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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萧世臻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检查着她的牙齿,见新长出的几个没什么大碍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小姑娘正处于换牙的时期,之前在临安的时候,门牙掉了,一直躲着不见他。好容易哄着见面了,她又很少说话,基本上不笑,他耗尽心思讲了几件趣事逗她,不仅不笑还要转身走人不理他呢!
    “不疼。”谢明珠听他威胁要打她的话,不由得笑出声来。
    每次都说要打她,一点儿新意都没有,却从来没有动过她一根手指头。之前在临安没人管的时候,萧世臻能抱着她决不让她坐着。
    “你没见过五王爷吧,就是我五叔,他以前换牙的时候偷吃糖,结果门牙都掉了两颗,镶了金牙。你也想一张口说话就看见两颗黄牙吗?人家都记不清他的脸了,只注意他的大黄牙……”
    萧世臻抱着她,轻声跟她讲皇家风云。
    谢明珠撇了撇嘴巴,她这辈子的确没见过五王爷,不过对这厮真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自从她换牙之后,萧世臻每次哄她,都把五王爷的两颗大金牙拿出来遛一遛,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不过萧世臻编故事的能力倒是绝对一流,望京的人都知道,五王爷的门牙是被五王妃给打掉的。五王爷乃是急色之人,王府里一大堆姬妾,青楼楚馆更是不少去,不过自诩要睡遍天下美人的五王爷还是不满足,有一天他打起了有夫之妇的主意。后来差点把人偷到了小舅子的新媳妇儿身上,五王妃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断了他两颗门牙。
    这件事儿闹得太大,今上不理会,五王妃出自名将之后,暂时没人敢动她,所以就这么不了了之了。五王爷再不敢偷人了,他也成了全望京的笑话,当然那些百姓不敢直接说他什么,都是偷偷教训自家调皮的小孩子。
    再不听话,门牙就掉啦!
    谢明珠趴到了他的怀里,将脸埋了起来,似乎拒绝和他交流。
    “要睡了吗?我送你回如意院?”萧世臻见她好久都不说话,不由轻声问了一句。
    谢明珠现在这个年纪,可不能留在他屋子里睡了。她很小的时候,经常会留在萧世臻床上睡午觉,后来她不爱睡午觉了,回了望京之后,就更减少来他的院子里了。
    “我不要如意郎君。”她轻声说了一句,要不是她就靠在他的怀里,估摸着萧世臻根本不会听到这句话。
    “就算我们没有一直一直在一起,那肯定是你先走了。你会喜欢别的小姑娘,宠着其他人。就算你不主动找别的小姑娘,也会有人给你送!”
    谢明珠的声音扬高了些,但是依然埋在他的怀里,语调显得有些气急败坏,透着诸多的委屈和气恼。
    她重新遇到萧世臻,再次被他那样无微不至的宠爱俘获,以至于她都忘了他们前世是如何错过的。直到今儿遇到许凌然,跟萧世臻提起陪伴这个话题,她才忽然想起被她遗忘的事情。
    他们相差了整整十岁,谢明珠年幼的时候,萧世臻正是少年时期,陪着她长大,一直照顾她。她就好像打翻了蜜糖罐子一样,甜腻腻的不知今夕何夕。
    但是她快要八岁了,萧世臻也十八了。即使他的身份敏感,宁息公子的称号也一直没有抹去,前太子余党也时不时抽风般的被提起,但仍然无法掩盖一个事实。
    他到了可以成亲的年纪了,他需要一个夫人了。
    即使没有正室,那现在他的年纪也该有个侍妾,该通晓人事儿了。
    前世的时候,他们的关系就在这里开始有了隔阂,而且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马上就要到了。
    萧世臻猛然听到她情绪外露的控诉时,心里微微一颤,眼神微闪,带着几分冷意。但是哄她的声音依然温和如初:“没有的事儿,圆圆不要瞎想。我说好了,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
    “你大哥今儿买了什么给你,说给我听听。前头的丫鬟说,你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跟去的人怀里都抱了一大堆送去你的屋子,是把整个望京一条街给买下来了吗?有没有喜欢的,下次我给你买。”
    萧世臻抱着她,立刻就将话题扯到了别处,眼神示意一旁的绿芍递了一件披风给他。将谢明珠裹好了,才抱着她出门,显然是要把她送回如意院。
    谢明珠的精神不太好,蔫蔫地待在他的怀里,回复的兴致也不高,像是快要睡过去一般。
    “照顾好你们姑娘,这天儿也不太热了,把冰撤掉。她要是夜里喊热,你们就用扇子给她扇扇,如果夜里有什么动静,就派人去我院子知会一声。”
