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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你是吗?”林徐行依旧是那副淡定从容的样子,“我不关心他们口中的你是什么样的,我关心的是你眼中的自己。”
    流言积毁销骨,唯有自己才知道自己的模样。
    就是这样简单的一个问题,让季锦惊诧当场,心头激荡温暖,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我说是什么,你信什么?”
    “当然。”林徐行肯定地点点头,“我只信你。”无关是否被爱情蒙蔽,他只是单纯地信任这个他认识了近四年的人。
    季锦眼眶一红,这么多年了,她从未料到她会被这样简单一句话打动内心,从未有人肯全心信她,林徐行是第一个。
    “喝杯水,慢慢说。”林徐行握住她的手,轻描淡写又补上一句,“那些不能履行合约之类的话就不用说了,能不能履行,我说了算,他们想用这些小事来攻击我,幼稚。”
    商场如战场,林徐行就算有弱点,就算有因为季锦而获得弱点,以他不称职的对手,也玩不出什么花儿来,林徐行有绝对的自信。
    季锦居然能笑出来,似乎任何问题交到林徐行的手上,他总有办法解决。她听话地喝了一口水,慢慢说:“我没有做过他们口中说的那些事情,尽管如此,我也付出了高昂的代价,为自己的天真和愚蠢。为了离开那一切,我改名换姓,重新高考,在c市重新读书和生活,努力活着。”
    “那个曲听白和你什么关系?”林徐行问她。
    季锦揉着自己发痛的太阳穴:“我曾经最好的朋友。”她想了想,“如果不是她,我可能不会那么不堪。”她和曲听白之间,真是一笔烂账。
    “因为韩义吗?”林徐行依旧敏锐。
    季锦心头一惊:“你怎么知道?”
    “简单的推理题,能让高中女生最好的朋友之间互相撕逼的,情感是最大的可能性。”林徐行摊摊手,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毫无难度。
    季锦挂起一丝诡异的微笑:“撕逼吗?那还真没有过。”
    在曲听白的眼里,何须和季锦这样的人撕逼!
    曲听白转学到h市中学的第一天,全校都沸腾了。曲听白以她惊心动魄的美丽,一来就把校花的桂冠夺进手里,曲听白不但长得美,还有一个歌舞剧团老师的母亲,自幼练习舞蹈,身形娇柔,气质出众,高挑美丽,站在人群中,就像一只优雅的鹤。就连最为古板的班主任也曾私下里给过肯定:“曲听白同学来了之后,我们班就不缺文艺尖子了。”
    而季锦淡淡的笑:“我那个时候很胖,不到一米六,体重接近一百三。青春期的我每天都觉得很饿,不知不觉就把自己吃成那个体型,你知道胖子最大的好处是什么吗?”
    林徐行摇摇头,表示洗耳恭听。他喜欢此刻季锦那种陷入往事却温柔的神情,想来这是她值得怀念的过往,没那么让她心伤。
    “大家都会认为你很和气。”季锦自嘲地笑笑,“那个时候我成绩不突出,身材不被嘲讽就值得偷笑,唯一的优势是人缘还不错,所以老师就让我当生活委员,曲听白转学到我们学校的第一天,她就做了我的同桌。”
    林徐行几乎能想象,那个时候的季锦,温和,善良,带着不通世事的天真,作为生活委员,听老师的话,团结友爱新同学,对自己的新同桌多加照顾,“然后呢?”
