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的心里咯噔一下,思忖着能不能打个圆场,缓一缓气氛,宋承柏已经悄然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腕,隐晦的冲她摇了摇头。
二夫人梗在喉咙里的话,没能说出来。
宋楚琪毕竟离家已久了,下人们也有诸多的不适应,虽是被她一开口的气势威压胁迫,但还是略有迟疑,偷偷去看宋亚儒和二夫人的反应。
“哼!”宋亚儒受够了夹板气,当即就冷哼一声,甩袖就走。
二夫人这边,硬着头皮没吭声。
丫鬟婆子们等了片刻,宋楚琪已然不耐烦,目光冷厉的扫过,“没听见我的话吗?把四小姐送回她的住处去,院子里多派几个人伺候,她的身子不好,就不要让她到处乱跑了。”
院子里派多几个人看着,而不是屋子里多留几个人伺候?
傻子也听出来了,这是要将宋楚兮关起来的意思。
下头的人等不到二夫人表态,再看宋楚琪那气势凛然的一张脸,再不敢耽搁。
两个婆子赶紧垂着脑袋快步走上前来,舜瑜见状,连忙抢着过去要搀扶宋楚兮道:“不劳各位,奴婢会服侍四小姐,送她回去的。”
却不想宋楚琪突然手臂一横,当她拦下了。
舜瑜皱眉,“大小姐——”
“兮儿是我宋家的姑娘,我们宋家虽比不得端木氏那样财大气粗,也不会缺一两个服侍的丫头,就不用再麻烦端木家主费心了。”宋楚琪道,冷冷的看着她,“你可以走了。”
舜瑜是端木岐培养的死士,这样的人,其实是连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都没有的,在官府那边的户籍备案都是假的,更别提什么卖身契之类的东西了。
宋楚琪居然知道她是端木岐的人?舜瑜的心里,立刻就起了浓重的危机感。
“宋大小姐——”舜瑜赶紧的就要软言求情。
“你还不走?难道还要我派人送你回去吗?”宋楚琪不留情面的打断她的话,语气强硬,根本就不容人拒绝。
这个女人,这会儿明显是把宋楚兮给恨上了,如果让宋楚兮单独落在她的手里,谁能放心?
舜瑜迟疑着,不肯轻易让步。
可是舜瑜不是宋家的,宋楚琪要赶她出去,天经地义。
不知道是不是被宋楚琪如此强硬的气势感染了缘故,两个婆子不再迟疑,上前一左一右的扯了宋楚兮的胳膊道:“四小姐,奴婢们送您回去。”
舜瑜心急如焚,可是被宋楚琪横臂挡着,宋楚兮不吩咐,她又不能直接动手,只就焦虑不已的看着她的背影。
宋楚兮被两个婆子架着,但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
没有人能看到她此时的表情,可是她不动,两个婆子却是急了,拽了下她的胳膊,催促道:“四小姐,快请吧。”
许是觉得大势已去了,宋楚兮突然怅惘的吐出一口气。
她逆来顺受的举步往前走去,宋楚琪盯着她的背影,眼底有冰冷的光芒幽幽一闪,那是属于胜利者的神情。
“宋楚琪,你还以为如今的宋家,还是当年那般任你只手遮天的局面吗?你走了四年多了,很多事,早就变了。”然后,她听到宋楚兮的声音冰冷而坚定的响起,字字句句,掷地有声,“你可以留下,但是最好你能早点明白,现在的宋家,到底是谁做主,省的以后要冲动盲目的做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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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是个狠角色啊,回来就虐待兮兮呜~o(gt_l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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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章 阿岐,你可别骗我!
是夜天寒,初更才过,秋水榭院子里的石桥上就已经慢慢凝聚了一层银霜,月色之下,散发出幽冷的光芒。
因为宋楚琪的刻意安排,天一黑这秋水榭里服侍的下人们就全都被勒令退了出去,偌大的一座院子里,泯灭了所有生命的声息,寂静中又透着彻骨的寒冷。
屋子里漆黑一片,宋楚兮也没点灯,披一件大氅站在窗开的窗户前面。
一个严寒的冬天过后,池子里的荷花就只剩几根枯枝,错乱的插在池水里,看上去甚为荒芜。
宋楚兮在那床前站了许久,脸上表情淡泊而平静,只是入夜之后天气越发的冷了,慢慢的,她口鼻中呼出去的热气也凝结了水雾。
宋楚琪就是为了故意整她的,虽然没有在吃穿用度的东西上苛待她,但哪怕是白天,也严令禁止任何一个下人和她说话,不仅圈禁,更想要以这样的方式来逼疯了她。
可是——
宋楚兮没有反抗。
大街上更夫的梆子敲过三更的声音悠远又模糊的传来,宋楚兮却似乎还没有发现天色已经晚了,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不冷吗?”突然有一双手臂从背后圈住她的肩膀,一个温暖宽阔的胸膛从背后将她拥入了怀中。
端木岐将她的两只手都包裹在掌心里,用自己的体温帮她焐热。
他的下巴,从后背抵靠在她的肩窝里,微弱的一点距离之下,宋楚兮已经冻得僵硬的脸孔上似乎能够感觉到他脸颊上的温度隔空渲染过来。
“你怎么才来?”宋楚兮开口问道。
“我以为你需要时间考虑。”端木岐道,唇角一直带着那个微微扬起的弧度,一面捏着她纤细的指尖把玩,一面慢声说道:“怎么样?决定了吗?”
宋楚兮一直面无表情的站着,这时候却是不答反问,“在我和她之间,你觉得我没有胜算?”
