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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今日有个这样难得的机会,她?自?然要牢牢抓住,好叫他以后识相一些?,不?要动不?动就来寻她?的麻烦。
    梁雁悄悄往后退了一步,难得对他露出笑?脸:“今日多谢谢公子手下留情,希望我们之间的误会就到这里?为止。
    “下回?若是路上?碰见,为了不?碍公子的眼,我一定退得远远的。”
    上?京中人,尤其是女人,要么虚伪假意,要么冷漠无情,要么跋扈刁蛮。
    只这不?知打哪冒出来的丫头,倒出人意料的,横冲直撞,是个蛮憨直楞的。
    谢天佑被架着,他又好面子,不?能出尔反尔,只得不?情不?愿点了点头。
    梁雁见状很快便提起裙摆,飞快地?从?边侧绕过他,往出口的方向去了。
    从?长廊下来,有一个拐角,谢天佑背对着此处,看不?见这里?的景象。
    所以方才梁雁当机立断地?拿了手炉往这边抛了过去,这会儿?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她?得赶紧将东西捡走。
    梁雁小跑着到了拐角处,暖炉果然好端端躺在这里?,她?唇角微勾,上?前将东西拾起,用袖子擦了擦,又好好地?塞进怀里?。
    再起身时,偶然瞥见刚刚暖炉掉落的地?方,有一对脚印。
    脚印深深,像是站了许久。她?没多想,一脚踏上?去,往外头走了。
    宾客此时散得差不?多了,一路上?没什么人,她?很快便到了大?门口。
    梁雁此时心里?还在想,若是宋随还没出来,她?就先?在马车上?等一等他。
    但他若是在里?头逗留得太久,她?就叫莫春羽直接赶马走人,让他在这里?等上?一等,也尝尝上?一回?她?被独自?抛下的滋味。
    可?理想与现实总是有着极大?的反差的,比如此刻,她?怔怔地?等在早间莫春羽停马的位置,此处已空无一人。
    身后的门房提醒她?:“小姐,这里?的人在你出门的前一脚就驾车离开了,你若是现在追上?去,约莫还赶得上?。”
    如那门房所言,地?面上?蔓延着清晰的车辙印,是刚刚留下不?久的。
    有阵冷风掠过,梁雁微挺直了背,此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原以为,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她?与宋随之间,应当有了些?不?同。
    至少即便是不?谈当年的救命恩情,她?在心里?也早已经将他当做朋友了。
    方才在国?公府里?,两个人被迫挤在柜子里?,靠得那么近,她?明明感受到他的心跳,他的呼吸,有力的,温热的。
    她?分明觉得,他们两人已是不?同。
    可?明显那人并不?这么看她?,她?在他眼里?,仿佛只是一件工具,需要时便耐着性子与她?说上?两句好话,不?需要时便连戏也懒得演了。
    她?从?未见过他这样薄情寡义的人。
    明明今日是为了他才一早起来参加这个她?并不?愿意来的宴会,明明也说好了这次不?会再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可?他还是自?己走了。
    这么冷的天,车马也不?给她?留下,压根就没想管她?的死活。
    越想越委屈,梁雁木然地?抬起脚往前走,她?再也不?想和宋随说话了。
    等他那破屋子修好了,她?便同爹说让他早点搬出去,省得留在梁府浪费他们家的伙食。
    梁雁负着气往家里?走,路上?冷不?丁还摔了一跤,好在碰上?个顺路的车夫,坐了人家的菜车一路回?了府。
    一进屋,盈双和碧流便觉着她?的神情不?对,递了热茶过来,“出了什么事,小姐怎么弄成这副模样了?”
    发髻塌了,衣裳也乱糟糟的,仔细看,裙摆下面还挂着片菜叶子。
    梁雁对着镜子拿帕子擦了擦脸,接过热茶喝下,暖了暖身子,这才义愤填膺地?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同两人讲了。
    两个丫环听了,似是比她?还要气愤,碧流替她?解开头发,重新梳理,“小姐,当初我就说了,咱们不?该把人家带进府里?来。”
    “就是,给他吃的给他住的,贵宾似的供着,在外头竟然这样对您。
    果真是个冷面无情,不?讲人情的家伙。”
    盈双提起脚就要往外走:“小姐你等着,我这就去跟老?爷告状,让他把那主仆三人打发了出去,省得搁在府里?扰您心烦。”
    梁雁揉揉额头,顿感乏力,她?伸手将人拉住:“算了,等他的宅子修缮好了再说吧。”
    不?管怎么说,宋随还是救了自?己两回?的,她?虽嘴上?说着生气,但到底心里?也没想过要这么直接将人赶走。
    说话间,她?被桌角上?的一直烟青色钱袋子吸引了注意,于是伸手将那钱袋子拿在手里?,问道:“这是谁的?”
    “这是您今日走后,一个公子送来的,这儿?还有一封信呢。”
    碧流将钱袋子底下压着的信封递过去,梁雁打开信封,拿出里?头的纸张,只见上?面写着两行清隽的小楷:多谢姑娘前日赠银,今日奉还,玉簪聊表谢意,还望收下。
    接着再拎着那信封口往外倒了倒,果然掉出来一支簪子,一支玉燕云簪。
    簪体通透温润,上?头的玉燕和云纹雕刻栩栩如生,灵透清澈,与梁雁的气质很是相配。
    盈双赞道:“真好看!”
