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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殚精竭虑(一)
    夕阳西沉,红霞摇曳,舒云翻卷,披洒在白墙高瓦,反射起濛濛迷雾,望得久了恍惚起一股邈远的无依。
    大理寺抓捕在押逃犯,在秋榕胡同发生冲突时误伤了几个平明百姓,有个小姑娘正从小巷子里冲出来,看着窃贼举起的刀当场吓晕了过去,索性大理寺的人还算负责,将人都送去了医馆诊治。
    原本姜敏出事的事情是瞒着李郯的,可她不知从哪里还是听到了消息。皇后怕她闹的出格,便将她据在宫里,严令看守,到最后仍是没拦住她。
    李郯一出宫便直奔了镇抚司,闯了大狱,见了面,两人相顾一笑,没有哭没有闹,就静静的说着话,天色渐暗时,皇后遣人来接人,依旧平静的分别。
    灼华感到一丝不安,李郯那般泼辣的性子何以这般安静?
    殉情二字猛的跃入脑海,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脑海中所有的思路混乱成一片,前所未有的压力袭上心头。
    徐悦在狱中审问别院上下的奴仆,灼华同周恒几人在赵家别院搜查蛛丝马迹。
    灼华拜托徐悦问的问题有了答案,而她们却没有在别院中搜查到任何蛛丝马迹。
    猜想得到稍许的印证,或许她的假设是成立的,然后带着第二个疑问匆匆回府,五房正在办丧事,灼华去上了柱香,象征性的待了一会儿,转头便去了盛老先生那里,两人细细聊了半日,翻遍了书房里的医书,一直熬到了第三日的清晨。
    有些事终于有了确切的眉目。
    有了眉目就得一一印证,印证就得查验尸体。
    赵沈两家皆在治丧,便不方便去一探究竟。
    老先生倒是能去,可毕竟他怪脾气的名声也是由来已久,贸贸然的去也怕引起注意,想了半日,只能打太医院的主意,让经验丰富的太医先去“看一眼”,做初步的印证。
    消息传到了今日上衙的周恒那里,他毕竟跟宫里宫外的都混熟了,又有皇后的情面在,悄么声儿的就把事儿办利索了。
    为何说“看一眼”?
    且不说赵夫人是女子,尸体被一男子盯着看是不妥的,再者,一太医,莫名其妙的去查看尸体,总是招人怀疑。所以,只能是“看一眼”。
    从老先生那里回到南院,就看到静王坐在园子里。
    浅眸在清晨浅白的光线下微微一凝,嘴角淡淡勾起一抹弧度,吩咐了秋水去准备茶点:“去换一壶、松阳银猴来。”
    在李锐探究的锐利目光下,灼华在他对面的小石凳上坐下,抚了抚广袖,淡淡道:“殿下今日不用去三千营练兵么?”
    李锐反客为主,斟了被茶放到她的面前:“几日不见,郡主可憔悴了不少。”
    灼华揉了揉额角,难掩疲惫,一夜未眠头疼的厉害,羽睫下投出一片深深的青色,轻缓一笑:“怎比得上殿下看戏来的轻松呢!”
    见她几欲睡过去的样子,李锐笑了笑,倒也颇为平和:“今日可是最后期限了,案子查的如何了?”
    勉力抬了抬眉,灼华懒怠的勾了勾嘴角,慵懒的嗓音带着几许的沙哑:“殿下这是来试探我么?”
    李锐应的十分爽快,似还带了些得意的意味,“是。”
    灼华“唔”了一声,支在石桌上的手微微一摊,徐徐一笑,恰如朝阳温柔:“可以猜猜看。”
    李锐看着她的眼睛,只有深不见底的冷漠和荒芜,捕捉不到任何有用的情绪,他道:“我猜,什么发现都没有。”
    灼华垂眸,低低一笑:“这样的猜想,太伤人了。”
    秋水上了茶来,换走了先前的。
    “哦?”李锐挑了挑眉,目光片刻不离她的面孔,仔细辨别着任何一个细小的表情,默了半晌,忽又道,“你从长平侯府窃走的东西,打算怎么利用?”
    端起茶盏的手微微一顿,灼华缓缓抬眼,看了他一眼,依旧浅淡的笑着,也还是那句话,柔和的沙哑,“可以猜猜看。”
    看着她手指晃过的若有似无的力道,李锐笑了一声,散漫的阴鸷,“找机会、放到赵家的别院里?”
    清新的茶香熏面,唤醒困顿的精神,灼华轻轻拨弄着水面上展开的茶叶,宛然道:“或许吧,或许我有更大的用处呢!”
    氤氲袅袅浮在她的面前,如烟如雾,阻隔了他的探究,李锐微眯了一双眸子,似利剑极尽可能去去斩断迷雾:“现在不用?今日若是输了,郡主还有信心面对日后袁颖的招数么?”
    “为什么没有?人生在世,哪有什么常胜将军。”灼华轻轻呷了一口茶水,略略挑了挑眉尾,笑道:“脸皮厚,自能活的潇洒。”
    李锐笑了起来,似乎觉得十分有趣的样子,“你真是与众不同。”
    她笑,“确实是的。”
    李锐端了茶水,捻着杯盖一拨茶叶,低头微呷的瞬间眸中震动一闪而逝,“银毫满披,色泽光润,松阳的银猴,果然是滋味鲜醇爽口。”
    “恩,徐悦从浙江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了些。”
    李锐的嘴角带了几分似笑非笑的深沉之意:“郡主是想拿浙江的事给本王添堵么?徐悦,虽同你有这北燕时的情意,如今也不过初初回了京中,京中人脉也无,镇抚司指挥使的位置能不能坐稳尚不可说,别为了郡主的一己私利,闹得他丢了性命。须知,他徐悦年纪轻轻做了正三品的大员,又接管了镇抚司,多少双的眼睛盯着他,魏国公府虽在朝中多有姻亲故旧,御史台他没个强硬的靠山,怕是做不久的。”
    “殿下说的极是。好在,陛下念着徐悦初初接手镇抚司,许多事情还待疏理,便将浙江的案子转去了刑部审理。”顿了顿,长长的吁了口气,似乎累的厉害,灼华微微一笑:“就昨日下午,陛下招我父去御书房谈的,想来这时候我父已经去镇抚司与徐悦交接卷宗和在押犯官了罢。”
    李锐面上的笑意渐次敛去,面无表情的盯着灼华,这样的消息他居然半分未有收到!
    他冷然道:“你以为,沈祯能从那些人的口中挖出什么呢?他们可以不活,可他们的家小,还得活!”
    “是挺难的。”灼华搁下茶盏,甩了甩发烫的指尖,不大在意道:“陛下也不会真拿你们这几个儿子如何的,否则,早就三司会审了。我的目的也很简单,这几日实在累的我心力交瘁,心中便不大欢喜。我若是查不出个真凶来,还得同袁姑娘认输,这着实叫我颜面上难堪。为了引开些注意力,势必要找几个人同我一起丢丢脸面的,我便觉得户部、工部两位尚书是很不错的人选。”
    “殿下也瞧见了,我这身子一向是不大好的,这回事毕,我许得养好些日子才能养回些精神来。是以,我总要来点什么回敬的,好挣点儿喘息的时候。大家两败俱伤,总好过我一个人心力交瘁。”
    李锐本是怒极的,听着又缓缓笑了起来,却又不大似怒极反笑的样子,深沉的眸子盯着灼华好一会儿,才慢慢道:“郡主是想分散我的注意力?”
    灼华笑笑,不置可否,“大约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