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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蓝庭实在是个办事妥当机灵的,第二日,蓝庭已经从守在寺中的侍卫口中打听到了。
    原来这永和帝的后宫之中,文惠皇后虽是后宫之主,且是永和帝原配,可是早年她体弱多病,一直未曾生育,是以文惠皇后所生的太子栔斌只是排行第三而已。
    那齐王栔湛为大皇子,其生母本乃永和帝最为宠爱的妃子。可是多年之前这位宠妃却因为兄长镇江侯投敌叛国之事而为永和帝迁怒,被永和帝一气之下打入冷宫,不过一年光景,这位昔日宠妃就死在了冷宫之中。
    也因为此,齐王栔湛虽为长子,可是最不受永和帝喜爱。
    而六皇子燕王名栔熙,其生母乃是当今皇贵妃,这些年一直独宠后宫,是永和帝身边最为亲近的妃子。因为这个,这位皇贵妃一直不受文惠皇后喜爱,两个人明争暗斗,种种事端说不胜数。
    对于永和帝来说,一个是最为喜爱的皇贵妃,一个是原配嫡妻皇后,他也不好太过偏颇,于是也只好听之任之,偶尔间便在里面搅和稀泥。
    其实以前这些争斗不过是后宫争宠,也就罢了,可是如今太子和燕王都长大了,永和帝年迈,想来不过几年功夫,或许这皇位就要移主。
    这个时候,皇贵妃难免多出一些想法,她觉得自己的儿子虽然只是排行第六,可是文韬武略皆不输于那太子,又是永和帝最为宠爱的儿子。
    昔年永和帝也曾当着众位大臣亲口说过,他有八位皇子,可是唯独燕王栔熙最投他的脾性,也最像他年轻的时候。
    这位皇贵妃想着,凭什么我的儿子不能当皇上呢?
    若是这太子将来继位,我和皇后斗了十几年,岂不是从此后要夹着尾巴做人?
    皇贵妃居安思危,便开始生了一些不该有的想法。
    而在后宫之中,她也别无办法,除了撺掇自己儿子燕王外,就是越发和文惠皇后对着干了。
    前几日,因了一个宫女要爬上龙床的事儿,她大发雷霆,直言文惠皇后身为六宫之主,竟然为了争宠,干出这等下流之事。
    文惠皇后也气得不行,说你宫中的宫女爬床,与我何干,可是她再讲理,也禁不住这皇贵妃一盆脏水泼过来。
    人家皇贵妃说了,就是你派来的,你还否认?说我没证据,那是你手段高明,怎么可能不是你呢?除了你,谁还能调.教出这么一个心思下流的宫女来?
    文惠皇后一气之下,去找永和帝说道,谁知道永和帝这几年安逸惯了,只盼着他后宫一片平静,哪里有心思管这些争风吃醋的小事,便把文惠皇后责备了几句。
    意思是说你作为六宫之主,连这点小事都管不好,难道还要我这个当皇帝的去帮你摆平吗?
    文惠皇后因为这个,委屈得不行了,想想自己作为一个皇后,竟然还要受一个皇贵妃的气,她原本身子就不好,被这么一气,憋得难受,就此病倒了。
    如今蓝庭将这事徐徐道来,阿烟听着,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无奈。再次想着,自己拒绝燕王和太子,还是有些道理的。
    若是真个和他们结成了连理,将来便是他们真能坐上帝位,自己顺利成为后宫之主,难保哪天不会受这种窝囊气。天天和一群女人分享一个男人已经是凄凉惆怅,若是到了一把年纪还要费这种心思,那才是一辈子都不得安宁呢。
    更何况,他们两个,哪里也不是帝王命格啊,真嫁了他们,或许最后便是青灯古佛孤苦一生了。
    不过她笑过之后,也是想起正事,接下来,怕是这位皇后就此缠绵病榻,再也不能起来。就在皇后病中,太子的舅父,也就是皇后的亲兄长牵扯进了济宁贪墨案而被永和帝罢了爵位,这件事是对皇后一党沉重的打击,皇后经此一事后,那病再不见好,就这么殡天了。而皇后没了后,皇贵妃伺候在永和帝身边,日日吹着枕头风,终于有那么一天,也该着太子倒霉,到了第二年春上,又被牵扯进大名山刺客案,于是永和帝就有了废黜他太子之位的想法。
    她那日和父亲说过之后,想来父亲在这些日子会和太子刻意疏远吧,而自己再坚辞了太子的婚事,他们顾家就此算是和太子撇清了干系。
    想到这里,她心里略轻松了一些,便取了佛经,静心念佛,为逝去的母亲祈福。
    如此约莫半个时辰,吃过早间的素斋后,绿绮拿着那个黑袍过来,低声问道:“这袍子,该是还给萧将军了吧?”
