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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3节
    宋楚兮能够明白她此时的心情,就只是觉得深深的无力又心疼。
    她看着小丫头的脸,沉默了一阵,然后把她拽在她袖子上的手移入掌中,紧紧的包裹住。
    那丫头见状,犹豫了一下,就没再跟。
    宋楚兮牵了殷黎的手回到殷湛那里,彼时太医都已经退到了旁边的厢房里研究解毒的法子,只有阮大夫还和卫恒一起守在殷湛这里,坐在床边,满头大汗紧张不已的给他扎针。
    殷黎走到院子里的时候还有些迟疑和退缩,但是刚一进门,立刻就松开宋楚兮的手快跑到了殷湛的床边。
    “小郡主,可别乱动!”阮大夫赶忙提醒。
    殷黎本来伸手就要去抓殷湛的手的,但是看到他手背上颤巍巍的两根银针,就又怯怯的缩了手。
    她咬住嘴唇,慢慢的,很小心的趴伏在殷湛的床边上。
    她身在的身量已经有一些了,身子不能直立,但是跪着又够不到去看床上的殷湛,于是就用一个十分怪异和艰难的姿势,半跪半趴在那里。
    她不敢去碰殷湛,犹豫了好半天才十分小心的一点一点从手指托起他放在床沿上那只手的拇指,用两只小手很轻很仔细的轻轻的攥住了。
    除了刚开始无声的恐慌落泪,这一整个晚上,这个孩子就没有哭过。
    她才不过只有七岁而已,承受着这样的压力,宋楚兮就是再如何的心痛不忍,但终究也发现自己是无计可施的。
    阮大夫一根一根的往殷湛的身上扎针,为了力求精准,大冷天的,他居然也是汗湿夹背,又一直忙活了小半个时辰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怎么样了?”卫恒连忙问道。
    “不太乐观!”阮大夫是自己人,并不说场面话,而是实话实说。
    他回头看了眼床上人事不省唇色都呈现出诡异的紫黑色的殷湛,然后走到宋楚兮面前道:“王爷出门之前服用了一些我配置的清毒的药丸,后来事发之后王妃又马上喂了他清心丸,但是这种毒的毒性实在太烈了,就是这样也急剧扩散了。小的用银针暂时封住了王爷的各大经脉,能暂缓毒素续集扩散,但是这毒——我却是无能为力的。”
    不是阮大夫的医术不够高明,而是这一次出手的人太毒,根本就完全没准备给殷湛留下一丁点儿的生机。
    就算殷湛提前有准备,又加上宋楚兮的清心丸及时救命,也就只是没叫他直接咽下那口气去而已。
    “我去看看那边太医有结果了吗!”卫恒的的脸色铁青,打了个寒战,一撩袍角就出了门。
    其实他们对那些太医本来就没有抱着指望的。
    太医都是皇帝的人,有几个人会真心实意的来救殷湛的?更别说宋楚兮觉得阮大夫都束手无策的毒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办法,而且——
    就算他们真有本事研究出解毒的药方来,会不会拿出来都两说。
    “王妃——”阮大夫还有话要说。
    宋楚兮本来正失神了一瞬,思绪被他打断,不经意的一抬头就看到床榻边上的殷黎不知道何时已经扭头过来,也是眼睛明亮,一眨不眨的盯着阮大夫在听他说话。
    宋楚兮的胸口一痛,忙是不送声色的制止了阮大夫。
    阮大夫会意,赶紧说道:“小的先去写个方子给王爷煎药,这里让王爷先休息。”
    他匆匆转身离开了。
    殷黎的目光还一直胶着在他的背影上。
    她不哭不闹,脸上没有太过生动明显的表情,所有的情绪都通过了眼睛在无声的表述。
    宋楚兮走过去,弯身跪在她面前,双手拉过她的两只胖胖的小手,心里斟酌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找到了开口的方式道:“暖暖是不是很担心你父王?”
    殷黎的眼睛闪了闪,情绪很明显。
    可是她没有说话,而是垂下了眼睛去。
    宋楚兮的眼眶酸胀的利害,捏了捏她的掌心,强忍着眼泪开导她,“我知道暖暖你担心他,这是在咱们自己家里,你不用忍着的,难过可以哭,有话就说出来。你父王在这里的,我也在这里的,我们都一直陪着暖暖的。”
    殷黎听了她的话,似乎也是无动于衷。
    宋楚兮满心的无助,完全的拿这个孩子没有办法了,正在六神无主的时候,殷黎却竟然抬起了眼睛开看她,一个字一个字,迟缓的问道:“我父王——他会死吗?”
    这个问题,宋楚兮无法回答。
    “暖暖,以后——我来做你的娘亲,好吗?”她看着面前的孩子,忍了许久,最后摸着她的小脸,咬牙说出了这句话。
    “有了娘亲,坏人就不会来了吗?”殷黎问道。
    她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什么特殊的情绪。
    “我不能保证他们会不会来,可是如果暖暖有了娘亲在身边,娘亲就会像你父王一样,护着暖暖的,即使那些坏人再来,也不让他们伤害暖暖,好不好?”宋楚兮道。
    殷湛这个样子,现在心里最没底的那人是她。
    虽然打从心底里讲,她应该坚信他能化险为夷,坚信他一定不会有事,可是——
    只是自欺欺人的话,有什么用?
