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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萧璟却还是问了句,“那阮家表弟的品级,陛下觉得是卿位还是?”
    长宁轻轻丢了句,“侍君吧。”
    萧璟应下,侍君之位不算太高,却也不低,对阮衡而言刚刚好。不过方才长宁的话,不必依循旧制,旧制之中,只有侍寝之后才可册封,是连这些都省了吗,那今后呢?
    “其余选侍都已经入宫多时,可现下阮表弟住在宫中,可否要格外开恩,允他回家与亲人话别。”
    长宁对阮衡显然已经没了耐心,“不必了,他既然这么想入宫来,许是早已经话别过了。”
    她这么温和的性子,都被阮衡磨得厌烦了,这阮衡入宫之后的处境,恐怕未必如他所想。
    长宁称朝中政务繁忙,没在立政殿停多久便离开了。玉林却道:“陛下将册封的事交给殿下,究竟是信任还是?”
    萧璟道:“不管是不是信任,她既然敢交给我,必定是不畏惧萧家从中作梗。”
    玉林点了点头,而后问道:”殿下打算给那位阮公子,拟什么封号?”
    萧璟冷哼一声,“他不是心思纯澈吗,便封他为纯侍君吧。”
    玉林笑了笑,这“纯”字用到那满腹心计的阮公子身上,当真是极其讽刺。
    萧璟又去了寿安宫一趟,问过太后的意见,亦是想从中探得这安插‖在后宫中的人究竟是谁。萧胤给了几个人选,但春猎那日这几人都在宫中,萧璟还是相信自己的猜测,早年入宫之人,必定有一人是听命于太后的。
    自从长平的事一出,萧璟渐渐又得了萧胤的信任,而玉林带给他的消息,却让他有些惊讶,他没有想到自己母亲竟这般自负,长平身边的近侍名唤淳生,他本以为萧韶会用淳生父亲的性命来威胁淳生杀了长平,以绝后患。可她却让淳生在长平身边做萧家的眼线,将长平的一举一动都报给她。
    只是萧璟不知道的是,萧韶此举亦有她的打算,她的女儿萧瑛也有些不解,“母亲此时不杀长平,若是被她得了机会反过来对付萧家,岂不是不妙。”
    萧韶却道:“她固然是一个威胁,李长宁想拿她当利刃,刺进萧家的腹地,朝中又有谁看不出呢,她也不怕别人看出来,这是她用的阳谋。但我为何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
    萧瑛道:“母亲的意思是,挑拨她们姐妹二人的关系,让李长平手中的剑先对准皇帝。可这绝非易事啊!”
    萧韶却胸有成竹,“放心吧,我已经布置妥当了,到时候只等她往里跳。过去,我确实低估了李长宁,可今后不会了。”
    云州,孙岚在门外来回踱步,而门内传来的男女燕好之声一直未休,她是长平的心腹,这些年一直为她奔走,但方才得到的一个消息,却让她即刻从榻上起身赶了过来。
    里面的声音依旧未停,看样子要等上许久,孙岚问了门外守卫一句,“今日在房中服侍公主是谁?”
    那守卫如实道:“是淳生公子,近来十分受公主宠爱。”
    孙岚面色一变,连忙叩门,却又被守卫拦住,“公主若是怒了,小人只怕担当不起。”
    孙岚斥道:“若是我再不进去,怕是你才真的担当不起呢。”
    孙岚强行闯了进去,长平掀开帷幔,正整理着衣衫,床内的男子半搂住她,“公主可还回来?”
    那男子衣衫不整,孙岚连忙别开眼去,长平脸上仍有春情,可声音却冷了,道:“本宫的事你少过问。”而后吩咐道:“来人,送公子回去。”
    长平自被人从宗正寺救出,性情越发古怪,晚间不喜和人同榻而眠,对身边侍奉的男子也没什么留恋,她现在不相信任何人,这淳生模样生的好,以前在宫中时便一直服侍她,又擅于房中之事,长平对他比旁人多了几分喜爱。
    淳生忙将衣衫穿好,退了出去。房中燕好的气息浓郁,孙岚咳了一声,长平道:“扰了本宫的好事,你最好是有要紧事,否则本宫可不饶你。”
    孙岚将那封密信交给长平,长平看后脸色一变,“好深的算计。”
    孙岚道:“他毕竟是公主您身边的人,您打算怎么做?”
