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远峰笑着和两人告别，慢悠悠地走进了这座名声响彻海内外的大厦。
    内部结构和其他写字楼没什么不同，但是人流量密集了不少，刚进去，他就看到大厅中坐着十多位从全日本各地赶来的漫画家，视若珍宝地抱着自己的稿件，带着憧憬的目光不安地看着人来人往的大厅。
    他暗自摇了摇头，集英社竞争之残酷，外行恐怕难以想象。穿越前不少网站都披露过红遍世界的“少年jump”如何选定稿件，简直就是养蛊，就算是名家，腰斩起来也决不手软。
    大厅的这些人，恐怕一年后还能坐在这里的，一个都没有。
    他走到前台说道：“我是香港秦皇朝公司，和贵社的朝仓课长有预约。麻烦通报一下。”
    “请稍等。”前台迅速翻动了一下资料本，不到十秒就笑着说：“原来是秦先生，麻烦等一下，请上五楼531房间，我马上知会朝仓课长，他会在那里迎接你。”
    秦远峰点点头上去了，集英社资产虽然比不上世嘉，但是也是秦皇朝的十几倍，相应的公司派去相应的人物，这并不是看不起他。
    531房间很快就到了，和楼下的大厅不同，这层楼充满了愤怒的气息。
    没错，就是愤怒，他从电梯口走出来的一刹那起，就听到了不少争吵的声音，即使是厚厚的房门也无法掩饰回荡在走廊中的咆哮。
    带着诧异走了几步，忽然，“碰”的一声，一道门被猛然推开，一个带着眼镜的二十三四岁男子如同点燃了尾巴的公牛，抓着纸袋冲了出来。
    一边冲，一边朝门内大喊：“我绝不会妥协！这是对我审核作品的侮辱！我用我的灵魂担保！它一定会大红！”
    他面红耳赤，脖子上青筋都在跳。然而，门内传来的是更加愤怒的怒吼：“上原！这是为了让你选择的作品更加受欢迎！你固守陈规蔑视市场变化只能导致作品提前腰斩！”
    “即便是腰斩，我也不会允许你们践踏我的尊严！”
    随着一声巨响，门被死死摔上，上原铁青着脸看了看就在面前不远的秦远峰，如同斗牛一样哼着气走了。
    秦远峰看了看对方的背影，再看了看门上的记号。
    很好，531。
    看样子这位朝仓课长是个咆哮帝啊……
    他正了正仪容，轻轻推开了门。
    门内，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正喝着茶浇灭心中的怒火，听到门响，头都没抬，怒吼道：“还回来干什么？！不让他修改就等着被腰斩吧！这部作品活不过一个月！我保证！”
    秦远峰笑着咳了一声，朝仓这才发觉不对，抬起头来一看，满面怒容顿时如同春阳化雪，迅速堆积起了夏天的热情。
    “是秦先生吧？请坐，刚才前台已经给我说过了。抱歉，本课的一位责编和我发生了一点见解上的分歧，让您看笑话了。”
    你确定只是：“一点分歧？”
    不过想到整层楼都不停歇的怒骂声，他也释然了。看样子，每个房间都正在发生：“一点分歧。”
    “秦先生，你的来意我们已经知道了。”朝仓的笑容无比和谐，这些都是财神爷啊，怠慢不得：“听说贵公司想找一位漫画家为贵公司的游戏做原画设定？”
    “是的。”秦远峰点了点头，笑着接过朝仓递来的茶水，集英社的风格也许是因为它的本业，和其他公司略有些不同，没有那么多互相试探，反而采用了更直接的谈话方式。
    “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先核对一下，贵公司对各位漫画家的定价，和我收集的有什么不同。”
    “这个简单。”朝仓转过身，从一旁拿过一叠厚厚的资料：“请秦君过目。”
    秦远峰一边看，他一边解释：“为游戏做原画，价格也不相同，本社分为两种方式，一种是宣传画，一种是设定。”
    “宣传画耗时良久，一般用于游戏宣传。价格和漫画家面议。而设定是由本社划分了三个阶层，秦君请看。”他指着上面一行字说：“第一阶层，自然是当今最红的漫画家。鸟山明，车田正美，北条司，高桥留美子四位。其中鸟山明最高，价格为三百万美元。其他三位价格统一为一百五十万。”
