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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节
    他将《孟子告子上》默念至此处,突然停了下来,深深吸了口气,喃喃道:“舍鱼而取熊掌者也。可对我来说,什么是鱼,什么才是熊掌?什么又能让我如使人之所欲莫甚于生,则凡可以得生者何不用也。我能为仕途而死吗?”
    他苦笑道:“人都死了,还要锦绣前程何用?我可以为澜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而死吗?”
    说着,他走到一旁的小柜中,拿出一个女子所有的香囊,他将香囊放在鼻前深深吸了口气。
    他回忆起,那日,他穿着袁一的官服从折冲府回来,遇到惠澜,当时,惠澜没怎么见过袁一,也从没见过他这位知事,因而,看到他身穿的官服,就误会他是荣郡王。
    为了不引起麻烦,他索性将错就错,接受了这种误认。他正要离开之时,惠澜却拉着他说新学了一个舞蹈,想要他看看,让他提点意见。还没等他说话,惠澜就在幽径旁的一处花丛中翩翩起舞。
    原本他只是远远地看着,可惠澜的清丽脱俗之美,笑靥如花之容,雪中惊鸿之舞,无不使他陶醉沉迷,忘乎所以地靠近,再靠近。直到他的手掌的温度,触到蕙澜被冬风吹得有些发冷的脸庞。
    惠澜笑着闭上眼,而他没有丝毫犹豫地深深吻上了她诱惑的唇。
    之后,惠澜将腰间的香囊取下,当作定情信物送给了他,临走之时,惠澜娇羞的在他耳边轻声念了首诗,说他若能将诗中之意解出来,她就会给他再跳一支舞。
    他很轻易就把诗中暗藏的幽会之意,以及幽会的时间和地点解开了。
    虽然,他对惠澜一见倾心,可她始终是袁一的女人,自己的处境已经够尴尬了,怎么能惦记着这样的女人,自寻死路?
    所以,赴约之时,他原本是打算将事情跟惠澜说清楚,可当惠澜翩然起舞,所有事情又都被抛之脑后。
    最糟糕的是那晚的月色出奇迷人,他们这对孤男孤女又在僻静的馆阁之中,他们又是那么情投意合,事情就这样毫无防备,自然而然地发生了。想必那晚后,惠澜就珠胎暗结,酿成了今日之祸。
    回忆至此。尹玉书将香囊紧紧握在手中,深深吸了口气,嘴角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仕途不过是鱼而已。”
    说罢,他从房中走了出去,现在时间紧迫,他只要半天时间,来筹谋所有事情。
    夜幕降临,惠澜正独自坐在房中,望着闪烁的烛火发呆。这时,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回过神的她咬了咬唇,而后,起身打开房门。
    当看到门外站着的男子,惠澜垂下视线,声音颇感不快道:“您在这儿,是不相信我吗?”
    男子摇摇头:“不。我是怕你没有准备好,能让我进去坐会儿吗?”
    惠澜犹豫了片刻,让出一条道,做了请的手势:“郡王,请!”
    袁一走进房中,来到一旁坐下。惠澜关上门倒上一杯茶,躬身递给了他。
    他接过茶道了声谢,而后,说道:“若今晚尹玉书没有如约前去凉亭,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惠澜神情中闪现过一丝恐惧,她机械似的摇了摇头:“不。我相信他一定会来!”
    “万一呢?”
    见他穷追不舍,惠澜沉默了片刻,回答道:“若是如此,那就意味着,他是一个心狠无情的人,为了功名利禄可以眼睁睁看着我们母子送命!”
    “若真是这样的人,你会恨他吗?”
    第275章 黄雀在后
    惠澜点了点头:“我会!”
    “好!若今晚,他没去赴约,我就把他杀了。再找个高明的大夫,把你的肚子里的孩子处理下。以我的权势,你的姿色,日后,保证给你找个强他百倍,千倍的男人,如何?”
    听到这话,惠澜眉头紧骤,她低着头沉默了许久后,声音低沉道:“就算恨他,可也绝不想他死。他没有逼迫我做任何事,孩子也是无辜的,只求郡王能够放我们母子一条生路。若他真狠心不要我和孩子,那我可以找一处荒野村庄,将孩子生下,独自把他抚养成人。”
    袁一用劝告的口吻道:“一个独身女人怀有身孕,本就为世俗所不容。先不论别人会怎么看待你们母子,你向来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你要靠什么养活自己和孩子?”
    惠澜神情坚定道:“我可以织布卖钱,也可以农作糊口。为了孩子,我什么都可以做!”