    即使再不愿意,也即使她能死撑着自欺欺人的骗自己,可是对于殷黎——
    她却要诚实的面对她,做好两手准备,争取无论将来要面对什么样的局面,都能把对这个孩子的影响和伤害降到最低。
    她是那么的依赖自己的父亲,殷湛一定得挺过来,而万一——
    万一他真有什么不测,她就必须要这孩子能够接受和依赖她的。
    她得代替殷湛,给这孩子她能给的所有。
    那孩子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了半晌,“如果暖暖有了娘亲,娘亲是不是也会护着父王?不叫那些坏人再来害父王了?”
    好,或者不好,不过一点最为简单的小情绪。
    可是这个孩子,却用了这样一种小心翼翼的方式来回应。
    这一刻,她的心里该是有多少的恐慌和无措,甚至于是就连她一直捍卫着的“母亲”的名分也不计较了。
    她唯一想要的——
    只是有一个人,能站在她的前面,替她去保护她的父亲。
    “暖暖——”宋楚兮突然觉得,她仓促间勉强自己建立起来的所有的自信心都瞬间绝提崩塌了。
    她——
    几乎再也维持伪装不下去了。
    她也觉得绝望和恐慌,勉强撑着假装坚强,其实这一刻,真的很想抱着这个孩子,一起失声痛哭。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怎么会发生这种事的?
    今天本来是他们大婚之喜的好日子,突如其来这样的变故,她其实也几乎承受不住。
    可是——
    就是因为殷湛这样,她才更是必须要伪装镇定的支撑下来。
    即使心里早就乱的一塌糊涂,可至少——
    在那些居心叵测的人面前,她必须要让他们看到,她宋楚兮是没有被打倒的,就算殷湛生死不明,她一个人也同样能撑得下去。
    她得让那些在暗中窥伺的人忌惮,因为这一刻她身上担负的——
    是保护他们这一家三口人的使命,直至——
    殷湛重新站起来的那一刻。
    他亲口要求她的,要她竭尽全力,她必须要做到。
    这一刻,真的是几近崩溃的矛盾,宋楚兮只用力的咬着牙,不敢轻易的开口。
    “父王他——还会好起来吗?”殷黎看着她,却是一定要一个肯定的答复的。
    “暖暖一定要和你父王在一起吗?”宋楚兮勉强的问道。
    “我——想要父王!”殷黎道,这个时候,她突然就委屈的使劲的抿紧嘴唇。
    这孩子还是在忍,她还是没有嚎啕大哭,可是嘴巴一抿,豆大的泪珠就突然滚了下来。
    宋楚兮慌了,慌乱的才要拿袖子去给她擦,殷黎却已经自己抬手,用袖子使劲的擦掉眼泪。
    她使劲的吸了吸鼻子,又再严肃又郑重的看向了宋楚兮,问道:“姐姐,父王他——会不会不要暖暖了?”
    这一刻,宋楚兮才又一次真切又深刻的体会到,在这个孩子心里,所谓父亲的位置,是没有任何人能够取代的。
    即使她是她的母亲,也即使她也会如殷湛那般,不遗余力的宠爱她,维护她,给她最完美的整个世界。
    可是——
    如果没有了父亲在场,她所能给的,就永远都不可能是这个孩子所期待的完美。
    “不会的!”最后,宋楚兮只违心的点了点头,轻揉着她软软的发顶,“你父王只是受伤了,休息一段时间,他就会好了。”
    “真的?”得了她的回答,殷黎也不知道是真的信了而故意的让自己相信了,她的眼睛一下子就明亮起来。
    “真的!”宋楚兮不忍再和她继续对视,赶紧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用力的抱紧她。
    殷黎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
    宋楚兮抱着她好一会儿才努力平复了心情,缓缓的往后退开,给她整理了一下衣裙道:“不过现在,我先带你去睡觉好吗?”
    “我想陪着父王!”殷黎很小声的说道。
    宋楚兮摸着她柔软的发顶,心中却有无限苦涩的情绪蔓延。
    “可是你在这里,你父王知道你没有好好的吃饭睡觉,他会担心的。暖暖不是也想让父王早点好起来吗?那就要让他好好休息,是不是?”宋楚兮尽量的开导她,“我们先去睡,这里我让卫恒守着,好不好?”
    殷黎不想走。
    他又回头去看床上的殷湛,但是想着宋楚兮说的话——
    她知道,病人是都需要休息的。
    如果她在这里会影响到父王休息,即使再不情愿,也还是要离开的。
    “嗯!”最后,她认真的点点头。
    “走吧!”宋楚兮站起来,牵着殷黎的手往外走,对外间的阮大夫吩咐道:“这里你先守着,我送暖暖回去睡了再来!”
    “是!”阮大夫答应了。
    宋楚兮牵着殷黎的手送她回了她自己的院子里。
    白琳和白英都担心不已,但见宋楚兮亲自送了殷黎回来,心里才跟着稍微踏实了点。
    宋楚兮给殷黎洗了脸,又帮她换上了寝衣。
    小丫头很乖巧,不吵不闹,十分的配合的上床躺下了。
    宋楚兮给她掖了掖被角,坐在床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