    萧世臻抱着她走到了如意院,交给白薇的时候,还十分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句。直到看着她们一行人进了屋之后,他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但是转身往回走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阴沉了下来,像是快要结冰一般。
    “是不是最近有人在圆圆面前瞎嚼舌根子,不然她这个年纪,怎么会想起担心起我会有别的小姑娘?”萧世臻冷声问了一句,眸光暗沉。
    跟在身后的绿芍,猛地一颤,小心肝儿都感觉要冻掉了。她就知道主子一离开姑娘,肯定要问这事儿,而且绝对是立马变脸。那个说话带笑,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呢?到她面前,怎么就成了这副要吃人的模样。
    “奴婢明儿去问问七姑娘。”她斟酌着回答了一句。
    虽然绿芍觉得去问谢明颜也没什么用处,毕竟两个姑娘虽然一起长大,也喜欢腻在一起。不过最近上学馆的时候,两个人都是分开的,相比于跟谢明颜,萧世臻与谢明珠待在一起的时间更长。连他这个当事人都不知晓,就更别提旁人了。
    萧世臻明显也想到了这一点儿,他的眉头再次皱紧,不由低声问道:“会不会是谢明镜那厮胡说的,他嫉妒我和圆圆走得更近,所以要挑拨离间?”
    他的声音虽然压得有些低,并且语气也带着几分不确定,表情甚是苦恼。
    话音刚落,绿芍就被惊到了,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虽说大少爷疼宠大姑娘,可能的确会吃醋姑娘跟公子关系更好,但是她们家主子到底哪来的自信,以为谢明镜会因为这点小事儿,就用如此拙劣的挑拨离间手法。而且还是跟谢明珠说,萧世臻身边会有其他女人这种事儿。
    估摸着如今整个谢侯府,除了主子自己心里存着不可告人的小心思,其余的人都没往男女之情方面想。只会以为主子疼宠谢明珠,是因为两人在一起时间久,像是宠着妹妹那般。
    “大少爷平时都是在大理寺的,况且夫人管得严,他并没有侍妾,估摸着不会想到方面。而且大少爷疼爱姑娘,不会在她面前说这些混话的。”绿芍终究还是大着胆子替谢明镜平反了,否则真不知道萧世臻要想歪到什么地方去了。
    萧世臻的脸色越发僵硬难看,整个人似乎都陷入了沉思的状态之中,他沉吟了片刻才道:“果然回了望京之后,这些宵小之辈就多起来了。每日都有混蛋想要拆散我和圆圆,必须得查。”
    他近乎咬牙切齿地说了几句,绿芍听了之后,心里更是无奈万分。
    谁吃饱了撑的要拆散你们俩!而且你们俩是什么关系,正经意义上来说,什么关系都没有啊,人家不需要拆你们就是散的啊!
    谢明珠回去之后就做了一个梦,她几乎是被吓醒的。
    梦中萧世臻跟别的女人在一起,那个女子的相貌模糊不清,只依稀记得那女子有一双狭长的眼睛,俗称的狐媚子。衣衫单薄,能看见玲珑的身材,不停地用丰满的胸部去蹭着萧世臻的胳膊。
    谢明珠不停地想喊叫,却一声都发不出。
    “姑娘,姑娘。”一旁守夜的白薇担忧地呼唤了她两声,看见她睁开眼了,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只是还不等她完全放轻松,就见谢明珠猛地坐起身,鞋都顾不上穿,直接下了床没跑几步就跪在地上吐了。
    “哇——”她吐得十分辛苦,晚上吃的还没消化完的东西全部吐清了,眼泪都被逼出来。,泪珠子一颗颗挂在卷翘的睫毛上,看着好不可怜。
    ☆、第025章 好运连连
    “姑娘,您怎么了?奴婢去叫人。”白薇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明显被她吓了一跳。
    谢明珠此刻的脸色十分不好看,苍白如纸,刚吐过的人状态都不会好。胃里面难受,又泪流满面,整个人乍看上去好像半死不活似的,的确十分吓人。
    “不用了,可能饭后吃太多水果凉了胃。我歇歇就好了,没什么大碍,这大晚上你叫了人,就得把全府都惊动起来了。”
    她摇了摇头,勉强扶着白薇的手臂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往床边走,双腿都发软,像是随时要摔到一样。
    “姑娘。”绿芍守在外间,听到动静立马冲了进来。
    两个人又是倒水,又是打扫地面、换熏香,免得再让谢明珠身体不舒服。对她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好像害怕惊着她。
    “没事儿,我吐过就好了。你们也去睡吧。”谢明珠喝完一碗热水,说了这么一句,又倒头睡了。
    她的精神似乎真的不太好。
    快到起身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地想下床解手,刚一哼唧,就有人递上胳膊搀扶着她起身。等她再次上床的时候,才发现眼前伺候的人是薛妈妈。
    “妈妈,你怎么来了?”