    阿烟目光落在那黑袍上,当下放了佛经,走过去拿在手里,端详了半响后,终于道:“你过去把它还给萧将军吧。”
    绿绮其实多少也看出门道来了,挑眉讶然:“姑娘不亲自过去?”
    阿烟摇头,轻笑道:“你去吧。”
    她想起那一日萧正峰送她外袍的情景,这么一个刚硬的男子,她在他眼眸中竟然读出了缠绵的味道。
    可是这个男人,原本应该是李明悦的夫婿。
    她不知道前世和今生将有怎么样的差异,可是她希望他如上一世般,威名赫赫,功成名就,从此留名青史。
    她不想看到因为自己的缘故,而更改他的命运。
    现在的他,应该是跟随着那个不受重视的齐王,回到边疆戎守,去建功立业,等到那一日,齐王登基,他才能一朝得势。
    如果自己和他就此纠缠下去,怕是他就要提前卷入朝堂甚至后宫之争。
    想到这里,她望着窗外的一抹绿竹,托腮轻笑道:“去吧,还给萧将军,替我谢他。”
    绿绮见此,小声嘟哝了句什么,不过还是点头:“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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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正峰今日早间是连早膳都吃不下,他没有了外袍,只着一身劲装,坐在那里,满脑子都是阿烟。
    正想着的时候,便听到敲门声,待起身过去开门,却见一个梳着双髻的小丫鬟立在门外,两眸晶亮灵动,眨着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萧正峰认出这是昨日陪在阿烟身边的丫鬟,隐约记得她叫绿绮的。
    当下他忙抱拳见礼:“绿绮姑娘。”
    绿绮歪头打量着他,见他对自己一个丫鬟竟然还这么一本正经地行礼,不免觉得好笑,再看过去时,却见他一身利索彪悍的劲装,棱角分明的脸庞,刚硬的下巴上泛青,带着点刚冒出的胡渣子。
    她倒是觉得这个萧正峰很好玩,当下把那外袍递给萧正峰,笑道:“萧将军,我是来还你外袍的。”
    萧正峰接过自己的外袍,一本正经地道:“有劳绿绮姑娘了。”
    话是这么说,其实心里泛起一点失落。
    原本盼着能借这还袍之际再见她一面的,不曾想她竟然派了身边的丫鬟过来。
    绿绮其实是个生性调皮的,见他这样,越发觉得好笑,一时坏心眼起来,便问道:“萧将军,这一大早,我眼巴巴地跑来给你送外袍,你说你该怎么谢我吧?”
    萧正峰听此,微愣,一时真想不出该怎么谢这位绿绮姑娘,只好道:“姑娘,我因出来的匆忙,也没带多少银两。”
    仅有的一些银两昨日已经捐给了寺里当香火钱。
    他认真地道:“实在是抱歉了。不过姑娘若要萧某做什么事,尽管吩咐便是。”
    绿绮见他这实诚的样子,分外好玩,越发想逗弄他了,便低哼一声道:“谁稀罕你的银两呢!难道我们左相府还眼巴巴地盼着你那点银子不成?”
    萧正峰听了,倒是不生气,点头道:“姑娘说得是。那么姑娘,不知道你要萧某如何谢你?”
    其实绿绮不过是逗他玩罢了,哪里想得出什么,不过她还是故弄玄虚一番:
    “现在倒是并不要你做什么,不过你却记着,你可是要谢我的,以后我想到什么,再找你吧!”
    这可真是一个好欺负的,她是要趁机欺负个够的。
    萧正峰点头:“好,将来姑娘若是有什么事需要萧某的,请姑娘说一句,但凡萧某能做到的,一定赴汤蹈火。”
    绿绮笑得满意:“好,这可是你说的。我等着呢!”
    当下这绿绮姑娘走了,萧正峰拿着自己的外袍,却见那外袍已经被洗过了,上面犹自带着一股馨香,仿佛还曾熨烫过,分外的平整。
    这外袍自从穿在萧正峰身上,仿佛就未曾受过如此优待。不曾想今日却是被个姑娘如此细心地熨帖。
    萧正峰抱着那外袍,忍不住低首嗅着上面的味道,隐约仿佛能从中辩到属于她身上的那股幽香。
    他一扫刚才的失落,浑身说不出的舒畅,唇边也挽起温和的笑容。
    ☆、第27章
    绿绮回到禅房后,却见自家姑娘正坐在窗前,专心致志地抄写佛经呢。她当下也不敢打搅,轻手轻脚地进去,为她端茶递水的。
    阿烟此时正好告一段落,将佛经放在一旁,淡声问绿绮:“可还给萧将军了?”