    “然后我发现,曲听白这种看起来是天之骄女的姑娘,其实过得并不幸福。”季锦叹了口气,“那个时候的曲听白,父母刚刚离婚,她跟着她母亲回到了h市,她曾经告诉我,她父母的离婚场面很残酷,父亲出轨,母亲又美丽又骄傲,两人的离婚大战残酷卓绝,伤筋动骨。曲听白每天都不想回家,终于离婚之后,她作为独生女甚至觉得解脱,因为那种鸡飞狗跳的场景,她真是一秒钟也不想多看。回到h市也不是美好生活的重新开始,她的母亲自暴自弃,开始了很多荒唐的恋情,有的时候,曲听白甚至连家也不想回。”
    季锦沉默了一会儿,最终下了决心,她看着林徐行的眼睛:“那个时候的我,以为自己是幸运的,我至少有个完整的家庭,虽然父亲酗酒,母亲偏爱弟弟,但是我至少有一个家。生活嘛,哪儿有那么完美。
    所以我很同情曲听白,在我能力允许的范围内,我尽量照顾她。她不爱吃早餐,我早上起来会多做一份,我帮她抄笔记,给她讲习题,这些举手之劳的照顾,对于我而言,只是努力表达自己的善意而已。”
    林徐行点点头,和季锦同事几年,在和同僚们的交谈中,几乎没有人说过季锦的坏话,她努力,奋进而温和。他能想象这样的季锦即便是在中学时期,也保持着一颗善良温和的心。
    “我没有想到,我这样的善意,会让她非常依赖我。”季锦有些惆怅。
    “让我猜猜,她带着情感上的严重创伤,还有单亲家庭的强烈不适应,对于你这个释放出浓浓善意的人,有种特殊的依恋。”林徐行终于明白,为什么季锦说她们之间不会撕逼了,按照季锦的描述,以曲听白当时的状况,叶知柔就像她混乱生活里最后的一根浮木,让她感觉到安全。对于在最难过的时刻,感觉全世界都抛弃了自己的曲听白来说,叶知柔出现的恰到好处,所有丢失的温暖和关怀,都能在叶知柔身上找到。
    “然后呢?”林徐行继续追问。
    季锦沉默着,然后就是世界轰然倾塌!她曾经熟悉的一切都变了。
    “你记得我是个孤儿吗?”季锦眼眶泛红,无论经过多少年,只要回想起那个瞬间,她总忍不住有种骨肉撕裂的痛苦。
    你以为的黑不是黑,你以为的白也不是白。
    她曾经以为,自己有个温暖的家,虽然平凡而贫穷,但是日子平顺,和乐融融。她也曾经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虽然他们给她取名为季招娣,寄托着能拥有一个男孩儿的愿望,但是他们依然用能付出的全部呵护她。直到弟弟出生,七岁那年,弟弟出生在一个雪夜飘飞的夜晚,季招娣却觉得冷。
    她喜欢她的小弟弟,眉眼浅淡,但是喜欢笑。
    但是一切都是从那天开始不一样的,父亲和母亲会背着她窃窃私语,会急促地争吵,然后在她出现的时候戛然而止,会刻意偏爱那个小弟弟。
    多年过去,季招娣已经渐渐习惯了,她不希望重男轻女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但是一旦遇到,除了努力适应和接受,她别无选择。
    直到事情真相爆发的那天,她才知道,这一切和重男轻女毫无关系。她是个孤儿,被遗弃在公园长椅上,路过的父亲把她捡回来,他们多年不孕不育,能遇到季招娣,是他们的幸运,也是季招娣的幸运。而自己的孩子出生,家庭穷困,捉襟见肘,季招娣要吃饭要读书,渐渐变成了家庭沉重的负担。这个时候,有人号称是季招娣的亲戚找上门来,要收养季招娣,还要给他们一笔丰厚的赡养费来感谢多年对季招娣的照顾,他们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你不是问过我为什么我厨艺不错?”季锦笑着,眼底却有泪,“因为我养父下岗之后,染上了酗酒的坏毛病,那个家全靠我和我养母撑着,我们在夜市里开了一间小小的烧烤摊,我要读书,要备菜,要烧烤,所以我的刀工必须很快,早上要早起上学,中午只花五分钟吃午饭,洗菜切菜,晚上晚自习我只能上一半,要先回去给我的养母帮忙。”就是那样忙碌的日子,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分钟用,她也过得无比忙碌而踏实,“只是到最后,他们用不上我的勤劳努力,他们把我还给了韩家。”
    林徐行沉默着,把她抱进自己的怀里:“我永远都用得上你,你哪儿也不用去。”
    季锦笑着落泪,眼泪落在他的脖子里,暖暖的湿。