    长平冷笑一声,“身边的人又如何,只要敢背叛本宫,本宫只恨不得将他剔骨抽髓。”
    “可信中人却说,那人要利用淳生公子传递消息,若是公主现在杀了他,会不会打草惊蛇。”
    长平沉思片刻,“你说的有道理,既然那些人想利用他,本宫便将计就计,到时候她们即便得到再多的消息,也只如闭目塞听一般。”
    “公主说的是。”
    “只是这密信究竟是何人发出的?”长平有些猜不透这人的动机。
    孙岚猜测道:“莫非是皇帝?当初能救公主出来,全是皇帝有意放水。”
    长平嗤笑一声,“本宫这个皇妹,可没这么好心,本宫被关的这几年,连她的人影都见不到,若不是现在她要对付萧家,又怎么会想起我来。只不过,萧家人最是该死,等本宫当上了皇帝,定要将萧家灭族,我要亲手杀了萧韶,萧胤,还有萧璟。”
    她最后的几句话说的咬牙切齿,显然对萧家已经恨极,孙岚道:“属下愿为公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长平忽而又笑的阴森,“本宫改主意了,本宫不会让萧家人死的那么容易,特别是萧胤,他骗了本宫这么多年,本宫一直认贼作父。怎能让他这么轻易的死掉,还有萧璟,和他舅父沆瀣一气,本宫当年一心想着讨好他,即便知道他对长宁有些心思,也都忍下了,可他竟敢暗中捅我一刀。”
    她知道萧璟不喜她胡来,之前身边的几个侍寝的近侍也都打发了,她那时想着,这些男子固然是好,可同皇位比起来便不值一提,只要得到了萧璟,又何愁得不到一切呢。可萧璟的目光,却一直追着她那个温吞的妹妹,喜欢长宁什么呢,难不成就因为她洁身自好,即便是到了现在,长平也不知道萧璟为何钟爱长宁。
    孙岚不得不泼一盆冷水,“可咱们的兵马,若与朝廷对抗,还是远远不够啊。”
    长平道:“继续招兵买马,本宫不怕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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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中除了多了一位纯侍君,还册封了几位侍子和常侍,长宁这才想起林绍之来,又格外给了一道旨意,册封他为侍卿,也有加恩林家之意。
    而阮衡病愈之后,便移入赐封的寝宫中,他达成所愿,第一个想见之人便是卫渊清,可卫渊清却闭门称病,不见任何人,显然也不想在外人眼中,与他有什么往来。
    他本以为册封之后,长宁便会来他宫中,可他等了许久都不见长宁过来,他心头想着,莫非她仍旧怨恼他的举动,阮衡便想着主动去赔罪,前往紫宸殿求见。
    只是他今日来的不巧,荣卿薛迹正随侍御前,薛迹本同长宁说着话,待瞧见他时,脸色便沉了下来。
    阮衡知道他如今得宠,不好与他起冲突,便只往长宁面前站,“表姐,衡儿带了些点心过来,母亲说这是您小时候喜欢吃的,都是衡儿亲手做的,您尝尝。”
    他将阮婕搬了出来,便是想让长宁对他宽纵一些,长宁淡淡道:“朕还有奏章要看,把东西先放着,你回去吧。”
    阮衡没想到她对自己这样冷淡,可她将自己撵了出去,说什么看奏章,但薛迹却可以在里面,这样偏宠他,实在是不给他留情面。
    阮衡离开之后,薛迹走到桌前,将食盒中的点心取了出来,这些点心确实精致,他拈起一块,凑到鼻间嗅了嗅,长宁瞧见他的动作,轻声笑了笑,“你方才不还说饿了,眼前就有现成的,吃吧。”
    薛迹闻言,嫌弃地将手中的点心一丢,“我不饿。”
    他是不会做这些,也做不来这些,他更是不喜欢那阮衡往长宁身边凑,不喜欢阮衡总提及长宁小时候的事,那都是他不知道的,这让他觉得有些挫败。
    长宁前几日去寿安宫请安,萧胤状若无意地提醒她几句,“听说陛下现在独宠荣卿,帝王也是人,也会有所偏爱,予倒也能理解,只不过既然身为帝王,后宫中最忌讳的便是这个,不患寡而患不均,陛下应该也明白吧。”
    她又怎么会不明白呢,可如今她只有和薛迹在一起时,才是没有束缚的,不只是薛迹需要她,她也一样需要薛迹。
    第45章 三人 萧胤传了萧璟来寿安宫,也说了皇……
    萧胤传了萧璟来寿安宫, 也说了皇帝近来不入后宫之事,萧胤道:“你既为中宫,便该有劝谏之责, 最要紧的是,我与你说的那几个人, 你要让皇帝去亲近他们。”
    萧璟神色如前, “陛下她对我越来越疏远, 若说之前还有几分夫妻情意, 如今怕是一分都不剩了。我只怕我越是主动提起,越让她起了猜忌。”
    萧胤慢慢道:“她对萧家的猜忌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当年先帝……”他顿了顿, 又道:“先帝当年何尝不知道,可她依旧按着我的心意,宠幸了长平的生父, 又将生下的孩子交给我来抚养。”
    萧璟道:“舅父真的毫不在意吗?”
