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系好纽扣,做了一番挣扎,终究还是依言过去,走到他身边。
抽屉里都是领带,其中最上面那一排,都是还在一起时,她送给他的。
只是,他一次也没戴过。
从前问他好多次,是不是不喜欢,他说喜欢。既然喜欢,却从不肯戴,就像对她这个人。
裴行舟扯了扯空白衣领,说:“晚上需要出席一场晚宴,帮我选一条。”
语气也和从前一样。
她的指尖在这些领带上虚虚抚过,手指停在一条宝蓝条纹的上面,拿起来,放在他领口比了比。
他比她高上大半头,她视线低垂,看到他光洁的下巴,还有修长的颈。
又挑了一条深红条纹的,和宝蓝那条反复比对。
做这些时,裴行舟的眼睛一直放在她那张美艳的脸上,面色沉静如水。
“就这条吧。”她选了深红条纹的。
裴行舟没什么意见,说:“帮我系上。”
她没回答,放下另一条领带,修长手臂绕过男人肩头,另只手臂环上去,她不由得凑近了他。
她身上好闻的玫瑰香气,在狭窄空间弥漫。
两只手在他颈后交接,从远处看上去,像她攀附在她颈上,仿佛亲密爱侣。
她睫毛长而浓密,偶尔轻眨,一直歪头盯着手上动作,神情专注得,好像这世上没有任何事值得她去分心。
她的手熟练翻起他的领口,指尖有意无意触碰到他脖子,擦出一点火。
她把领带放在衣领下面,手将领带理得整齐。
手指顺着领带一点点从颈后理到颈前,裴行舟突然按住她的肩,将她压在衣橱的隔断板上。
一厘米宽的板子,咯得她脊背疼。
她猝不及防,不由得惊呼一声。
她的手还抓着他的领带,她这一倒,带得他也跟着压过来。
裴行舟居高临下审视着她,明亮照灯在他身后,他的表情浸在暗影里,瞧不真切。
他们紧密相贴,呼吸起伏间,她听见他用冰冷的声音问自己。
“这两年,你为那个男人系过多少次领带?”
第8章 我浓
那个男人?
他的话令她恍惚一瞬,稍微想了一下才明白,他口中的“他”,应该是指何继伟。
上次他还误会她跟了何继伟,过了这么久,他还记着这茬。
宁语迟想笑,殊不知她这一笑,在裴行舟看来,更觉得可恨。
他掐住她的脸,她的脸在他掌下微微变形,五官仍是明艳好看。
“回答我。”
她笑容不减,昂着头,被他按住的地方痛得深入骨髓,她全不在意。
“多少次?当然是每天都有,数都数不清。”
她眼尾有一个很浅的弧度,看久了,就是让男人失魂的勾。
明知道她是存了心惹他生气,他仍然着了她的道。
他恨不能掐死她,眼看她五官逐渐扭曲,他恨恨放手,推开她的脸。
他闭上眼睛,努力平复自己,终于从失控的情绪恢复冷静。
“滚。”他别过头。
这世上断没有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道理,他让她滚,她偏不如他的意。
领带缠绕到指尖,她揪住他的衣领,与他调转位置。
这一次,换她把他压在衣橱上。
她脸上还有被他按过的指痕,红红的,怕是半天不会消。
她仰头看着他,手上用力,就着领带将他勒向自己,二人相距咫尺,嗅着彼此身上的熟悉味道。
“怎么,你很在意吗?”
情势调转,即使被她这样倾身压住,他仍不见任何慌乱。
她埋伏在他胸前,猫一样望他:“别说是一个男人,就是一百个男人,只要我乐意,也不关你的事。”
她视线下移,手指灵活穿来绕去,帮他打领带。
帮他打了那么多年,她闭眼睛都能扎出漂亮的模样。
她束好领带,拇指按住领结,缓缓推上去。
颈间逐渐束缚,最终收紧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她将衣领翻下,理得整齐,手掌在他胸前拍了拍。
“裴行舟,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你不是我的什么人,我也不是你的什么人。”
她微微起身,意图要走。他突然按住她的腰,猛地将她贴向自己。
两具身体严丝合缝,他西装上的扣,咯得她生疼。
“果然长本事了,这种话也敢说。”
眼睛瞥到身后的玻璃展台,他死死掐住她的腰,将她按在上面。
“没关系?那就让你的身体来告诉你,我跟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裴行舟,你真是疯了!”
宁语迟猛地推开他,从展台上起来。
“我疯了……”
裴行舟哑然发笑,他一步步缓缓逼近她,如工笔勾勒的英俊面容,染上一丝冷意。
他走到她面前,伸手抬起她的脸。
“要走的人是你,既然走了,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出现在我身边?你又是什么意思?”
被他接连发问,宁语迟先是怔然,她把他的话在心中滚过一圈,实在是说不出的可笑。
她直视他幽潭般的眼眸:“你以为我是什么意思?”
她试图甩开他的手,被他反抓住手腕,两人在方寸空间无声对峙,空气中硝烟弥漫。
“算了。”
他蓦地放开她,闭上眼睛,嘴唇轻抿。
腕上力道一松,阻塞的血液终于流通,腕骨险些被他捏碎。
她踉跄站稳,抬起头,他似乎连看都懒得再看她一眼。
他一向冷静自持,想不到,也有这样近乎疯狂的一面。
她笑容凄惶,说不清这是她的幸还是不幸。
脱下的毛衫还在一边,她抱在怀里,迈步要走。
手搭上衣帽间的门,裴行舟醇厚的声音在背后淡漠响起。
“宁语迟,这个世上,谁离了谁都能活。”
*
离开裴家时,保姆给她找了一个纸质购物袋,让她带走自己的衣服。
她道了谢。
裴今对她的妆容课程表示感兴趣,很欢迎她的下次到来,分别时,她甚至有些不舍。
这一片富人区,半天不好打车。她沿路边往大路上走,那里车流量多一点,兴许更容易。
没多久,身后开过一辆奔驰车,明明已经开出了几米,硬生生又倒了回来。
副驾车窗降下,驾驶位的男人探过头问:“美女,天这么冷,想去哪儿?我捎你一段吧。”
宁语迟看他一眼,这男人模样年轻,身上充满那种游手好闲富二代都会带有的气质。
她说:“不用,我们不顺路。”
男人挑眉:“瞧你说的,不管你去哪,我都顺路。”
这种明显意义的搭讪她不是第一次碰见。
宁语迟淡定回绝:“抱歉,我已经结婚了。”
奔驰车停在这里,有些阻碍后面的车辆通行。
后面喇叭滴滴,男人见状,只好遗憾地升上车窗。
“好吧。”
这富二代一脚油门,奔驰车快速离开,宁语迟收回视线,身旁又是唰一声。
车辆带起的冷风,卷到她脸上,又冷又硬。
她抬头,就看到刚刚驶过的宾利,一串车牌号十分眼熟。
是裴行舟的车。
他的心,远比这冬日的风,还要更冷几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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