    “白薇和绿芍那两个小妮子被你吓到了,就去知会我一声。老奴放心不下,姑娘想睡先睡吧,明儿还要跟夫人说一声才是。”薛妈妈摸了摸她的额头,显然在试探她的温度是否有发热。
    薛妈妈的手掌十分温暖,动作轻柔。谢明珠从小到大,被薛妈妈这个动作安抚过很多次,所以这回睡得更快了,也踏实了许多。
    翌日起身去请安的时候,方氏少不得要把她搂在怀里,左看右看。见她眼睛下面有些乌青,双手也有些凉,更是连声叫唤着“乖啊肉啊”的疼不够。
    一旁同来请安的几位姑娘,看着这娘儿俩腻味的,都觉得鸡皮疙瘩冒出一串来。
    二姑娘忍不住道:“夫人真是疼六妹妹。”
    她因着上次的事情,被方氏连番敲打,此刻脸上带满了笑容,语气也热情十足,像是要讨好她们两人一般。
    不过对于她这种行为,不需要方氏和谢明珠开口,自然有人给她不痛快。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二姐姐是没见过母亲疼六姐的样子。那时候我们都还在临安,每回请安,母亲必定要先喊一遍‘我的小乖乖呢,我的小肉肉呢,我的小心肝儿呢’,而六姐也要接上一句‘娘,你再来啊’,母亲就紧接着再喊一遍。她们俩就这个对话,能重复十几遍。三姐姐和我在旁边都看得发笑!”
    谢明颜娇脆地开口道,她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她在几个姐妹之中,长得是最好的。即使年纪最小,但是依然能瞧出美人胚子的模样,所以名字中“明颜”这两个字用在她身上,倒是再恰当不过了,明媚娇颜。
    大房总共三个庶女,留在望京的二姑娘,一直不怎么掐尖儿,但是在方氏面前从没出过错的三姑娘,以及庶女之中得方氏宠爱的七姑娘。原本三姑娘与谢明颜相安无事,毕竟三姑娘不会抢风头,但是此刻二姑娘要说话争宠,谢明颜自然不会让着她。
    “妹妹说得是。”二姑娘干巴巴地回了一句,就不敢再说话了。
    没跟着去临安,这点会是二姑娘永远的黑历史。
    “圆姐儿,可有哪里不舒坦的,娘给你请大夫。若是难受得厉害,让人拿了你爹的帖子,去请太医来瞧瞧。”方氏根本不理会她们几个的小心思,只一心扑在谢明珠身上,不停地摸着她的额头,又替她搓手,脸上担忧的神色甚深。
    谢明珠轻笑着摇了摇头:“娘,我没事儿。只是吐一下而已,现在都已经好了,这几日忌口一些就成,不用那么折腾。连小病都算不上,何必折腾人呢?”
    母女俩的对话刚开始,快要陷入争吵中的二姑娘和谢明颜,就纷纷住了嘴。何必不讨喜呢,谢明珠只不过晚上吐了一下,就随口要请太医了,嫡女了不起啊!
    方氏点了点头,忽而转脸对着一直充当背景板的大姑娘道:“过几日就是圆姐儿的生辰了,虽说八岁不是什么大日子,不过毕竟是她和明玉回京的第一个生辰。我准备给他们办一次酒,就请府上的人聚一起,好孩子,这事儿就交给你张罗了。替你弟弟妹妹多费些心思!不必要大场面,就他们俩小人儿高兴就行!”