    世界都安静,似乎只有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季锦埋在他的颈窝里,闷闷地说:“然后我就和曲听白一样,都失去了自己的家,同病相怜,那个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能够相依为伴的只有曲听白。”
    林徐行拍着她的后背,想要以此给她提供一些安慰和鼓励。
    季锦平静了一下,不好意思地从他的怀抱里退出来,用纸巾拭着眼泪:“我太激动了,说了半天还没说到重点。”
    林徐行皱着眉头摸了摸水杯:“你等等。”转身去厨房重新倒了一杯温水给她。
    季锦趁机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她呆呆喝了几口水,继续说道:“我的亲生父亲姓叶,从我爷爷手里继承了一家餐饮店,他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玩弄我的亲生母亲之后,始乱终弃,我的母亲生下我之后,把我扔在公园长椅上。”季锦的话语很平板,似乎这样骇人听闻的身世发生在其他人的身上。
    ☆、chapter 38.舍生成仁
    “所以我的养父母会捡到我,把我养大。直到我父亲意外出了车祸,临死前良心发现,委托自己的好友韩氏夫妇,一定要找到我,把叶氏的锦绣缘留给我。”季锦一摊手,“韩家奶奶找到我的时候,我还未成年。她是坚强的女性,这么多年,挚友去世后不久她的丈夫也去世了,她却从未忘记挚友和丈夫的嘱托,一面继续经营锦绣缘,一面不遗余力寻找我。她找到我的时候,告诉我我的名字叫叶知柔,是我的亲生父亲给我取的。”
    剩下的故事,顺理成章,季招娣换了一个名字,叫做叶知柔,在原来的学校里继续读书,但是生活已然天翻地覆。
    “其实韩家奶奶对我很好。”季锦回想着,“供我读书,教我东西,她尽了她的全力。”
    “只是给你提供的不是你的家而已。”林徐行自然地接了一句。那种世界分崩离析的感觉,他可以感动身受。曾经,他也为了自己的家庭痛苦与煎熬。
    季锦望着他,林徐行的目光诚恳而认真。似乎在他面前坦白自己的痛苦和软弱并不是一件让人羞愧的事,她的每一丝细小的情绪,都能被林徐行全盘接受。
    “我一边努力适应新的生活,一边和曲听白关系日益紧密。曲听白是我们学校的校花,你肯定难以想象,我们学校有多少人给她写情书。”季锦换了一个思绪,淡淡笑了一下,“因为我人缘不错,写情书的大军当中,大部分都会找我代为转交,而有一个人,我特别不愿意帮助他转交--韩家的孙子韩义,也是比我高一个年级的同校同学。
    你知道学校那个环境,隔班如隔山,要是再错一个年级,几乎毫无交集。但在我进入韩家之前,我就认识韩义。”季锦的表情有些惆怅,韩义也许真的是她人生注定的挫折。
    人们总从不同的错误中学会成长,韩义就是季锦的错误,一场美丽又残酷的错误。
    “我喜欢韩义,很早之前就喜欢。”经过这么多年,面对韩义,面对曲听白,面对韩家奶奶她不敢说出口的一句话,时光荏苒,在这样一个冰冷的冬夜里,握着一杯温水,守着一盏昏灯,面对一个林徐行,她终于敢于面对当年的自己。
    林徐行心头一颤。
    季锦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那么认真,像是给年少的自己下一句注脚,才能安心把那段陈旧到发黄岁月里的自己翻过篇去。
    “可是韩义不喜欢我啊,他喜欢的人是曲听白。”季锦笑笑,不但才子爱佳人,痞子也是爱佳人的,坏小子韩义不爱读书,他的家世足够他随便纨绔,父母在国外,奶奶独撑大局,半放养的韩义喜欢出去玩喜欢拉帮结派喜欢运动喜欢热闹,就是不太喜欢读书,不过那有什么关系呢,长得帅的坏小子,还有钱,想做什么不行呢。韩义一眼看中了曲听白,这样漂亮的姑娘才能入了韩义的眼。
    而对于年少的韩义而言,叶知柔是个莫名其妙进入自己家庭的胖姑娘,不过家那么大,谁在乎她,但是如果叶知柔还同时是自己喜欢姑娘的同桌,那就不一样了。
    “为了讨好韩义,或者为了讨好曲听白,甚至是为了讨好他们两个人,我开始做他们之间的传信人。”季锦平板地说,她甚至找不出拒绝的理由,“他们之间能幸福,我甚至有种安慰。至少我在乎的人都能比我快乐,总比谁都得不到快乐的好。那个时候的我们,是三个孤独的灵魂。”
    家庭婚变而混乱不堪的曲听白,失去熟悉生活环境的叶知柔,从来被父母不管不顾的韩义。他们曾经都在自己的角落各自寂寞着,痛苦着,直到遇到了彼此。
