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9节
    当傅缘凡问起来的时候,她的母亲就会告诉她,傅大哥给她写的信不见了、傅大哥跟她一起照的照片不见了、傅大哥送给她的花不见了、傅大哥傅大哥傅大哥……
    如果不是母亲一直把这些东西都保存的非常好,傅缘凡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跟焦急的母亲交代,最后她在家里找到这些东西,索性全都给带到了医院里面来。这样在母亲想要的时候,她也都能拿的出来,而这也确实极大的安抚了母亲。
    傅缘凡盯着这些东西半晌,想到这两日中,方琼每次来看望母亲的时候,母亲总是会拉着方琼的手,拿出这些东西来给方琼说她和傅大哥之间的故事。那两天的母亲看起来几乎是最为正常的时候了,就连这些磁带,傅缘凡也专门买了现在已经不太常见的录音机来,让母亲放给方琼听。
    一个大胆而又不可思议的想法闯入傅缘凡的脑海中,方琼在楼顶时的表现,全部都是根据这两日中,母亲仿佛填鸭似的告诉方琼关于父亲的一切,表现出来的吗?
    这真是……
    太过于让人无法想象了。
    在楼顶时,方琼除了无法改变她的外貌身形还有音色以外,其他的细节几乎毫无破绽。外貌方面可以是灯光和环境因素让她和母亲全都看不清,但神行还有音色这两点,在那个时候是无法改变的。
    也许她会因为对父亲的记忆模糊而一不小心认错了,但她的母亲是绝对不会轻易认错的,这一切都说明了方琼模仿的极为到位,让她和母亲全都直接忽略了方琼的身形和音色。
    可即使如此,也许看着照片能够模仿父亲站立的姿势,但走路的姿势又该如何模仿呢?她的父亲可没有录像带留下来,能够让方琼看。
    傅缘凡不由自主的把自己的问题给问了出来,而方琼仅仅是笑了一下,非常平淡的回答:“白阿姨非常喜爱她的傅大哥。”
    傅缘凡没有听懂。
    方琼:“她非常爱那个人,爱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够听出那个人的脚步声。”
    “这是白阿姨告诉我的。”
    即使是在人群之中,合上双眼,我也能够分辨出你的脚步声。
    踏实、沉稳、不急不缓,就像你的人一样,让人觉得安心可靠。
    傅缘凡没有跟方琼聊很久,方琼很快就离开了。
    对于方琼为什么可以模仿出父亲走路的姿势,傅缘凡听的似懂非懂。但是她感觉的出来,方琼是一个拥有善良心肠以及令人震惊的才能之人。
    如同往常一样,傅缘凡照顾着自己的母亲,她看着安心熟睡的母亲,心里有着说不清的滋味,她趴在母亲的床头,疲惫感涌了上来。
    不知不觉,傅缘凡睡着了。但是一个极小的声音就让她惊醒了过来,她猛的坐直了身子,然后看见自己的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并且正准备下床。
    第15章 爱人 04
    傅缘凡来找方琼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看起来瘦高又清冷的男人离开,那个男人对傅缘凡淡淡的点了点头,便与她擦身而过。
    男人的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让傅缘凡一时有些怔愣,想不起来那种熟悉的感觉来自哪里。直到方琼来到她的身边,依着门框同样看着男人离开的方向说:“那是冯洛老师,我们舞团的团长,也许你听说过他的名字。”傅缘凡才想到,那个男人给人的感觉,跟方琼在平时的时候有一些像,这大概是芭蕾舞者共同的特点。
    就像是读书的人身上会有一股书卷气,习武的人令人觉得精悍,跳舞的人身上也带有一种独特自然的韵律,让人一眼看着就觉得与众不同。
    冯洛今天来找方琼,是跟方琼说舞团正式解散,所有舞者都被解雇了的事情。等到明天,他就会坐上飞机离开c国,到德国去。
    如果想要跟方琼再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冯洛的表情看起来欲言又止,但最后只是对着方琼轻轻的笑着,并且叮嘱方琼好好的修养身体。
    两人都明白,那一次的《天鹅湖》演出,再也不会有了。即使刚开始不知道,但在演出结束之后,冯洛也大概明白方琼为了那一次的演出都付出了什么。
    毕竟从一开始,就有很多人在心中疑惑,方琼在受过那样的伤之后,怎么可能就用了不过半年的时间,就再次行动自如、好好跳舞了呢?
