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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他挑眉,想跟她多说说话,于是耍着无赖道:“倘若我不守信用,你要如何?”
    “你!”小姑娘气得双眼通红,大声道:“我让我娘来揍你!”
    “哐当”一声,院落门被人打开,是母亲来了,黑着脸的母亲。她恨恨地剜了眼墙头上的小姑娘,美丽的面容瞬间扭曲。
    他扬手,将手里的毽子用力扔了上去,正好落在小姑娘能够到的地方。
    “谢谢小哥哥,有空我来找你玩。”一眨眼,小姑娘便消失了。墙头空荡,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他垂下脸,没看母亲,但心里却起了去外面的念头。
    “啪!”
    倏地,面上被人甩了一巴掌,他被打得往地上跌去,耳边“嗡嗡”的。没等他起身,母亲便扑了上来,使劲掐他的脖子。
    “不要脸的东西,你怎么能背着我找其他女人!”
    “下贱!男人全是下贱东西!”
    “你是不是变心了,是不是!”
    “我待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背叛我?为什么!”
    ……
    母亲歇斯底里地骂他,一句又一句,骂得五官狰狞。她两手并用,使劲掐着他的脖子。
    他咧开嘴,呵呵地笑了,嘲讽道:“用力点,掐死我。”
    说罢,他缓缓闭上眼,而后,掐在脖子上的那两只手越收越紧。
    第12章 融他心
    喘不过气……
    无止尽的坠落中,赤獒感受到死亡的气息正在一点点朝他逼近,近得他以为自己就快死了。
    他想,这样也好。
    忽然,一只柔软的手抓住了他。
    他睁开眼,只见白衣少女从旁游来,长发在水中蜿蜒飞扬,犹如海藻一般。她的面纱掉了,面容水光潋滟,明丽而鲜活,瞬间便照亮了他晦暗的世界。
    恍然间,他想起了记忆中的小姑娘。
    见他睁眼,焉谷语微微一愣,她手上用力,果断拉他往上游去。
    他跟着她往水面游,渐渐地,那股子闷人的滋味淡了,视线也亮堂不少。此刻,他只觉得心里头有什么东西活了过来。
    *
    碧湖边凉亭众多,为方便赏景,辛逐己挑了间最大的,她坐下身,斜倚围栏,惬意地摇着团扇。
    湖面发生的一切,她尽收眼底。
    “小姐,万一弄出人命……”丫鬟担忧地望着江面,焉谷语还未浮出水面。自家小姐不怕,她却是怕得要死。
    闻声,辛逐己停下手,不悦地横了丫鬟一眼,斥道:“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将这事推到你头上。何况望江楼的老板已经派人去救他们了,没人会死。”
    “是。”丫鬟怯怯应声,面上依旧忧心忡忡。
    没一会儿,救人的船只驶出。辛逐己不甘心地跺了跺脚,起身道:“戏看完了,我们走。”说罢,她拖起袅袅的裙摆,优雅地走出凉亭。
    丫鬟收回视线,默然跟上。
    “哗啦”一声,平静的湖面上冒出两人。
    焉谷语双手抱着赤獒的手臂,上下打量他,水珠绵密,顺着刀刻般的五官往下滑落,他抿着微微发青的唇,面色苍白如冰,“你怎么样?身上的伤有没有事?”
    她记得,他前不久才挨过打,身上的伤多半没好透,被水一浸定然糟糕极了。
    “……”
    赤獒愣愣地望着眼前的少女,白衣沾水后紧身贴着,勾勒出姣好的身姿,她的发髻散了,三千青丝全荡在湖中,像个惑人的水妖。
    见他许久不说话,焉谷语又凑近了些,抬手去贴他的额头,不想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的狼狈样,她往身前一瞧,衣衫透明,肌肤若隐若现。
    霎时,她面上红透。
    “啪!”出于羞愤,焉谷语忍不住朝赤獒的脸打出一巴掌。
    赤獒面上浮现出五根红通通的手指印,他兀自看着她,“我没事。你打我做什么?不能看?”
    对于他来说,她的手速并不快,那一巴掌他完全能躲开,可他没躲。
    至于缘由,或许是因为她刚刚救了他。
    被对方一问,焉谷语这才反应过来,斗奴场里没人会教他们礼义廉耻,他自然不懂什么叫非礼勿视。如此一想,她心头的羞恼立马消了一半,厉声道:“对,非礼勿视,你闭上眼!”
    赤獒听话地闭上眼。
    “小姐,快把手给属下!”
