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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江铃和姚安都点点头,江铃还保证道:“老师您放心,我们一定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的。”
    郭老师点了点头,让她们离开了办公室后才长长的叹了口气。要是这件事是真的,秦雨鹃就是华国文学史上的第一则女性抄袭事件,事态严重到他都不知道之后如何是好。特别她还是抄了自己亲姐姐的,郭伯愈现在才知道,她那位姐姐,就是华国被登报离婚的第一人,秦雨鸾。
    这位秦大小姐有着怎么样的名声,郭伯愈也是一清二楚的,如果文章真是她写的,那事情就更复杂了。
    秦雨鹃半个时辰之后已经坐在了老师的面前,她接过了递给她的茶杯,里面的热气袅袅升起,湿润了她的视线。
    时间仿佛回到了一个多月前她坐在这里的时候,那个时候她心中有着莫名的激动,将那一个信封递到了导师手中。今日情景重现,为了同一件事,却有了截然不同的心态。可是不知道为何,出发前的忐忑已经平静了下来,似乎她已经有了足够的勇气,去面对这一件事。
    郭伯愈仍旧有些难以启齿,他怕自己冤枉了这个学生,但是更怕自己没有冤枉这个学生。在关心了她近日是否安好之后,才问道:“秦同学,我之前听了姚安和江铃的话,想问一下你,你之前刊登的那篇文章,是不是你写的?”
    问出来了,秦雨鹃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她平静的抬头看向郭老师问道:“老师,您不相信我吗?”
    “你知道,怀疑总是有原因的。”郭老师坐在了她的面前。
    秦雨鹃咬着牙,顿顿道:“不是!”
    “什么?”郭老师仍旧回不过神来。
    “我说不是,”秦雨鹃道:“它是我的姐姐秦雨鸾所写,是我在她书房中见了,是我鬼迷心窍将它拿了出来。”
    “这件事是我做错了,”她的嘴边露出了一个木然的笑容,祈求的看向郭伯愈,有些颤抖道:“老师,您要将我怎么办?”
    “不是我要将你怎么办?是你自己要怎么办?”要是这件事情宣扬出来,秦雨鹃必然名声扫地。她最近俨然成为了女权的领军人物,到时候恐怕成了卫道士抨击女子的借口。而她姐姐那边未必会正名,可能还会有人借此大做文章。连带着他,也觉得这实在是一件麻烦事,之前对秦雨鹃有多看重,现在就有多失望。
    秦雨鹃沉默了良久,还是没有说话,她站起来,对了郭老师鞠了长长的一躬,道:“老师,是我对不起您,将您连累自此。”
    离开之后路上遇到了姚安和江铃也只是远远的点了下头,没有说话。
    秦雨鹃并没有回家,而是不知不觉来到了李家的大门口。她仰头看着李府大门前的门匾,心中默念道:宛娇,你离开还没有两个月,我却已经很少想起你了。
    她上前扣响了李家的大门,李家的门房是认识她的,连忙将她请进去,道:“没想到这么冷的天秦二姑娘还出门。”
    李家太太听到秦雨鹃到了的消息也是大吃一惊,自从宛娇死了之后,秦二姑娘就再也没有上门过,连忙将她请过来。
    李家和秦家的称呼也不同,李家称呼未出阁的女子俱是叫姑娘,夫人也是叫太太的。而秦家则是称之为小姐,母亲。这也是因为传下来后因为地域的局限性而造成的习惯。
    秦雨鹃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说出的话却有些哽咽:“不知怎么的,就走到这里来了,上门叨唠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李家太太首先就红了眼眶,道:“好孩子,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宛娇生前有你这样的朋友是她的福气。”
    “夫人,不知道我能不能去宛娇的院子看看。”秦雨鹃恳求道。
    李夫人愣了愣,但还是同意了。
    秦雨鹃被带到李宛娇的院子里,就已经听丫头一路说这个院子要空出来给二姑娘用了,只是二姑年现在年纪还小,还离不开太太。
    她顿了顿,跟带路的丫头说了句自己一个人走走,那丫头也很放心的远远的站在了一边,秦雨鹃也不至于在别人家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