    绿绮想起萧正峰的呆样,早已抑制不住唇边的笑容,一边将茶水递给阿烟,一边道:“还了。”
    阿烟接过这茶水,在那氤氲的茶香中,淡声问道:“萧将军说了什么?”
    绿绮眉眼间都是笑意,得意地道:“姑娘,这位萧将军可真是实诚得紧,我逗他玩,他还真一本正经地当真呢!要我看,竟有几分傻气呢。”
    阿烟挑眉,笑望着绿绮:“到底怎么了,你且说说。”
    绿绮当下眉飞色舞地把逗弄萧正峰的事儿说了,末了叹息:“还是个四品将军呢,没想到竟是个呆子。”
    阿烟垂眸,好看的唇轻轻吹着那茶中的热气,轻声道:“这你可错了,他可不呆。”
    于那沙场之上调兵遣将的事儿,其实阿烟也知道得不多,可是任凭如此,坊间一些八卦流言,她也隐约听说过,知道后来他能征会战的,用兵如神,听说曾经在边境将敌国几十万大军玩弄于鼓掌之间,只把敌国大将军气得大骂他是“狡贼”。
    这样的一个人,若是说他呆傻,世间便没有哪个是聪明的了。
    绿绮却不以为然:“刚才我和他说话,真个是我说什么,他便信什么。我说要他承我人情,他还真信,说什么赴汤蹈火的,可真是憨厚,以后遇到什么骗子,真怕他被人蒙了去呢。”
    阿烟想着那萧正峰被绿绮戏弄的样子,唇边溢出温柔的笑意,轻声道:“他不过是不和你一般见识,让着你罢了。”
    绿绮想了想,点头道:“说的也是,他真是一个好人。堂堂一个四品将军,见了我一个小丫头,竟然还行礼呢。要说起来,这样的人也实在不多见呢。燕京城里的王公贵族我也见多了,有几个像他这般呢。”
    阿烟轻叹一声,含蓄深婉的黑眸中不觉有朦胧之意,遥想前世,自己那般狼狈落拓,不过是一面之缘的他,竟将自己接入府中,三次出言想留下自己。其实说什么东书房缺人看管照料,不过是寻一个借口,想着以不伤及自己颜面的方式留下自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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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温婉一笑,低软地道:“我只盼着,好人有好报……他这一世,当如前世一般风光无限……”
    她这声音是极低的,又恰好有外面寺中钟声响起,绿绮一时没听清楚,便随口笑问道:“姑娘刚才说什么?”
    阿烟摇头:“没什么,只是感叹一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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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两日,阿烟一直留在寺中禅院里,除了偶尔去前院烧香拜佛外,其余时间都留在后院抄写经书,间或在禅院中漫步,看那湖光山色,观那云来云去。
    绿绮性子是个野的,如此过了两日,她就有些受不住了。
    “姑娘,我们一天到晚只在这个禅院中,连四处走动都不曾,再这么下去,都是要把我们憋坏了。”
    阿烟见她愁眉苦脸的小样子,放下手中的笔笑道:“你若是要四处走动看看,尽管去看就是,我哪里拘得住你呢。”
    绿绮坐在一旁,可怜兮兮地央求着阿烟道:“哥哥说了,一定要我守在你身边不离左右的,我不敢不听的。”
    她吐吐舌头,无奈地道:“你也知道,哥哥若是说了话,那便一定要听的,要不然难免一通教训。”
    阿烟看她那可怜的小样子,也有些不忍心,便随口问道:“可知道萧将军的消息,他可还在寺中?”
    绿绮摇头:“不知道啊,也没听说消息,这几日也未曾见过,想来是已经离开了吧。”
    阿烟想想,只好道:“那今日我便和你去后山走走吧。如今后山正是落叶缤纷之际,天若碧云,黄叶满地,想来风景应该极好的。”
    绿绮猛点头:“好好好!”
    当下绿绮自跑出去和她哥哥蓝庭说了,蓝庭想想这两日姑娘一直闷在院子里抄写经书,确实也该出去透透气,便点头:
    “也好,你便陪着姑娘出去走走吧。左右明日就要离开这大相国寺了,再要出来,可是有些时候了。”
    绿绮听得眉开眼笑,只一个声地高兴了。
    抛开阿烟这边不提,且说那萧正峰,其实根本不曾离开大相国寺。
    他每日都会去找住持大人对弈,除对弈外,左右无事,便在这后院到处闲逛,溜达于那碧水湖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