    大姑娘立刻点头应承下来:“我前几日还跟娘说了,要给润哥儿和圆姐儿准备一份大礼呢!伯娘您就放心好了,这全望京都没几对双胞胎,我这个当姐姐的一定尽力让两个小寿星高兴!”
    因为提起龙凤胎过生日这事儿,屋子里的气氛变得一团和气。剩下的几个人,心里都在琢磨着要送什么大礼给谢明珠了,虽说是家宴,但也是头一回聚一起送礼,可不能小气了。
    谢明珠用了早膳,准备去堂阁,还没走就见萧世臻身边伺候的小丫鬟过来,说是公子有请,今儿不用去堂阁了。
    “今儿什么好日子,竟然不用上学,秦老有没有念叨你?”她进了屋子之后,就忍不住发问道。
    秦老平日里对萧世臻千般好,但是在做学问方面,绝对是要求严格,甚至到了刻板的地步。她进屋之后,都没瞧见秦老的身影,看样子老先生今儿是没来督促宁息公子做策论了。
    “哪儿能啊,我好容易才把他哄走了。今儿留下来的任务,是之前的两番,估摸着今儿晚上又不用睡了。”萧世臻正伏案写作,听到她说话的声音,立刻将毛笔丢开了,轻声向她抱怨着。
    谢明珠冲着他耸了耸肩,脸上倒是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笑意:“你又闯什么祸啦?竟然都需要把秦老给支开了,说给我听听让我笑笑。”
    萧世臻的书桌侧边摆了一把椅子,谢明珠直接爬上去,双腿跪在椅面上,双手趴伏在椅背上,伸长了脖子看着他写的东西。
    她这个动作行云流水,做得极其熟练,显然是经常这么干。这椅子从谢明珠会走路,并且经常往萧世臻书房里钻的时候,就已经摆放在书桌旁了,都成了标配。
    那个时候,她的个子那么一点儿矮,萧世臻不能总把她抱在怀里。但是小奶娃又成日踮着脚尖,想要看到他写得东西,为此才放了一把椅子在书桌旁,一放就是五六年,再也没撤下去过。
    即使现在谢明珠早就长高了,不用踩着椅子也能瞧见,但是却没人动那把椅子。
    “调皮。”他顺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语气十分轻柔。
    谢明珠冲着他皱了皱鼻子,表达不满。
    不过还不等她开口,忽而青年就笑开了,笑声爽朗。盯住她的眼神,带着几分玩味,像是面前的小姑娘变成了什么有意思的玩具一样,逗得他哈哈大笑。
    谢明珠有些不解,仔细看了他一眼,却仍未发现不妥。
    最后还是萧世臻替她解了惑:“拿面镜子圆圆。”
    谢明珠瞪了他一眼,接过紫云递给她的铜镜,立刻迫不及待地看过去。只见铜镜里唇红齿白,还有些婴儿肥的小姑娘,正瞪大了眼睛看着,一切还是她从方氏院子里出来的模样。
    只除了额头上多出来的眉间一点朱砂,赤红色的极其耀眼,更加显得她肤色白皙。
    因为昨儿晚上吐了,今早起来脸色有些不大好,所以她特地让白薇给她找了红色上襦,蓝色下裙。甚至连头上的发带和绢花都是红色的,这样瞧着气色好些。配上眉间的朱砂,倒是刚刚好。好像财神爷的散财童子一般,万分喜庆。
    只不过她眉间这点朱砂是后多出来的,显然是萧世臻刚刚碰她额头的时候,特意点的。
    谢明珠挑着眉毛细看他,轻哼了一声,难怪他方才就把手背在身后,原来是不让她看见手上的红色朱砂。书桌上倒是放了一盒子朱砂,只不过她方才没在意。
    “你又欺负我,我也点你。”她说着话,就要把手往朱砂盒里按。
    只是手指还没碰到,就已经被萧世臻给抓住了:“不要把手弄脏了,红色去霉运,朱砂去病气。圆圆快要八岁了,我希望从今儿开始,你八岁的一整年都是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好运连连。”
    萧世臻一下子就说出三个吉利的词儿,把谢明珠弄得愣了一下,转而先前的小情绪又一下子散了,变得有点酸酸甜甜的。脸上那副要撒泼用朱砂抹他的表情也没了,轻轻低下头抿着嘴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