    这个院子和秦雨鹃的院子差不多大,但是装置的比她精心多。秦家豪富,秦雨鹃是庶女,李家家财不如秦家,但是李宛娇是嫡女,这两个人玩到一块去倒也合适。
    秦雨鹃并没有去李宛娇的房间里,而是到了园子里的一棵梨树旁,她曾经和李宛娇两人在这颗树下面各埋了两壶照着书上方子酿的梨花酒和荔枝酒。说好了到两人出阁的时候挖出来,不管古礼是什么,交杯酒一定要用这个。
    只是现在土硬硬的,想挖凭着她的手劲也挖不出来,正想站起来的时候就听到了两个婆子的声音。
    “不知道秦二姑娘怎么会来这边,难道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一个婆子疑道。
    秦雨鹃顿时听的一愣,知道有什么不能让她知道的事。也明白这两个人隔着假山和梨树并没有看见她,连忙轻手轻脚的站起来,靠在树干上。
    另一个声音连忙反驳道:“秦二姑娘怎么会知道,她来的时候大姑娘尸体已经凉了。而且勒死大姑娘是老爷太太亲口下的命令,与你我何干,就算怪,也怪不到你我头上。”
    秦雨鹃眼睛瞪得大大的,两只手紧紧捂着嘴巴才不让自己大叫出来,可是心中像是被斧子狠狠劈过裂成了两半。原来,宛娇你不是自己想死的,原来,你是被害死的。她弓着腰无声的靠在树干上,哭的泣不成声。
    良久,秦雨鹃再去见李家太太的时候,她看到那红肿的双眼也没有怀疑,只是有感念了几句有这样的朋友李宛娇在天之灵也能安息。
    只是有我这样的朋友她能够安息,可是你们呢?秦雨鹃看到李家太太的样子,想问却是什么都问不出来。
    她知道李家太太对宛娇的疼爱从来都不是假的,可是你们这么疼她,为什么要亲手杀了她。
    看到她眼泪又留下来了,李太太也忍不住了,将秦雨鹃的头靠在自己怀里,拍着她的背一直道:“好孩子,好孩子。”
    只是一拍背就发现她的身后沾了一些污渍,想是哪里不小心碰上去的,连忙伸手在她身后拍打着。本想说宛娇跟你一般大,先拿她的衣服换上了,可是想到自家女儿已经过世,也不吉利。
    秦雨鹃突然道:“夫人,我曾经和宛娇在她院子里面里梨树下埋了四壶酒,两壶梨花酒,两壶荔枝酒,都是我们自己酿的。说是等以后出阁了之后在挖出来用作交杯酒,可是却是没有机会了。”
    听了她的话的李太太不时拿着手帕拭去眼泪:“我的女儿,我的宛娇。”
    秦雨鹃看到她这样却连最后的质问都说不出口,也没有道别,木木然的转头准备回家。而快到了秦府的时候,才发现路上站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跟她定了亲的于翰林。
    她叫老陈停下了车,才掀开了篷子下了黄包车,于翰林也看到了她,大步走了过来。
    这位说是叫于翰林,可是他读的书恐怕还没有秦雨鹃多。只是他不过二十三四岁,就已经是秦寿生手下一个工厂里的部长,为人精明油滑,也算得上是有前途。而且秦雨鹃嫁给他,他是肯定不敢对秦雨鹃不好的。
    于翰林走到了她面前,才笑道:“这么久才来看你,不会怨我吧。”
    要不是他站到了秦雨鹃面前,她根本就想不到他,摇了摇头。
    于翰林解了一圈围巾下来,想要将秦雨鹃的脖子也围起来,秦雨鹃皱了皱眉头,躲开了他的动作,说道:“不用了。”
    于翰林一顿,说道:“还是怨我了,不然怎么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要不是秦雨鹃心情不好,肯定要讽刺回去的,难不成你是金山银山,要别人一个劲的围着你转。
    于翰林见她不说话也只当她默认了,说了几句自认为哄她开心的话,接着便说到了此时来的重点:“过了年你就十七了,四月就是我们成亲的日子了。我在家中和长辈商量了一下,都想着明年你就不要去读书了,留在家中相夫教子。”
    秦雨鹃往前走着的路终于一顿,她的声音很稳也很轻:“当初定亲的时候不是说好了吗?不会管我上学的事。”要是上心一点的人肯定能听出她隐藏着的气愤。
    可是于翰林却没有察觉到,他继续道:“当初是这么说的没错,可是我娘年纪大了,就想要快点抱上孙子。而且女人吗?就应该留在家中相夫教子的,你之前在外读这么多书就已经不合规矩了。”
    秦雨鹃低低的笑了一声:“不合规矩?”