    方琼总是跟他们说,她的身体已经完全好了,她跳的也比以前更好。但事实却是,演出一结束就进了医院里,好在医生说,还能够慢慢恢复,只要方琼不再像是之前那样勉强自己进行高强度的锻炼。
    冯洛在听到这些的时候,几乎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斥责方琼吗?
    可是他知道,方琼对于那一次的演出,抱着何种决心。若是他身处方琼的位置,只怕也不能够有方琼那样的勇气和决心。
    最后他也只能做这些了,并且祈祷着方琼的身体可以好好恢复。至于方琼将来到底是想要去做别的事情,还是继续跳舞,他都在这里,并且愿意为方琼推荐一个好的舞台,这一点能力他还是有的。
    “关于到国外进修的事情,如果还没有想好,也不用着急,你只要可以乖乖的把身体养好,就是我现在最大的期望了。”这是冯洛在离开之前最后留下的话。
    在被方琼鼓励过,并且合作跳完了那曲《天鹅湖》,方琼在他的心中终究是与他人有些不同了。
    不再仅仅只是他所期待的舞者,还有一些别的什么。让他更愿意看着方琼,并且希望方琼可以过的快乐。
    这些心情冯洛谁都没有说,把它们沉淀在自己的心里,依旧如同曾经的团长和他的舞者一般,他来看一看在自己心中独一无二的首席女舞者,然后卸下了舞团团长的身份,坐上飞机离开c国。
    也许还能够有回来的一天,如果他的身体可以改善,并且能够活下来的话。
    方琼的存在,让他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上拥有奇迹。
    关于冯洛来到这里找自己到底有什么事情,方琼并未说与傅缘凡听,毕竟她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好到可以分享个人私事的地步,相比起来,方琼跟傅缘凡的母亲白玉凡关系要更加亲近一些。
    傅缘凡自然也没有不知趣的追问这些,她的心思全都在另外一件事情上面,关于她为什么会再次找到方琼这里来。
    真的是极为难以开口,但当把话说了出来之后,反而容易说下去了。
    “所以你这一次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一件事情?”方琼眨了眨眼睛,觉得这真是一个极为有趣而又沉重的托付。
    傅缘凡的态度非常认真,她与方琼面对面坐着,眼睛紧紧的盯着方琼,诚恳的拜托:“确实如此,希望您可以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假装我的父亲与我的母亲相处一段时间。”
    如果不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傅缘凡也不会有这种听起来完全是异想天开的拜托。
    自从那天方琼在楼顶假扮自己的父亲,把母亲给骗离楼顶边缘,还把人给带回来后。总是健忘的母亲,对其他的事情是忘的更干净了,却对父亲记的极为清楚。
    这几日中,母亲一直吵着要找她的傅大哥,她在母亲的口中已经从陌生的大妹子,直接变成了骗子、阻拦傅大哥来看望她的人。
    刚开始还能够安抚下来,骗母亲,她的傅大哥回家拿东西了,很快就来,让母亲好好的吃饭睡觉。但到了后来,这一招完全就没有用了,也是她为什么会在母亲的口中变成“骗子”的原因。昨天一整天母亲都在绝食抗议,滴水未进,到了今天傅缘凡见母亲态度依旧,连话都不跟她说了,傅缘凡终于失了方寸,最后就想到了这么一个不是法子的法子来。
    方琼向后靠在椅子上,修长的双腿交叠,长发从她的颈边话落。
    傅缘凡的这个请求不是不能答应,问题在于,如果答应之后会出现的各种情况。最简单的一种,便是她要扮演多久的“傅大哥”。
    一个月?一年?十年?二十年?