“怎么会没有胜算?”端木岐笑了笑,“只是这过程走起来太艰难,其实也没必要非要从这条路上走。”
如今的宋家,已经今非昔比了,而且宋楚琪离开那么久了,现在回来,就算她有本事,但是想要成功的完全掌握住局面,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何况宋家最大的本钱,那十万私兵还握在宋承泽的手里,宋楚琪就算再如何的手段了得,最起码,短时间内她能抓在手里的也只是宋家的这一个空架子。
宋楚兮现在要留在这里和她耗,根本就不值得。
可是如果她放弃,那么——
也就等于是放弃了她之前苦心经营,已经在宋家这边为自己铺的路。
端木岐想要让她借此机会抽身而退,可是从她白日里的态度来看,他却又几乎可以肯定——
她不会的。
她不会放弃自己步步为营走出来的这条路,她还是要用她自己的一双手来亲手掌控宋家。
明明就知道只会是这样的答案,可他还是要自欺欺人的来问一遍?
何苦呢?
端木岐的心里苦笑一声,不禁就有些走了神。
“阿岐!”宋楚兮突然开口。
“嗯!”端木岐随口应了。
然后她却开来他的手臂,转过身来。
两个人站得很近,以至于宋楚兮要使劲的抬起头才能碰触到他眼中深不见底的眸光。
端木岐站着没动,也没说话,脸上表情也一直随意自在,没有任何的改变。
“我不怕这条路有多艰难,也不在乎它会有多凶险,眼前的这一点困难不算什么,我都顶得住,所以——你不需要为我此时的处境担心。”宋楚兮道,表情平静的看着他的脸。
端木岐的唇角弯了弯,那一个笑容里面,却透着明显的无奈,“为什么一定要这么辛苦呢?楚儿,你何必一定要同她去争呢?你要做的事,你的所有的心愿我都可以替你去达成,就这么放手,只留在我的身边,这样不好吗?”
和宋楚琪对上,她虽然不是没有成算,但是因为处在弱势,这件事要做起来会十分的艰难。
宋楚兮只是看着他,一语不发。
她的沉默,就已经是一种异常鲜明的态度。
端木岐与她四目相对,微微的勾唇笑了下,忽而戏谑的开口道:“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他的许诺,她都信,因为哪怕只是抛开私人感情不提,只为了保住他们两大世家在南塘的地位和权利,他们就永远的目标一致。她要做的事,她要杀的人,最后端木岐都会替她一一的做到。
可是——
可是从这回到南塘的第一天起,她就知道,她必须不遗余力抓住的,就是宋家的权柄。
“我只是想要这样做,我只是想要亲手去做,好不好?”宋楚兮问道。
她的语气恳切,可是端木岐知道,她这不是在和她商量,而只是单纯的在告诉他她自己的决定。
她不要生活在他的羽翼庇护之下,不管眼前的处境如何艰难,谁都拦不住她,谁都挡不住她,她还是要固执己见。
最后,端木也只是怅惘的叹息一声,“如果我说不好?有用吗?”
他的唇角一弯,那一个笑容,突然就潋滟如初,如是一池繁星凌空撒下,美得妖冶,又有一种叫人叫人不敢深窥的诡谲。
宋楚兮的眼睛眨了眨,看着她,似是有了点儿她年幼时候的顽皮。
端木岐这才发现,自从带她回了大郓城以后,她似乎就再没有这样感觉鲜明的笑过。
她眼底的笑意,不由的暗淡了几分,调侃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宋楚兮缓缓的抬起手指,微微发凉的手指轻轻碰触他的腮边,她看着他,那眼神,那么近,又那么认真,字字句句,很轻缓的说道:“阿岐,你可别骗我,免得……以后就算你说真话的时候我也不敢信了。”
她指尖上的温度,有一点点凉,只那一瞬间,就突然鲜明的点落在了心上。
*
宋家的大小姐宋楚琪身染重病,曾经一度以为救不活了,几乎都被家族遗忘和放弃了,但是突然之间,她却病愈回来了。
本来宋亚青获罪被诛,宋亚儒又是个平庸之辈,大郓城中的百姓都在后背议论,等着看这高门锦绣的一个宋氏家族就此没落,但宋家这位曾经叱咤一时的大小姐的回归,无疑是将宋家眼前的颓势给扭转了。
虽然内里真实的情况并不怎样的光鲜,但是从外人百姓的视角来看,宋家是又找回了主心骨了。
只是么——
在这位回归了的大小姐重新掌权,如日中天的时候,年前才锋芒毕露的四小姐宋楚兮却被传因为旧疾复发,卧床休息了。
宋楚兮不再出门见人,整个宋府上下,几乎都以宋楚琪马首是瞻。
端木岐自那一夜来过,之后就真的大半个月都没再现身,也没有插手宋家姐妹之间的内斗。
虽然被限制住了自由,宋楚兮却一直都稳得住,闷声不响的就一个人关在秋水榭里安稳度日。
转眼三月,南方的春天要来的更早一些,她那池子里的荷叶慢慢吐绿,没几日,就幽幽一片,生机盎然。
这天午后,宋楚兮正坐在窗下的美人榻上赏景,就见一人进了院子,快步绕过九曲十八弯的石桥朝这边走了过来。
宋楚琪不请自来,从院子里就看到她的所在,进门就直接找过来,弯身在她对面的绣墩上坐下。
宋楚兮也不看她,开口就语气不善,“你来干什么?这里没笑话给你看,也没麻烦给你找。”
“你还真是沉得住气。”宋楚琪也不动怒,只目光审视的看着她。
她的确是有点看不透这个宋楚兮的性子的,之前她闹的天翻地覆,不想承认自己这个宋家嫡长女的身份,不就是为了怕自己把她踩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