    于翰林看她没有反驳,心中松了一口气,就怕她闹起来。可是想到事情已经定下再没回旋的余地又觉得自己多虑了。
    他又道:“我这几日事忙,没有时间来见了,我今日订了电影票,明天带你去看电影。”即使他认为那种无声的电影并不好看,还没有梨园里面的戏剧来的精彩。只是秦雨鹃喜欢,也就顺着她的喜好,还自认为自己懂得体贴。
    于翰林将秦雨鹃送到秦府大门前,见她没有请他进去的意思,还是失望的离开了。
    秦雨鹃高一脚低一脚失魂落魄的回到了院子里,才听到下人说老爷和大少爷回来了。
    爸爸和大哥回来了,怪不得于翰林会在今日上门呢?怪不得说要明日会带她去看电影呢?这是看她年纪小将她当傻子耍呢?她一时想起李宛娇的死因,一时想起了于翰林刚刚说的话,相夫教子,不合规矩。
    关上房门靠在门上突然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就泪流满面。
    ☆、29|28///
    秦老爷和秦大少在午时后不久就到了江城,因为家中几日前就接到了电话,所以车站早早的就派了人去接,两人回到秦家之后俱是吃了一碗早已准备好的猪脚面。
    傅元姝坐在一边笑看着他们吃的差不多,才一人递了一盏茶过去。秦寿生喝完了茶接过热帕子擦了擦嘴,才呼出了一口浊气,接着就朝妻子道:“还是家中好,浩然在车上就说了,回家后肯定有一碗猪脚面等着我们。”
    秦浩然也笑了:“这是咱们家中几十年没变的习惯了,要是回家之后见不到这碗面心中肯定不得劲。”接着站了起来,“听说雨鸾归家快两个月了,我也四年没见她了,我去看看她。”说罢带上帽子就要往外走。
    傅元姝连忙叫住他说道:“慢着,雨鸾在你祖母那里,直接去给你祖母请安就成了。”
    秦浩然应了一声:“那感情好,那爹和娘说说话,我先去见祖母。”就往秦老夫人院子里去了。
    一听秦雨鸾,秦寿生脸上了笑容就敛了一些,似乎有些不快,但还是关心问道:“雨鸾近来如何?”
    自从提到女儿,傅元姝就暗暗的观察丈夫的表情,见他笑容一敛心跳不由慢了一拍,道:“前些日子说到你和浩然回来,就日日盼着呢?她小时候可是最依赖你这个父亲和兄长的,连我这个当娘的都排在后面。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又四年未见,可不是想的紧了。要不是我让她在娘那里等着,恐怕早就能跑车站去了。”
    许是想到了秦雨鸾幼年的样子,秦寿生脸上表情一缓:“几个月前我曾经接到罗家电报,说雨鸾恐怕不好,幸好撑过来了。让她好好养着别想不开,我们秦家横竖不差她一碗饭。”
    傅元姝听的眼前差点一黑,这说的是什么话?不差一碗饭,从小如珠如宝养大的女儿,就是这样对待的吗?
    她强忍着笑容,咬着牙道:“也是我们当面识人不清,将雨鸾许给了那样一个人。”
    秦寿生也叹了口气,但不想再谈这些不痛快的事,转而问道:“今日怎么不见雨鹃?”
    “早上给白姨娘伺疾,也好几日不曾去学校了,”傅元姝好歹当了秦家快三十年的当家主母,即使心中听了丈夫的话寒了大半,脸上也依旧不动声色:“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去一遭的。”
    秦寿生听得一愣,问道:“怎么,白氏病了,大夫怎么说?”
