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破阵图 完结+番外_267
    他轻声道:“师尊需要弟子接下来做什么?”
    净思看了他一眼,目光渐沉:“你怎么看这次魔修滥杀之事?”
    暮残声毫不犹豫地道:“借刀杀人、声东击西,此法并不高明,却是针对重玄宫的阳谋。”
    他向来是机敏的,净思目光微敛,此时恰逢常念与静观都在天净沙为道衍神君护法,炼化三毒恶灵不容有失,而她虽镇守重玄宫内,却要留大半心力给遗魂殿里的琴遗音,倘若有人此时袭山,纵使早有预料,也难保不会有纰漏。
    她忽然道:“元徽为你借走了白虎法印。”
    暮残声微怔:“为我?白虎法印?”
    “当初我们发下破魔令,不惜以法印为赏是为抓捕琴遗音,眼下他因你成擒,按理说这白虎法印就该是你的。”净思淡淡道,“然而你三番两次破坏镇魔关键,与魔族中人关系勾连,就算最后证明你并非细作,重玄宫也不能将法印传给有瑕之辈。因此,元徽想出了折中之法,法印虽不能赐给你,却可以借你参悟一次,明日他就会在藏经阁找你。”
    五境法印乃玄罗本源精髓所化,内含玄机妙法无穷,别说是参悟,能触碰到它都是莫大机缘,因此破魔令才会令五境中人趋之若鹜,试问谁不想要一步登天呢?
    这当是一件莫大的喜事,可暮残声眉头皱起,问道:“弟子与元徽阁主无亲无故,他为何如此厚待于我?”
    “自以为是,不过如此。”
    净思的声音已经平静淡漠,暮残声却敏锐地从中听出了一丝讥讽,那位传言里温和中庸、与人为善的老阁主,似乎并不得重玄宫主的意。
    他眼中微闪:“看来这不是机缘,倒可能成祸事。”
    “不,二者皆是。”净思道,“我不会干涉你这次的选择,也不会在事后对你有任何偏颇,即使你会因此身死道消,也是你自己的造化。”
    暮残声默然半晌,忽然缓缓向净思跪下,低声道:“无论生死祸福,弟子无怨无悔,但是师尊……我有一件事,想要向您求个答案。”
    净思定定地看着他:“说。”
    “您当初……究竟为什么要收我为徒呢?”
    暮残声用了近五百年时间去想这个问题却不得其解,现在他终于提起,却在迎上对方冷漠目光的刹那,神使鬼差地自问自答道:“是为了让我做到师尊所不能做的事吗?”
    净思双眸微深:“你果然在剑冢第十八层看到了什么。”
    “杀神虚余铸剑证道之景,还有……灵涯真人刻在墙上的《三神剑铸法》。”暮残声笼在袖中的双手慢慢握紧,“先前在归墟之下,魔将明光也曾说我与师尊之间没有巧合缘分,只有谋定后动。”
    顿了下,他终是没忍住抬头去看净思的脸,借力隐藏着自己的心绪涌动,涩声道:“我……是师尊铸下的剑吗?”
    净思虽未教暮残声习剑,却用《百战诀》引他入武道,以《浩虚功》助他修心神,传授雷法正元锻体,不惜将脊骨抽出为他续脉……如此苦心孤诣,却将他拒于师门之外,放逐于五境山河任凭打磨,任由他陷入绝境或走上风口浪尖,她始终冷眼旁观,评估着他每一次的进境与疏漏。
    暮残声曾经不懂这样的眼神,现在才知她一如站在剑炉前的虚余,在尽一切心血锻造剑胚之后,等待兵器从水火中出锋现世。
    他手中虽不执剑,从皮到骨乃至魂灵都被她如铸剑一般锻造,明知刚过易折,仍要宁折不弯,只因剑锋本是向前,除非断折永不转圜。
    假如她真是将他视若铸剑,那么只要暮残声软弱认输,他毫不怀疑自己这把废品会被她亲手销毁。他心里跟明镜一样,偏在这一刻不愿意这样想下去,执拗地望着这个教导自己走上今天的女子。
    净思的手掌落在他脸上,难得给了他一个微笑,声音却寒凉无比:“为师不喜虚情假意,你既然知道了,也不要再做自欺的懦者。”
    “……弟子,明白。”
    暮残声垂下眼长出了一口气,不觉如释重负,反而是将体内仅有的温度也都抽离出去,从里到外地觉得冷。
    白光泯灭,净思的身影消失,当他再抬起头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地面上,凄清月光映出了行单只影。
    他对着月亮怔然半晌,才缓缓扯了扯嘴角,笑得很难看,行尸走肉般回到了小院里,木然坐在床边。
    “暮……”
    一个沙哑的音节响起,暮残声终于被惊醒,看到白夭坐了起来,正仰头盯着他看,先前令他惊惧的气息和眼神俱都消失,又变成了那个懵懂无知的女孩。
    暮残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白夭……你,在叫我?”
    白夭只是不会说话,却并非傻子或哑巴,她跟在暮残声身边时也好,同北斗回来的这一路也罢,听人说得最多也就是暮残声的名字,现在不知怎么地开了口,极其缓慢地往外吐字。
    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听到她艰难地唤道:“暮……残……声。”
    仅这三个字出口,她就没有再说了,张开双臂搂住了暮残声的脖子,把头埋在他肩窝里。暮残声下意识地环住她的背脊,最开始有些无措和茫然,渐渐就在这样的拥抱里平复了呼吸与心跳,空洞的目光也慢慢回神。
    是了,左右五百年都没拥有过的东西,他还在妄想什么呢?净思从来没有给予过这些虚伪的温情,只是他未曾得到而不甘于心,现在终于认清了事实。
    “白夭……”
    他回抱着女孩,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再叫我一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