    恰好,焉一焉二乘坐酒楼的新船只赶到。焉二俯身伸手,她是个女子,比起焉一来,许多事要方便得多。
    焉谷语将手搭在焉二手中,对着焉一吩咐道:“焉一,你拉他上去。”
    “是。”焉一不情不愿地伸出手。
    赤獒上了船,期间,他一直盯着焉二的手,眸色阴沉得厉害。他也不晓得自己怎么了,就是看那只手不顺眼。
    等焉谷语上船,焉二便为她披上了厚重的斗篷。
    “你是帝都城的第一美人焉……”船夫对着焉谷语瞧了许久,突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双眼瞪得跟铜铃一般大。
    焉一冷脸打断他,“住口!”说着,他探向腰间的配刀。
    见状,船夫急急包住嘴巴,目光却还是往焉谷语飘,然而在他飘第二眼时,一道森冷的目光从旁袭来,比刀口还锋利,吓得他打了个冷颤,默默低下头去。
    焉二站在船舱口候着,大有谁也不能靠近的意思。
    焉谷语进入船舱,重新系了条面纱。她平稳地坐着,不由自主地往赤獒瞥。赤獒迎风而立,身上的衣裳还在滴水,长发更是湿漉漉的,他觑着水面出神,似乎在想事。
    她心道,不管怎么说,自己都算救了他一命,他再白眼狼也该还她个人情吧。
    不多时,船只靠岸,酒店老板匆匆赶来,满脸歉意道:“客人,这次的事我全权负责,一切赔偿我都愿意出,还请客人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要去衙门告我们望江楼……”
    焉谷语搭着焉二的手走下船,顺手紧了紧斗篷。这次游船漏水的事确实古怪,但她眼下并没证据,而且,此事若是闹大,于她的名声也不好。“好在我们都没出什么事,往后你们多注意些吧。”
    “是是是,多谢客人谅解,客人真是个大善人,日后定有福报。”酒楼老板赔笑道,说完,他拿起衣袖擦去额间的汗珠,长长地吁了口气。
    “阿切!”寒意入体,焉谷语打了个喷嚏,她身子本就弱,一入水便染上风寒了。她吸了吸鼻子,果真堵得厉害。
    焉一焉二对视一眼,赶忙招来马车让焉谷语走人,“小姐快上车。”
    焉谷语转头,正好撞上赤獒探究的目光。她做出一副难受的模样,委屈地瞧着他,娇弱道:“都是为了救你……”
    赤獒心头一动,脱口道:“我欠你一条命。”话一说完,他便觉自己说早了,却又不怎么后悔。
    有他这话,焉谷语瞬间觉得自己得风寒也值了,她这么努力关心他,救他,等的就是这一刻。“你认得回斗奴场的路么?”
    赤獒点头,他很清楚。出来的这一路,一直有人跟着。
    “我送他回斗奴场,小姐快些回府吧。”焉一再次催促。
    “好。”焉一的本事,焉谷语是晓得的,有他护送赤獒,她一千个放心。她晃了晃昏沉的脑袋,柔声道:“你小心身上的伤,我先回去了,有空再去找你。”
    话音刚落,焉二便扶着焉谷语上了马车。
    “驾!”车夫拿起鞭子使劲一抽,马车疾驰而去。
    赤獒站在原地,静静目送马车远去。方才,听那船夫说,她是帝都城第一美人。他待在斗奴场里是不晓得外头的事,却也会在地牢里听其他斗奴谈天说地。
    帝都城里有个美人排行榜,一年一次,女子满十四岁便能入选,三十五岁后出选,而去年与今年的第一名是同一人。
    焉谷语。
    原来,她就是焉谷语。
    焉一冷着眼,沉声道:“收起你的狗眼,我们家小姐金枝玉叶,不是你一个低贱的斗奴能瞧的。”
    赤獒缓缓侧头。
    那一眼扫过来,焉一心底寒意丛生,出于习武之人的直觉,他握紧了腰间的配刀。他不明白,焉谷语为何会找上赤獒,一个有着野兽目光的斗奴,除此之外,这人身上还有种诡异的压迫感。
    “我认得回去的路,不用你送。”直到马车消失在街口,赤獒才转身离开。
    他,要去杀个人。
    第13章 换身份
    “阿切!”
    “阿切!”
    “阿切!”
    焉谷语裹着厚重的被子躺在榻上,不停地打着喷嚏。揽月急坏了,匆匆跑去厨房熬姜汤。
    听着消息后,陈鱼火速赶来风铃院,一脸焦急地坐上床缘,“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
    焉夏致冷脸站在一旁,面上毫无关切之色。她晓得当年的事,母亲对焉谷语好是应该的,可她觉得母亲做得太过了,有时候,她甚至觉得焉谷语才是亲生的,她只是个捡来的女儿。
    “都是我自个儿不小心,下次再不去游船了。”怕陈鱼会追究望江楼,牵扯出赤獒的事,焉谷语便没说多的东西。
    “不小心?你不小心不是还有焉一焉二么,他们是吃干饭的?”陈鱼又心疼又自责,眼眶瞬间红了,哽咽道:“你这万一要出点什么事,我怎么同老爷和姐姐交待。”
    “姨娘,阿切,我没事。”焉谷语拼命忍着打喷嚏的劲儿,努力扯开嘴角微笑。相处多年,她最怕陈鱼自责。陈鱼虽然待她好,却始终不是自己的生母,让对方如此,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腿长在她身上,我们还能拴着她不成。”焉夏致看不下去了,出言讥讽道:“自己要去游湖,出事也自己担着。”
    焉夏致说话一贯不好听,焉谷语也懒得和她计较。
    陈鱼黑了脸,不悦道:“不会说话就出去。”
    闻言,焉夏致委屈极了,小巧的鼻子皱得跟干树皮似的,硬声道:“是,我不会说话,我回屋了。不过一个风寒而已,谁没得过啊。”
    话一说完,她便转身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