    秦雨鸾出嫁后秦寿生最宠爱的女儿就是秦雨鹃了,连带着白姨娘也关心了几分,况且秦雨鹃一向给他长脸,在他面前,女儿还真没什么嫡庶之分。
    “她这也都是心病,”傅元姝站起来将秦寿生身上的衣服都抚平了,微微一叹,将秦雨鹃怎么扬名,怎么气病她姨娘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秦寿生的脸色有些难看。
    “只可惜了白姨娘,吃了多少药也不见好,大夫都换了好几拨了。”傅元姝道:“好在她现在也悔过了,这样下去,些许日子后白姨娘也能恢复。”
    “哼,”秦寿生拍在桌上,冷声道:“这种不孝不悌的子女。”
    傅元姝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难过道:“我也没想到她是这种心性,早知道,当初就算再累也要将她接到身边来教养,也好过如今不止病了白姨娘,还搭进了雨鸾……”
    后面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秦寿生握住了她的手,安慰道:“这又如何怪的了你,你要管理偌大的秦家,膝下还有浩熙和雨鸾。”
    两人又说了一番话手才往秦老夫人的院子里去,而到的时候,不止秦雨鸾和秦浩然,秦雨鹃和秦雨燕也在。只可惜秦二少留学未归,但是秦家也甚少有今日这般热闹,秦老夫人脸上也是带了几分喜气的。
    秦雨鸾对大哥还有印象,见着就想起来了,但是雨燕却是细细的打量了一会的。她出嫁时秦雨燕才六岁,女大十八变,要不是知道她是三妹,她肯定认不出来,连小时候的回忆都是模糊的一团。
    秦老夫人看着眼前的场景,连连道了几个好字,抓着秦浩然的手道:“浩然也回家了,祖母和你娘早就看了几户人家的姑娘,要是觉得不错,就定下来。祖母年纪已经大了,还想要见一见曾孙才能含笑九泉。”
    “母亲这是什么话,”秦寿生忙道:“您定然长命百岁。”
    “不愧是父女,”听了他的话,秦老夫人指着儿子感慨笑道:“说出的话和雨鸾唬我的一模一样。”
    秦雨鸾原先是不爱首饰的,可是只要出门,必定是打扮的光彩照人的。脸色也白里透红,那动人的样子哪里是想象中凄苦,让刚刚想要说些宽慰话安慰妹妹的秦浩然都说不出口,只能说几句回来就好。
    此时她无辜道:“这说明我和爸爸都所言非虚。”
    秦寿生也感慨的看着她问了几句,可是秦雨鸾已经看出了这个父亲眼神有些复杂,恐怕心中对她不喜。但她也不失望,家中有这样的祖母和母亲,已经是她的造化了,她并不多求什么。
    另外两个女儿雨燕年纪小插不上话,秦雨鹃除了给大哥父亲请安后就一直低着头,根本没有参与的意思,她一番话下来倒是让秦老爷改观不少。
    其实秦浩然已经二十五岁还未有子也是有缘由的,其实在五年前他就已经成亲了,那时秦雨鸾还未出阁。只是成亲两年后秦家大少奶奶好不容易有孕了,分娩的时候却难产,一尸两命,生下来一个浑身青紫的男孩,当时秦老夫人就晕了过去。
    秦浩然和妻子虽然是盲婚哑嫁,婚后却琴瑟和鸣,妻子难产去世后黯然了好一阵子,也没有再娶的意思。秦家长辈也是知道他们的感情的,并不敢强逼,以至于秦家到如今也没有孩子出生。而三年过去了,有些事也该向前看了。
    而幸好如今说起这个话题秦浩然也没回避的意思,只是说道:“这件事情由祖母和母亲决定就好了。”
    秦家几位长辈松了一口气,秦雨鸾却是一怔,她在刚刚就听白术说大哥还带回来了一位摩登女子的,安排在了自己的院子里,关系明显不菲。
    长辈们还要说话,小辈们先行回了自己的院子,秦雨燕回到了刘姨娘那边,秦雨鹃朝着大哥一行礼,也先一步走了。
    秦雨鸾看着秦雨鹃的背影,她总觉得,秦雨鹃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秦浩然侧头看着刚刚到自己肩膀的妹妹,握拳在嘴边咳嗽了一声,问道:“妹妹近来还好。”
    “近日自然是好的,只不过有兄长在,自然觉得更好了。”兄妹两个一齐往回走去。
    多年未见,起初是有些尴尬的,但是两人都有心,气氛缓和了不少,秦雨鸾问道:“不知道大哥带回来的那位小姐是何人?”
    看着她那抑制不住好奇的样子,秦浩然有些无奈道:“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有什么问题都忍不住。她姓王,名妙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