捕头喝退了捕快,沉吟了片刻,道:“束小姐,您看要不要先去审问这些考生?”
    不知不觉间,李捕头已把破案的希望寄托在了束穿云身上。
    而束穿云呢?她也完全沉浸在了案件当中。
    这次凶手杀人手法类似于诸多影视中常见的密室杀人案,但她从前没有遇到过,所以不免更为慎重。
    她也听说元泊并不在平江府,秉着和元泊已坐一条船的想法,遂当仁不让的接过了这个担子。
    “死者的情况查清楚了吗?”到了这时,她才向李捕头问起死者的名姓。
    “此人姓吴名盛庸,兴吴县人士,也是此次秋闱巡考第一名。”
    巡考,也即在秋闱试前,皇上指派的秋闱主监考官另外做的考核,各首府会参照巡考结果为参加秋闱的考生排座位,而巡考的第一名,也极有可能会成为秋闱的解元。
    “第一名啊…”
    束穿云看向木板上的男人,年纪不过二十有余,桌面上码得整整齐齐的一叠试卷犹带着几丝雨后湿润的潮意。
    她忽然想起午后坐船回南城的途中,萦绕耳边的那首平江小调,“…谁家娇娘盼君归…”
    也不知他娶了妻没?
    第83章 贡院疑云5
    外院的凉亭中,或站或坐着十数人,他们皆是同一个院子的考生。
    这些人自八月初八进场,到如今已七日有余,每日只吃喝些自带的干粮和水,初时考试紧张,还不觉得十分难熬,待交了卷,那份疲倦饥饿的感觉霎时袭来,各个面黄肌瘦,像似大病了一场,大家只等考官一声令下,便要各自归家,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
    可一场意外生生止了他们归家的路,有些人从守卫的只言片语中察觉到出了大事,此时皆面带忧虑,饥饿和疲劳反而被甩在了脑后,他们如今最担心的恐怕是自己的考试被影响。
    因有守卫守着,他们不敢交头接耳议论,随着时间流逝,日头渐渐西斜,众人开始焦躁起来。
    “守卫大哥,天将要黑了,咱们这些人何时才能归家去?”
    “是呀,是呀,再不放场,家里人该急了。”
    “就是,咱们总不能干等着不是?”
    ……
    又过了一刻钟,还不见有人来,众考生终于耐不住性子,七嘴八舌的和守卫说道起来。
    “勿吵,”其中一名身材精瘦黝黑的汉子明显是几名守卫的小头目,他耐不住吵嚷,掏了掏耳朵,张嘴大声呵斥众人:“着什么急,你们不知道出了大事?”
    说着嚯的一声拔刀指向众人,“你们都是嫌疑人,谁再吵就等着大人发落吧。”
    也不知是哪个腌臜的在他们值守的院中杀人,还连累他们被斥责,小头目此时说话的口气也不客气起来。
    众考生听了这话十分惊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方才各自心中的那丝不安终于成为了现实,面色也霎时变得难看起来。
    过了半晌,还是其中一位穿着长衫身材修长相貌斯文的书生向前一步,对小头目拱了拱手,“守卫大哥,到底出了甚事,能否说与咱们听听,让咱们心里也好有个底,稍后大人若问起话来咱们也不耽误大人时间,大哥您说是与不是?”
    书生不卑不亢,和守卫头目说话时也颇为尊敬客气,一时让小头目的怒火收敛了几分。
    守卫头目正想回他,不料身后另一个守卫突然碰了下他的胳膊,“李捕头来了。”
    众人回头,只见李捕头在前,他身后除了着黑衣红领服衫的捕快,还另外跟了两人。
    一个背着药箱的小个子,很显然是仵作。
    另外一人着长衫,文人打扮,应该是府里的师爷。
    “咳咳,”李捕头轻咳,脸色黑如锅底,问一旁的守卫头目:“人都在这?”
    几名守卫就是昨夜值守这个院子的,他们本属平江府城守军,只是被临时抽调做了秋闱贡院的守卫。
    因平江府城守军本就在知府衙门的管辖之下,而李捕头在知府衙门可谓是一人之下,多人之上,所以即便是府城守军,对李捕头的态度也都恭敬有加。
    守卫头目刚刚点过人数,一个院子本该是十八人,可如今在凉亭中的仅有十五人,除了死去的和生了病的那两位,实际上还少了一人。
    少的谁,守卫头目一时也说不清,他们并没有这些考生的名单,他自知此事牵扯甚大,所以李捕头问起,他是不敢有丝毫隐瞒的。
    只见守卫头目抱拳低首对李捕头道:“参与考试的考生一共十八人,除了死者和生了病的那位,这凉亭中有十五人,还有一人不知所踪,应是在刚才混乱中走掉了。”
    “走掉了?”
    一个略有些清淡的声音在李捕头身后响起。
    守卫头目有些意外,不明白那师爷什么来头,更不知要不要回答,遂小心翼翼觑了眼李捕头,却见李捕头眼神严厉,低声呵斥他:“说。”
    他急忙低了眼诚惶诚恐解释:“主监考官只要见到考生的试卷就会给钥匙放人,所以有些考生会被提前放出来,他们只要收拾好自己随身携带的东西等放场的铃声响起,便可以从贡院出去了。”
    束穿云对贡院之事确实不太了解,听完守卫的话了然几分,“所以等你们发现死者的时候,院子里其他号房的门锁都被打开了?”
    “确实如此。事实上,贡院其他考场的考生早就已经离开贡院了。”
    这是贡院多年的规矩,并不是他们守卫制定的,所以守卫头目回答时颇为理直气壮。
    李捕头听说少了一人也觉出了不妥,他对身后招了招手,有捕快上前,“头。”
    “去,找主监考官刘大人要名单,务必查清到底少了谁。”
    说起名单,李捕头还窝着一肚子气,他方才查十号房死者身份时让人去寻刘大人要过名单,可那厮偏偏以名单保密为由不肯给他,只告诉了他死者的身份。
    哼,那就是个顽固不化不做实事的老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