    “小姐快试试”,碧流接过簪子,往她?刚刚挽好的头发上?插了进去。
    镜子里?的人终于有了一丝笑?意,梁雁摸了摸头上?的发簪,忽地?想起什么,“碧流,你去小厨房给我弄些?梅花糕来,要装点得好看些?。”
    上?一回?借了韩明母亲的衣裳还没来得及还回?去呢,正好趁着今日天色还早,她?得跑一趟韩府。
    第36章
    这一次到韩府, 不似上回那?般匆忙,梁雁和两个丫环被门房领了进去。
    穿过回廊,走过覆着积雪的石径,梁雁又一次来到了柳瑜住着的静雅堂。
    院落四角的小花坛里种着几株腊梅, 梅上有积雪, 梅雪相应, 有淡淡暗香。
    院子正中有一棵柏树, 树干宽大,五人可抱, 亭亭若盖, 荫被数亩。
    树下一口荒井, 井口两条锁链纵横呈十字状将井口封了起来。
    梁雁从井前走过,看见那?锁链上都已生了锈,像是?废弃了许久。
    静雅堂的丫环从门廊下走来,带着梁雁走过拐角, 来到内院正厅。
    柳瑜听了下人通禀,便在正厅等着梁雁, 见她来了,吩咐人给她看座上茶,温雅随和的模样。
    梁雁让碧流将上次借来的衣物递了过去?, 又将带出来的糕点轻轻搁在桌面上,也放缓了声调:“上一回遇雨,叨扰了夫人半日,还借了夫人一套衣服,我今日特意上门是?想将衣物还给您。”
    柳瑜面容恬淡, 脸上挂着温浅的笑意,“没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 梁姑娘是?景州的朋友,不必与?我这么?客气。”
    梁雁将糕点盒子打开,往前推了推,“那?夫人尝尝这梅花糕,我看您院子里也种了梅花,应当喜欢这味道。”
    柳瑜伸手取过一块,轻轻咬下一口,淡淡的梅花香在舌尖漫开,“这糕点细腻香醇,很好吃。”
    “您若是?喜欢,我便时常叫人送一些来。”
    柳瑜的目光落在梁雁的发髻间,微微停留了一瞬,随即回应:“那?便要麻烦你了,景州那?孩子总也不着家,我一个人呆着也没什么?事,梁姑娘有空可以多来走动?走动?,我也能有个人说说话。”
    “姑母,有我陪你说话还不够么??你可是?嫌弃我了?”
    外头?走进来一个穿着湖蓝色长衫的姑娘,她三两步走到柳瑜跟前坐下,揽过她的胳膊,语态娇嗔。
    “你又说胡话了,姑母何时嫌弃过你”,柳瑜拍了拍柳思妤的手,叫她好好坐着,她这才不甚情?愿的坐好。
    目光落到桌子上摆着的精致糕点上,“这是?梁姑娘带来的糕点?我能尝尝么??”
    “当然”,梁雁笑着点头?,柳思妤顺势夹起一块,咬了一口,面上也露出惊喜之色。
    几人坐着闲聊了一会,柳思妤忽然问道:“姑母,表哥今日要回来么??”
    柳瑜喝了口热茶,茶烟袅袅下,她的面容都带上几分飘渺之气,“应当会回来。”
    寻常日子里说不准,可今日,韩明一定会回来。
    柳瑜摸了摸腕上的佛珠,眉目透出一丝悲凉,他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她若拿那?事去?劝诱他,他只怕对?自己的成见会越来越深。
    送走梁雁后,柳思妤张罗了一桌丰盛的晚饭,可菜肴虽佳,满院也只有她们二人,更显得寂寥冷落。
    饭后,柳思妤在院落里陪着她说话,夜凉寒重,柳思妤有些发困。
    “不必陪着我了,早些去?休息吧”,柳瑜打发她走,柳思妤却不愿,强打着精神:“姑母,今日是?你生辰,我再陪陪你。”
    其实?生辰又如何,丈夫有了新?欢,儿子也不愿亲近,没成想临到老了,自己倒落得个寂寥空茫的下场。
    柳瑜抬头?望向天上的一轮明月,月光落在院落里的积雪上,月色雪色相汇,更显无边冷寂。
    心头?泛起丝丝缕缕的苦涩,到今日这地步,大抵都是?她自作自受罢。
    又过了许久,二更打更声响,院墙外的街道静谧无声,家家户户都开始闭了门准备休息。
    柳瑜看着一边陪着自己枯坐的侄女,又催她去?休息,“思妤,你表哥今日大概不会来了,我们都回去?歇着吧。”
    柳思妤面露失望,终于起身,搀扶着柳瑜回了屋,而?后又在前厅逗留了一会,依旧没等到人来,这才独自回了房。
    柳瑜回屋后,也并无睡意,于是?拿了本今日常读的经书,坐在桌前抄起经来。
    夜色渐浓,她聚精会神写着字,没有意识到时间一分一毫地流失。
    三更夜半,她终于吹了烛火准备上床休息。
    起身往床榻间走去?时,房外传来轻微的响动?。
    她耳力极好,于是?很快回过头?隔着门扇朝外头?望过去?,是?一闪而?过的人影。
    柳瑜顾不得许多,匆匆拉了门,门下放着一只檀木首饰盒,她心中一动?,于是?连忙往外追。
    追着那?片暗青色的衣角直到院门处,她扶着门,急急喊道:“景州!”
    韩明终于停下脚步,却是?头?也没回:“更深露重,母亲还是?早些进屋去?。”
    柳瑜缓缓走上前,母子两人的影子在雪地上错开,她伸手想要拉住他,却还是?慢慢收回了手。
    “娘就知道,你今日一定会来。娘的生辰,你不会忘的。”
    韩明垂眼看着地上的影子,眼波晦暗:“记不记得,其实?没什么?意义。母亲今日叫住我,是?还有其他事?”
    怕他来。
    更怕他不来。
    她的确有其他事。
    “听说你老师那?里,有一幅斯岳先生的山水真迹-”
    “母亲”,韩明素来温和面色竟也冷硬起来,打断道:“你今日就是?为了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