    萧胤自嘲一笑, “在意又如何,不在意又如何, 有些东西是从开始时便注定了,更改不了。不过我还是有些遗憾, 若是我能有个孩子,也不至于这般为难。可惜啊,或许是我无福吧。”
    萧胤见萧璟的神色有些黯然,怕自己触动了他的伤心之处, 便道:“你要借鉴舅父的前车之鉴, 把有些东西牢牢地握在自己手中,情爱并不是最重要的,你可明白了?”
    萧璟点了点头, 他自寿安宫离开之后,又坐上了车辇去往紫宸殿。
    佩兰在外面守着,见他过来,面上有些惊诧,以往后宫里的人没少借着送东西的机会来求见长宁,可萧璟却不怎么做这些谄媚之事,他也不需要做,她已经一月多没有见他过来了,今日来的却也不是机会。
    萧璟被玉林扶着,自辇车上下来,他身上的墨蓝色锦袍,衬得人面色如玉,可周身的威严却让人不敢多盯着他看,更不敢有亵渎之心。
    佩兰往殿内看了一眼,而后迎了上来,道:“殿下稍待片刻,奴婢去通传一声。”
    “不必了。”长宁当初与他情浓之时,曾亲口许诺他,来往紫宸殿不必让人通传,那时候她是想让他多来看自己的。到了后来,两人虽渐渐疏远,可这旨意却没有改变。
    佩兰当然也是知道的,可她刚才多此一举,实在是有缘由的。如今薛迹正在殿中,方才陪陛下午睡刚醒,此时正围在一起作画。至于有没有其他亲密之举,她实在说不好,若是萧璟直接进去,万一有什么不得体之处……
    萧璟似乎也明白了她的犹豫,这个时候他若是理智尚存,便应该让佩兰去通禀一声,可他却忍不住想进去,有些事情不是他装作不知道就不存在的,他仿佛自虐一般,一步步迈上台阶。
    殿内,长宁看着薛迹作出的画,哭笑不得,这人的字迹倒是不错,随了他的名字一般,可画作实在让人难以欣赏,就像是他的棋艺,还需多加习练。
    长宁拿着笔在他鼻间上点了点,莞尔一笑,“你的画比起薛晗的来,可差得多。”
    薛迹鼻间染了墨色,他用手轻轻蹭了蹭,不仅没有拭净,反而更为斑驳,长宁忍不住笑,薛迹听她夸起薛晗来,气不打一处来,昨日薛晗在他那里留到很晚都不走,直到长宁过来,他非说怕黑,要留在偏殿里歇着。
    长宁对薛晗一向纵容,只把他当幼弟一般,便许他留了下来,薛晗笑的得意,他在自己的福禧堂里实在寂寞得厉害,更有些怀念薛迹还住在那里时的时光,长宁也会来看他,他还能得许多吃食,如今他那里冷落得厉害,就算关行云偶尔登门,说的也都是他不爱听的话,言语之中皆是在挑拨他和薛迹的关系,他便找了由头将人赶出去,时日久了,云侍君也看出他的不悦,索性也不过去了。
    自从上次薛晗与长宁对弈,输给了她,他便刻苦习练,想找长宁再比一次,可一直都没什么机会,薛晗小心翼翼地问长宁,“陛下,臣侍可以同您对弈吗?”