    “第二阶层，就是知名漫画家，比如高田裕三，武内直子，齐藤千惠等人，他们的价格浮动受目前作品欢迎程度影响很大，一般都是面议，不过不会超过五六十万美元。我们这里有最新的作品受欢迎程度资料，秦君如果需要，我可以做主为秦君调阅。”
    “第三阶层……”他笑了笑：“就是剩下的漫画家。”
    “他们或许没有叫得出名字的作品，但是能被集英社收录的漫画家，都有一个相似之处。那就是他们的画工都非常不错。或者说非常具有辨识度。”他好心而委婉地提醒：“视公司的发展程度，聘请这个阶层的漫画家其实非常经济。而且他们的要价也很便宜，至多一万美元，几千美元多得是。不会再高了。”
    秦远峰眉头微微动了动，对方说的，他都看到了。只是这其中的阶层分化，比他想象的还严重，第一梯队到第三梯队，其中竟然相差几百倍的身价。
    他不动声色地问道：“这些漫画家，都和集英社有合约？”
    “当然。”朝仓笑着说：“否则别的公司挖角，集英社将会损失惨重。”
    尽管秦远峰问得很委婉，不过他显然听出了秦远峰的话中之意，如果可以，对方希望能拥有自己的高明画师，不过这种主意打到集英社排上了名号的漫画家里，他不得不提醒一下。
    能被集英社签下的，都有各式各样的潜质，可以说，某个人某个时间忽然悟道成神毫不为奇，他们并不肯定谁会成为下一个鸟山明。
    人人都有潜质，他们不可能放走一个。
    秦远峰暗叹了口气，如果不是资金不足，他还真有把集英社吃下来的心思。
    他轻轻合上本子，考虑了一会儿说：“那么，助手呢？”
    第0090章 煤矿下的钻石
    朝仓愣了愣，所谓漫画，不是一个人能够画的下来的，尤其在漫画红了之后，编辑部催稿如催命，根本没有时间一页一页去画。大多都是漫画家自己画出人物，背景，网纹，特效，都交给助手。恶劣点的甚至直接丢个草图。
    比如火影忍者的中后期，画风急转直下就是因为岸本齐史采取了这种令人发指的行为。
    朝仓心中非常疑惑，没错，助手是不可或缺的资源。但是日本漫画界助手构成非常复杂，不红的在红的漫画家手下当助手。因为一本漫画不红，这位漫画家恐怕吃杯面都是问题。他们必须找新的生活出路。
    这就造成了许多前辈在当红后辈手下当助手的诡异场景。
    秦远峰的话，他当然理解什么意思。每一个想和集英社合作的公司，肯定会经过调查。
    秦皇朝的资料现在就放在他的文件夹里，八千多万的资产，这是一个能出得起钱的公司。但是问起助手，莫非是想从助手里面找金矿？
    他不禁暗自冷笑了一声，助手里确实有金矿，但普遍都是出道都出不了的漫画家，和过气漫画家。而且助手是和集英社没有合约的，出道都没出签哪门子的合约？没有合约，集英社自然不可能去关心，去记住。要在如同汪洋大海的助手群里翻出金子来，就算集英社都没有这个能力。
    “集英社并没有助手的名册。”他也不恼，当然也不会提醒秦远峰，送的不如求的。等秦远峰找遍了助手再返回集英社的时候，他自然能意识到集英社的份量：“不如你告诉我们有没有想拜访的名家。一般知名漫画家手下的助手质量都不错。”
    他等着看秦远峰的笑话，让秦远峰开口，知名漫画家这么多，他估计想找谁都是一头雾水。
    秦远峰正要开口，敲门声却响了起来。
    “朝仓先生。”门一打开，一位大约二十出头，身高不到一米七的男子满头汗水地走了进来：“不好意思，北条老师手腕有疾，这个月想晚点交稿。”
    “晚点？！”这句话仿佛点燃了炸药包，朝仓顿时就炸开了锅：“不行！绝对不行！他的城市猎人正当红，一天都不能断！”
    秦远峰有些诧异，虽说连载重要，但是作家的个人疾病更加重要吧？
    “北条？难道是北条司老师？”他随口问道。
    “除了他还有谁！”朝仓愤愤地说：“这个月手疾！上个月脖子不舒服！上上个月说头晕！他还有哪个月不拖稿？！”
    他转过头苦笑：“秦君，让你看笑话了。照理说，集英社没那么薄情。但是有的漫画家，不催不行啊。北条老师正当红，他的脾气你不知道。简直是拖稿成瘾！我们要不催他，保证他月底都不一定交得出来！”
    “回去告诉北条老师！”他瞪着年轻人说：“中午，我提着礼物过去拜访他！我要亲眼看看他手腕到底有多‘不舒服’！”