    袁一摇头叹口气:“你就像笼中的金丝雀,从来不曾飞出来看看外面的天地,才会把一切想得这么简单。昨日,我对你各种逼问,甚至以死威胁,你都不肯供出尹玉书,足以见得你对他是情深一片。”
    说着,他轻微停顿了片刻,方才继续道:“其实,我知道,你想要留住的不仅仅是孩子,更是尹玉书。你跟我说实话,万一他真是个无情的混蛋,你还想留在他身边吗?”
    骤然间,惠澜真情流露,泪如雨下:“我想,我会。不知道,在郡王眼里,我是不是愚蠢至极,或是不可救药。可若郡王全心全意爱过一个人,就会明白就算那个人是穷凶极恶之徒,自己也会情愿飞蛾扑火!”
    袁一长长吐了口气,点头道:“我明白。若尹玉书愿意放弃大好的仕途,选择你,那么,我就让他两全其美。若他对你无情无义,我会按照你的意愿,让他留在你身边,而作为惩罚,我会把他踢出官场,只要我袁一在,他尹玉书就别想有任何出仕的机会!”
    听到这番表态,蕙澜心中自是欢喜,她急忙跪地磕头,表达心里的感激之情。袁一连忙将她扶起道:“你有孕在身,不需如此!时间也快到了,你准备动身去凉亭吧!”
    惠澜点点头,迈开步子走到门边,正要推开门时,她犹豫了片刻,转头向袁一问道:“玉书曾背弃过郡王,而我又让郡王蒙羞,郡王为何会这般用心良苦地帮助我?”
    袁一答话道:“因为,你所做的,我都明白。”
    这时,惠澜若有所悟,皱眉道:“之前,雅书说郡王府只缺一位郡王所钟情的女主人,莫非”
    他打断道:“去吧!”
    见他有所顾忌,惠澜也不再多问,推门而去。
    当惠澜来到凉亭,等了片刻,没见尹玉书来。正在她倍感焦急之时,只见尹玉书从远处如逃命般跑进凉亭,拉着惠澜的手,神色慌张道:“郡王已经发现你怀有身孕的事了!今晚,我们就得离开郡王府!我已经在府外准备好了马车,我们赶紧走!”
    惠澜不由露出一抹笑意:“现在?”
    见此,尹玉书越发慌张:“我可没跟你开玩笑!刚才有人尾随你来凉亭,我把他打昏过去了,他已经看到了我的脸。过不了多久,他就该醒了。事情我在马车上再跟你解释”
    说话间,尹玉书看到从凉亭旁的草丛中窜来一个人影,他慌忙护在惠澜身前,大吼:“谁啊?”
    只见那人手持木棒,露出一脸嬉笑:“你梅大爷!”
    尹玉书心中一惊:“梅仁!”
    “答对了!”说着,梅仁挥棒往他后颈猛力一击,他便昏死过去,一旁的惠澜赶忙将他搀扶住。
    梅仁一脸得意地笑了笑:“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惠澜将昏死过去的尹玉书扶到一旁坐下,满是心疼的责怪起梅仁:“梅将军,你这下手未免也太狠了吧!要是把他打坏了,我可饶不了你!”
    “放心,打不坏!再说,看在他还有些良心的份上,我还是收了些力的。不然,他这脑袋瓜子早就豆花四溅了!”
    惠澜皱眉道:“他明明都愿意带我走了,为什么还要把他打昏?”
    这时,从凉亭外传来袁一的说话声:“当然是公报私仇!”
    见袁一走进,梅仁将木棒丢到一旁,赔笑道:“我在这冷风嗖嗖的地方,蹲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怎么着也得捞点福利吧!”
    袁一看了眼惠澜,问道:“之前,我们在吐蕃的事,尹玉书都跟你说过吧?”
    惠澜点了点头。
    他又问道:“你觉得,他该不该挨梅将军这一棒?”
    惠澜看了眼尹玉书,点头道:“他该。”
    听到这番回答,梅仁眉开眼笑,朝惠澜竖起大拇指:“我就知道惠澜,你蕙质兰心,知书达理,明白事理!”
    梅仁还没得意多久,袁一又向惠澜问道:“那你是不是觉得,他们之间的仇也报了,债也还了,就算两清了。若谁再要斤斤计较,就是小肚鸡肠。”
    惠澜笑着点了点头。
    梅仁以为他是在帮自己,没想到他是把自己兜圈子里,然后,再麻溜地把自己给卖了。
    梅仁见话已经说出口,只能摸着台阶往下爬:“好吧!我就大人有大量,过去的事就算翻篇了!”