    “我一直觉得曲听白是个充满艺术气息的姑娘,她跳舞,读诗,敏感又特立独行,但是我没有料到她能这样大胆。而韩义又从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只要刺激有趣,他没有什么不敢的。”季锦叹了口气,但是,如果不是这样与众不同的曲听白,又怎么能让眼高于顶的韩义倾心喜爱,“她和韩义,嗯,你懂的。”季锦微红了脸,指尖在自己的毛衣上摩挲,软而痒,“事情发生的很突然,教导主任晚上突击小树林的时候撞破了他们两个人正在……嗯,你明白的,韩义拦住了教导主任,曲听白趁着夜色逃走了。只有宽大的校服被教导主任当做唯一的信息,开始排查。
    那次闹得很厉害,韩义的脾气不好,和教导主任硬着脖子犟,教导主任气得半死,发誓一定要找出这个败坏校风的女生开除掉。”
    在八卦横行的校园里,几乎所有关注校花动态的人都知道,韩义和曲听白走得很近,也因为韩义那副吊儿郎当的浪子行径,同样和曲听白一起被列入嫌疑人名单的还有很长一串,甚至连和韩义同一个屋檐下的叶知柔也在其中,被教导主任挨个叫去谈话。
    林徐行不由心一沉,他已经看懂了这段往事要往一个最坏的地方发展,他吃惊于季锦的善良,善良到近乎愚蠢,又愚蠢的那么珍贵。
    季锦软软地说:“然后我就发现了曲听白准备自杀。”
    季锦至今还记得曲听白苍白到没有一丝颜色的脸,她神情古怪,双颊粉红,似乎为了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又恐惧又兴奋。
    “有一节体育课她没有来上,我直觉很不安,到处找她,最后在教学楼的天台上找到了她,事后她告诉我,再晚五分钟,她就已经告别这个世界,因为她刚发现她怀孕了。”季锦皱着眉头,如今回想起来,一个在楼顶盘桓了一节体育课都没有跳下去的人,再给她五分钟,她应该也不会跳。她拒绝再次分辨曲听白到底是想利用她的善良,还是真的已经走到了崩溃的边缘。曲听白在她的怀里哭,嚎啕大哭,如果被教导主任查到,她的妈妈一定会打死她,一定会!与其那样,她还不如现在就不活了。
    “所以你就替她顶包?”林徐行不可思议地问,这真是最糟的选择。
    “不。”季锦还是带着那种哀伤的神色,“我做出的决定和曲听白无关。”因为来求她下定顶包这个决心的人,是韩义。
    不可一世,意气风发的韩义,第一次求人,是求她。
    她已经不记得韩义提供了一些什么说辞,大约意思是反正叶知柔是好学生,多求求教导主任也没什么大事,或者反正叶知柔没做过,先认下来,过了这一关,事后他再想办法替她澄清,事情很快就会过去。只要叶知柔能帮他这次,随便叶知柔提什么要求都可以。诸如此类,云云总总。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出的选择付出代价,我付出了我的。”季锦觉得“后悔”或者“不后悔”这样简单的概念,已经无法描述自己的心情,这件事就那么荒唐的发生了。
    “我至今都记得教导主任叫我去谈话的时候他吃惊的表情,他其实待我很好,曾经专门让我只上大半节课的自习,就为了让我回家帮我养母照顾烧烤摊。他吃惊之后更多的是失望,然后就让我走了。”季锦淡淡的,“一周以后处罚结果出来,我被记大过,停学一周。那个时候,所有的老师都对我很失望,韩家奶奶气得差点脑梗,而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流言,人言可畏。
    我在路上遇到我的养母和弟弟,养母让我离我弟弟远点。曲听白最后还是偷偷把事情告诉了家里人,她妈妈给她请了长假,去做手术和休养,韩义开始对我避而不见。我一瞬间就更深刻地失去了全世界。你能相信吗?我甚至还带着一丝舍身取义的悲壮感。”季锦自嘲地笑着。
    林徐行握着她的手,季锦的手指冰凉,他并不认可季锦当年的做法,但是他能想象,一个十七岁的少女,是多么努力地维持着自己的世界,拼命想要握住身边的一丝温情,试着用自己的善良去拯救别人的生命。
    季锦淡淡的:“这些事就像蝴蝶效应,再后来,又发生了一些其他的事情,我就离开了韩家。重新找了个地方努力生活。不过那些事就和曲听白没有关系了。”
    林徐行叹口气,想到今天曲听白的话语:“我知道当年是我的错,我不该那样对你,我和韩义都欠你的,但是求求你,不要不认我好不好?你不知道我这么多年都是怎么过来的”真是自私到冷酷,归根结底,她没有关心季锦这些年如何度过,只是一股脑丢出自己的心理负担。从林徐行的角度判断,这位曲听白小姐多年过去,关心的仍然只是自己的感受,而非季锦的。