    看着傅缘凡的表情,相信其中存在的诸多问题,她也都是能够想到的,所以方琼也没有多说,只是沉默的思考和估量。
    傅缘凡知道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就算方琼确实是她所能够想到的最为合适的人选,但方琼有自己的生活,假扮成另外一个人,照顾一个老太太真的是吃力不讨好。更何况方琼是一个舞蹈演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出院继续跳舞,她提出来的这个请求,真的有些强人所难。
    所以傅缘凡拿出了自己的诚意,她把一张支票拿了出来推向方琼:“虽然在这个时候说钱有些伤感情,但这是我所能够想到的最为表达诚意的方法。至于扮演我父亲的时间……”傅缘凡顿了一下,“就在您出院之前吧。若是因为这件事情而影响到您的生活和工作,那真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傅缘凡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方琼叹了一口气,她垂下眸子看向那张支票,数目不算非常大,但也有二十万。
    傅缘凡的家庭状况到底如何,方琼不知道,但随随便便拿出二十万来仅仅是为了请她在出院之前扮演一个人陪着白阿姨说说话,完全是绰绰有余。
    方琼把支票推了回去,弯起唇角:“我答应你,只是这张支票我不能收。”在傅缘凡开口想要说出什么之前,方琼抬起指尖抵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她笑着轻轻的说,“如果只是陪伴白阿姨的话,就算是以‘傅大哥’的身份,我也是极为乐意的事情。所以,请把支票收回去吧。”
    方琼说话的时候,总是这么平和,而她的话却让人无法忽略。
    傅缘凡看着方琼的眼睛,因为其中温和的神色,竟然无法说出其他的话。方琼笑出声来,觉得自己在说出这些话后,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要在现实中假扮某一个人,安抚另外一个人的心灵这样的事情,就算是最为专业的演员,只怕都不会有这样的经历吧?这样想一想,还真是一件让人感到新奇有趣的事情。
    只不过,在答应了这件事情后,有一些问题还需要得到傅缘凡的帮助。
    “若是要在日常生活之中扮演另外一个人的话,现在这样是完全不够的,我可能需要你再给我提供一些其他的帮助,希望不要被白阿姨拆穿才好。”方琼想了想,“包括我的外表,还有音色,以及你能够想得起来的关于‘傅大哥’的事情,我都需要改变和了解一下。”
    她见傅缘凡的心里依旧像是沉着什么沉甸甸的东西一般,安静的坐在那里,伸手拉住了傅缘凡的手,略微偏头说:“不用担心也不用感到介怀,能够帮到傅姐和白阿姨,我感到非常高兴。”
    傅缘凡看着方琼,良久也终于露出笑容来:“你真是一个好姑娘。”
    方琼扬扬眉,接受了这个夸奖,虽然她可不是对谁都能够这么好。刚才会答应帮这个忙,也是因为傅缘凡真的极为真诚。
    方琼:“先把话说在前面,若是中间被拆穿,我可不负责哦。”
    傅缘凡眼中含笑,感觉自从母亲住进医院后,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没有关系。”她说,就算被识破也没有关系,然而莫名的,她是这么的相信方琼一定可以做到。
    于是事情就这么被定了下来。
    在傅缘凡的帮助下,方琼收集了所有能够收集到的跟“傅大哥”相关的信息,进行了了解和有意识的锻炼,确定基本没有问题之后。
    方琼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你是傅良缘。”
    第16章 爱人 05
    虽说答应了傅缘凡假扮她的父亲,但这真的是一件极为有挑战性的事情,特别是要让白阿姨相信她所扮的那个人就是“傅大哥”。
    方琼可以改变自己走路的方式、说话的方法、身上的味道甚至让自己的思维都按照她所假扮的那个人来思考,但她的身高、外表是完全无法改变的。就算现在的化妆技术再怎么好,她也不可能做到改变自己的身高和骨骼。