    年轻人满头冷汗，他也只是过来传话的，现在他老师不知正在哪里喝酒，自己不想来享受课长的咆哮，他是跑不掉了。
    答应了一声，正准备离开，朝仓却不打算放过他：“井上君，我要没记错，你是87年毕业从熊本大学毕业后，申请担任北条老师的助手吧？”
    “是的。”年轻人恭敬地回答。
    “都两年了，他大病没有，小病不断！每个月三十天有三十一天都在生病！我都恨不得用鞭子去赶着他工作！你老实告诉我，现在的作品，到底有几成是他画的？几成是你们画的？”
    井上嗫嚅了一下，沉默了半晌，正要开口，朝仓冷笑：“别骗我，我和他合作的时间保证比你们想象得都长。”
    井上嘴唇抖了抖，还是硬着头皮说：“基本都是老师在画……”
    “呼……”朝仓深呼吸了一口，冷冷地说：“听说你以前打篮球的。怎么个子也不长脑子也不长？给他担责任你有什么好处？”
    他烦躁地挥了挥手：“算了，既然你愿意，那我也不勉强你。去吧。”
    井上恭敬地微微鞠躬，转身离开。朝仓叹了口气，无奈地对秦远峰苦笑：“漫画家出道，几乎所有人都在老辈手下当过助手，这小子也是运气不好，怀抱一腔热血投入了北条老师门下。”
    他笑着摇头：“恐怕他看到敬仰的老师是这种脾气，已经后悔不已了吧。”
    秦远峰笑而不语，这是朝仓在暗示他，这种类型的助手太多了，要按照他的想法去寻找，根本不可能，还不如直接在前三档漫画家中挑选。
    他是打算直接找未来那些漫画巨头，提前网罗过来。但是，他毕竟不是以漫画为本业，谁在谁手底下做过助手，还要详细的年份，他实在记不起来。
    唯一可以入手的，只有找集英社的负责人，否则只能一家一家去找了。
    “朝仓先生，这样吧，既然集英社没有助手资料。那么你负责的漫画家手下比较不错的助手，可否推荐两位？”
    朝仓眉头舒展开了，他最大的自豪，就是负责了北条司，这句话正好挠到了他的痒处。
    “秦君，说实话，我能记住手头负责的漫画家就不错了。助手实在记不起来。不过北条老师的助手，我倒是记得比较清楚。”
    秦远峰点了点头，毕竟是现在日本四架马车之一，不清楚才是怪事。
    “比如刚才那位。”朝仓笑着抬了抬下巴：“本来就读熊本大学，结果心血来潮，跑到北条老师手下当起了助手。大学都没毕业，居然选择休学。喜欢打篮球个子不高也少见，休学来当助手更是少见。我这才印象深刻了一些。”
    想起井上的个头，秦远峰也不禁笑了笑：“什么名字？”
    “井上雄彦。不过我并不担心他出道的问题，北条司虽然是个问题画家，但确实是有真本事的。井上君去年也摘得了手冢奖……秦君？你怎么了？”
    秦远峰此刻已经端着茶杯愣在了那里。
    朝仓刚才说了什么，他没听清楚，他听清楚的，只有对方的名字。
    井上雄彦！
    这个名字，看过漫画的，全亚洲估计无人不知，无人不识！
    或许，他的作品比他本人更为知名！
    slamdunk！灌篮高手！
    日后画工号称和富坚义博并列为“最强画师”的二人之一！
    刚才进来的，那个被朝仓破口大骂，还带着一丝羞涩的少年郎居然是自己那个时代的一代巨匠？！
    “朝仓先生。”他按捺下心头的波动：“你确定他叫井上雄彦？”
    “没错。去年才摘得手冢奖，要不我也不知道他在北条老师手下当助手。”
    秦远峰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最担心的是什么？
    老一辈漫画家太贵，新一代漫画家没冒头。
    鸟山明几百万美元，谁不肉疼？
    现在冒头的，日后名气最大的，恐怕就是“死亡笔记”小烟健了，作为日本第二代漫画人，他早已活跃在这个行业。
    但是，他是典型的大器晚成，直到一部“棋魂”才让他名字上“和月伸宏的老师”这样的名头取了下来，变成“棋魂”小烟健。
    和月伸宏的浪客剑心，比他的老师还有名，直到数年后，小烟健才开始了他的厚积薄发。
    他不想白养对方这么长时间。
    更重要的，对方身上还带着集英社的合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