    ☆、chapter 39.静夜深谈
    “你可以这样理解你的这位朋友。”林徐行抚着季锦的发,“你们在某个特殊的时间点,因为彼此需要而走到了一起,走过就过了,起码从我们聊到的这些东西来看,你不欠她任何东西,你不需要为她背负伤害,她其实也无需为你背负愧疚,大家交汇过,又彼此走自己的路,仅此而已。”
    季锦很喜欢林徐行的这个说法,不得不承认,林徐行的判断常常很精准,季锦无奈地揉揉额头:“后来我不告而别,离开了h市,以听白的个性,她也许当时没有感觉,想一想,她最终还是会觉得后悔。”但是她如何能不离开,就算因为曲听白,季锦的生活天翻地覆,但是回想起来,曲听白的太多问题,是季锦自己的纵容和误会,这么多年过去,季锦从未怪过她。
    如果真有人需要被责备,就是那个年少不知事的自己吧。季锦怅然地垂下眼睑:“曲听白应该会认为我是被她逼走,被她害的,她其实本质上是个很善良的姑娘,只是有些偏执。在对待曲听白的关系和选择上,我做过很多非理性的决定,现在回想起来,我很多事都可以做得更好,但是我没有。”季锦捂住自己的眼睛,“人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林徐行心疼于季锦的坦然,知耻近乎勇,知道自己的犯下的错误并努力承担,需要莫大的勇气。即便如此被伤害,被误会,季锦从未怨天尤人,如果有错,季锦愿意自己背负
    季锦把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团,怅然地回想着:“当时我认为最可怕的伤害,并不来自于曲听白。这件事让全校人都对我指指点点,所有的女生都不理我,她们孤立我,当面嘲讽我,我无法解释。后来我来大姨妈的时候一方面因为压力太大,一方面因为三餐不规律,晕倒在体育课上,在家休息了两天,回到学校的时候,关于我的流言已经升级成了怀孕。”
    林徐行能理解这件事如何沸沸扬扬,但也心疼于季锦曾经的经历。
    “我很努力地说服所有人,但是已经没人在听了。”季锦笑着,平静又自嘲,“包括韩义,包括奶奶,我收到的除了沉默就是失望。”
    林徐行几乎能想象那个孤单的少女,站在自己青春的正中间,被流言和攻击所包裹,孤独又委屈。
    “甚至包括曲听白!”季锦直直看着林徐行,“为了避免被全校的其他人孤立,她没有攻击我,但也没有亲近我,她搬座位的那一天,在我的笔袋里留了一张小小的字条,说她的母亲为了让她避嫌,给她调了座位,让我坚持住,等事情过去,她就会和我重新做好朋友。没有人愿意和我同桌,我就那样一个人,直到我离开h市。”
    林徐行心中一片寒凉,真是自私到极致的曲听白,当年罔顾帮她背负一切的季锦,多年过去,还要季锦用圣母的姿态原谅她的所有错才算满意?甚至完全没有思考过,自己贸然上门,可能为季锦的生活带来多少风波。今天曲听白见到季锦的时候,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非逼着季锦承认自己的身份,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份救赎,而不是为了真正向季锦赎罪。
    “曲听白这边我知道了,以后这样曾经认识的人,不见也好。”林徐行试探着口气问她,“我帮你挡了,保证你不用再面对她?”
    “好,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一想。”季锦疲倦地说道。
    “累了吧?”林徐行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时间已经很晚,经过一场漫长的深谈,时间无声流逝。
    “有一点。”季锦用自己冰凉的手背敷着自己的眼睛,“但是,还有韩义,我还没说完。”季锦迟疑着,她最大的担心是她的往事会影响林徐行现在正在进行的计划和安排,如果不趁机说清楚,她怕自己会成为林徐行的软肋。
    “我们还有漫长的以后,不急在今夜。”林徐行的口气依旧温柔,“你应该好好休息,今天的复诊,外科主任也说过了,你需要良好的作息和营养。吃了药早点睡,明天我们再聊。”
    “但是……”季锦脱口而出,然后又沉默了。她点了点头,“好的,明天。”
    林徐行把她抱进自己的房间,轻柔地道了一声“晚安”。他关上门板,在门外的走廊上靠着墙壁站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