    薛迹恨恨地看着他,可长宁却浅笑着点了点头,薛晗立刻让林顺将棋盘取来,长宁近来忙于政务,疏于此道,反而薛晗的棋艺精进不少,长宁竟以一子之差输给了他。薛晗眸中的快意掩藏不住,而长宁却也没有羞恼,反而摸了摸他的头,夸了他一声,“薛卿,其实聪明得很。”
    薛晗看着长宁,忽而想起他曾在《道德经》里读过的那句话,“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他喜欢和兄长在一起,也喜欢和长宁在一起,他愿意将这样的日子永远留住。
    可薛迹却不这样想,第二日薛迹便将他撵回了福禧堂,薛晗撇了撇嘴,对林顺道:“怎么兄长不喜欢我在他身边呢?”
    林顺笑着道:“主子您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山中可是容不得两只公老虎的。”
    薛晗似懂非懂,他对情爱之事一向迟钝。可薛迹却存了警惕之心,世人早已将薛家两位郎君共侍女帝之事说成了佳话,可薛迹却知道,薛晗根本没有侍寝过,除了后来的那些人,薛晗可以算得上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即便是兄弟,他也容忍不得。
    长宁直起身来,取了袖中绢帕,薛迹坐于椅上,侧身仰着头任由她施为,如同一只幼犬一般温顺,长宁一手捏在他紧绷的下颌上,一手用白色绢帕轻轻擦拭,薛迹仰着头看她时,他的眼神明明再纯澈不过,可上挑的眼尾却像是在有意诱她一般。
    长宁低下头去,吻在他的唇角,薛迹喉结微动,仰着头回吻着她,温柔缱绻。
    殿门被轻轻打开,萧璟整个人僵在那里,而他们两个人仍未察觉,如同一对璧人一般。
    长宁察觉了他的存在,她似乎从萧璟已有些木然的脸上看出了一些哀伤,她手中的绢帕落了地,脸上的红晕渐渐消散。
    薛迹闭着眸,她搁在他下颌上的手渐渐放了下去,他睁开了眼,也看清了眼前的情景。
    他看着长宁,而长宁看着萧璟,萧璟只觉得这是上苍在戏弄他,以往他看不到,也不会多想,可方才长宁脸上的柔情和爱意那般明显,却是在对着另一个男子。
    最后还是萧璟打破了平静,“臣侍,见过陛下。”
    长宁看了他许久,道:“璟卿不必多礼。”
    这般疏离的称呼,果然是旧人不胜新人,那是她的薛郎,而自己只是璟卿。
    薛迹起身,朝着萧璟行礼,“见过君后。”
    萧璟未再看薛迹一眼,他只是对长宁道:“臣侍有话想单独对陛下说。”
    言下之意便是要让薛迹回避,萧璟本以为她会让薛迹回永恩阁,可没想到,她只是温声对那人道:“内室里还有你弄乱的棋局,自己去收拾好。”
    薛迹方才的不安,被她这句话安抚,“好。”
    萧璟知道,在内室之中可以听得清外面的一切声音,因为当初他和长宁新婚之时,她缠他缠得紧,让他时常留宿在紫宸殿,还霸道地不许他离开。
    即便是早朝后召见臣子,也毫不避讳他。那时候他看着自己守护长大的少女做了皇帝,虽仍有些青涩,可他却有些满足之感。她的每一句话他都可以听到,而将朝政处理完,她会解了身上朝服,将他扑在榻上,同他嬉闹。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她另外一面却只在他面前有过,这些一度让萧璟以为,那时长宁对他的爱深厚不可磨灭,可后来他却渐渐清醒过来,她越来越沉稳,而她的宠给了后来入宫的卫渊清。他那时才明白,或许是他想多了,她并不懂情爱,更是初识男女之事,会对此痴迷也是有的,可当她有了其他男儿,他便不再特别。
    萧璟却也没忘了来这里的缘由,他不怕薛迹听到,直言让长宁依照宫中规矩,安排君卿侍寝,更是道:“陛下这般偏爱荣卿,可知这对他并不算好,你的宠爱是将他置于火上煎熬,时日久了,他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也集了万千怨怼,他又能承受得住吗?”
    萧胤这番话存有私心,可未必不是实话,长宁自然也能明白,这些日子她确实放纵了些,将那些规矩置于一旁,虽然醒来发现自己所处的仍是这巨大的囚笼。
    薛迹将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他紧紧地捏着手指,上次受的伤刚好,又被他掐出血痕来,他脑海中有个声音在响,又有人来让他远离长宁,那些人又要来抢走他的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