    就算方琼本身确实有一些特别的能力,但她现在是一个人类,目前所得到的能量还无法让她做到改变人类的身体这种地步。
    所以方琼做出的第一步,就是要让白阿姨在即使看到她的外表跟傅大哥不同的情况下,依旧相信她是“傅大哥”。
    想到之前白阿姨跟她提到了那么多关于傅大哥的事情,也不是完全没有入手的地方。
    白玉凡的病情有些反复,当她情况好些的时候,就会坐在窗户边,看着外面的景色,以及医院周围的那些病人。那个时候的白玉凡看着就像是一个普通的五十多岁的妇人,她似乎只是平常的看着外面,又像是在回忆过往,只是如今在她的脑海中,有许多的记忆都已经变成了空白。
    而当她发病的时候,她就会到处去找她的傅大哥。
    她不再像是之前那样,以为她的傅大哥外出还没回来,或者觉得傅大哥快要回来,她要到高点的地方去等着。她开始下意识的觉得,傅大哥就在身边,可她却怎么都找不到。
    今天的白玉凡精神状况还不错,虽然不想跟照顾自己的傅缘凡说话,却也表现的比较安静。她坐在窗户边,盯着外面,对在自己旁边说个不停的傅缘凡就像是没有看见一样。
    她觉得自己不认识傅缘凡,但是看着傅缘凡的时候,心里又会生出亲切的感觉,所以也就随傅缘凡去了。
    她这样显得冷漠的态度,傅缘凡早已经习惯,她拿着一枝方琼交给她的木雕的花瓶,往里面插了些花,放在窗台边上。原本似乎对周围全都漠不关心的白玉凡,却突然转头,把视线放在了花瓶上,并且开口说:“傅大哥又刻这些小玩意了?”
    傅缘凡突然就想起来,在小的时候,父亲木雕的爱好,虽然被奶奶说是不务正业,但父亲平日里没事的时候,总是会雕出许多的东西来,有的是给她玩的,有的是在家里用的。她顿了顿,内心挣扎许久,斟酌来去,最后说:“……这是别人送的,不是爸刻的。”
    白玉凡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在说什么?”她摇了摇头,“这就是傅大哥刻的,你看这些莲花,只有傅大哥喜欢把它们刻成这种样子,当然不是你爸刻的。”
    母亲还是不认识她。
    傅缘凡仔细去看,发现这个花瓶上的莲花,确实看着模样有些眼熟,跟母亲收着的那根木钗特别像。
    因为这个花瓶,白玉凡的心情似乎好了起来,面上也带了祥和的笑意,小声的说:“若是让妈知道了,得又要说傅大哥不务正业了。”
    傅缘凡看着笑起来的母亲,却没有接话。不论方琼给她这个木雕的花瓶到底是想要做什么,但起码她的母亲在这一整天中,情绪都非常稳定,并且饱含愉悦。而傅缘凡,也再次在心中感叹方琼的心细与能力。
    从那一天开始,方琼每天都会给傅缘凡一些东西,让她把这些东西放到白玉凡的周围。有的时候是一个简单的手帕,有的时候是一些款式比较老的白衬衫,有的时候又是木雕的小东西。
    不知不觉,就把白玉凡的房间一点点的改变了,让人觉得,白玉凡的这间病房并非是医院里的病房,而是白玉凡住的那栋老房子,也亏得白玉凡的这间病房比较大,可以放得下那些。并且因为这些改变,让人觉得,在这个房间里,似乎还存在另外一个人一样。
    白玉凡说,是她的傅大哥回来了,回到她的身边了。
    在这一段时间中,白玉凡的精神状况一直都非常稳定,也喜欢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摆弄那些被白玉凡认为出自傅大哥之手的小玩意。甚至还亲自把那些多出来的衣服进行整理,自己动手改变房间中的摆设。
    这一切在白玉凡健忘症加重,甚至精神方面再次出问题之后,是再也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如果不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白玉凡再次开始焦躁起来,不停的嘀咕为什么傅大哥回来了,却一直不跟她见面这个问题。傅缘凡都要以为自己的母亲虽然忘记了他们,却已经同正常人无二了。
    喜欢呆在房间里的白玉凡开始想到外面去看看,她再次想要找到傅大哥到哪里去了,只是这一次她每次出去的时候,手里也都会带着一件外褂。说是现在天凉了起来,要给傅大哥带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