    说着,他打量了眼袁一,皱眉道:“袁哥,我发现你真是天生畸形。”他边说,边做着动作:“别人都是胳膊肘外里拐,可却偏是胳膊肘往外拐!”
    袁一道:“屁话少说。把人背了,我们还要事情要办!”
    梅仁一脸不乐意道:“凭什么是我背啊!”
    “这里就三个人,你是想让惠澜这个女人背,还是,想要劳烦我这个郡王背?”
    梅仁撇了撇嘴:“知道了!就我天生劳碌命,成了吧!”说罢,他上前将尹玉书背起。
    这时,三人背了尹玉书,离了凉亭,往府外去了。
    次日,睡在床上的尹玉书,突然感到脸上一阵冰凉,他打了个哆嗦睁开眼,看到梅仁正拿着一只空茶杯站在床边,显然,刚刚是他故意用水将自己泼醒。
    见他睁开眼,梅仁露出一脸冷笑:“哎哟喂!你总算是醒了!果然是文弱书生,一闷棍就能让你昏死一晚,还真是省了不少事。”
    尹玉书一个挺身从床上坐起,本想要抓起一件物品来自卫,可随手一摸却拿起一个绣花枕头,挡在身前叫嚣道:“警告你!别过来,不然,我可不客气了!”
    梅仁摸着下巴,眯着眼看着床上一脸惊恐的尹玉书,笑道:“此情此景,你喊得这么卖力,我是不是该接‘叫吧,尽管叫吧!就算你叫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你!嘿嘿嘿’”
    见到被这般羞辱,尹玉书放下枕头,赤着脚走到床下,摆出一副无所畏惧的姿态:“我真是作梦也没想到,竟会栽在你手里!你要杀便杀,要剐便剐,我毫无怨言,可惠澜是无辜的,是我霸王硬上弓,然后,以此要挟她,她迫于无奈,才屈从于我!”
    梅仁上下打量他眼,道:“啧啧牺牲自己,保全别人,可不像你尹玉书该干事啊!你的建议倒是可以考虑,不过,你先得跪下跟我磕三个响头!”
    尹玉书满眼怒火:“你”
    “我怎么了?你可以不照做,那就可怜惠澜和她肚子”
    没等他把话说完,尹玉书“噗通”一声跪下,向着梅仁“嘣,嘣,嘣”地磕了三个响头。
    待他要起身,只见梅仁摇了摇头:“不够响!再磕三个。”
    他怒瞪了梅仁一眼,而后,咬牙低下头,又重重地磕了三个。
    梅仁依旧说不够响,尹玉书再次磕了三个响头。
    正在梅仁再次刁难尹玉书时,袁一推门走了进去,看了眼笑的正得意的梅仁,语带责怪道:“若你觉得这还不够响,那你用脑门往地上磕磕,让我听听能有多响!”
    梅仁赔笑道:“我这不是在逗他玩吗?没想到他倒当真了。”
    尹玉书起身,满脸恼怒道:“你们这一唱一和是在耍着我玩吗?”
    袁一冷冷道:“我可没有那兴致。梅仁把衣服给他换上。”
    这时,梅仁从一旁拿来一套喜服,丢给他道:“新郎官,穿上吧!”
    尹玉书一脸惊恐,狠狠地将喜服砸到地上:“什么新郎官?你们想要干嘛?”
    梅仁手往房中一指,笑道:“你在房里待了这么久,难道没发现这里的布置有所不同吗?”
    听到这话,尹玉书四下看了眼,只见房中大红绸子和大红绸花,墙上和窗户上贴着大红喜字,床上则铺着绣着鸳鸯的喜被,一旁的高案上放着龙凤花烛,合卺酒杯和红枣,花生等物,这里明明就是一间新婚的洞房。
    第276章 挑唆老白
    尹玉书眉头紧皱:“这儿不像郡王府,你们把我到那儿了?你们要让我娶谁?”
    梅仁笑了笑:“我们要让你娶一个年方五八,面若星斗,身壮如牛,性情暴躁,爱好家暴丈夫的火爆鞭炮花!让她在家天天噼里啪啦把你暴一顿,就当天天过新年!”
    尹玉书将头一昂,摆出一副宁死不从的模样:“你们想要让我生不如死,我绝不会让你们得逞!这女人我不会娶,这亲我不会成!”
    梅仁侧着头,露出一副奸计得逞的笑,而后,他耸耸肩道:“你这么有骨气,我们怎么能奈何得了你!反正,离吉时还有半个时辰,我们就取消亲事吧!”
    见梅仁答应得这么爽快,尹玉书不由得疑惑起来。
    于是,他便向身边的袁一问道:“我和惠澜的事你都知道了,你究竟想要把我们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