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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医救不了大汉(基建) 第80节
    韩盈一把推开周庄,从他手上抢下来婴儿,婴儿僵着身体,上半身湿漉漉的,全都是水,手摸上去冰凉,鼻子没有呼吸,心跳也摸不到了。
    该死!
    韩盈赶紧脱下外套铺地上,将婴儿上去,全力开始抢救。
    被猛的这么一推,没有防备的周庄往后退了几步,直接跌落在地上,他看着韩盈动作,整个人呆木木的,也没有上前阻拦,就好像……
    他确定这婴儿不可能救活。
    等韩羽周胜赶过来,看到的就是韩盈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反复按压着婴儿的胸膛,一下又一下,还时不时的低下头,给婴儿度气。
    韩羽终于反应过来,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愤怒让她直接冲了上去,伸手就往周庄身上打。
    “你疯了!竟然溺死你的孩子!”
    周胜跟在身后,他没有动手,而是紧盯着周庄,防止他暴起伤人。
    女人的尖叫与咆哮,混合着锤打声,连绵不绝,一旁的韩盈却好像察觉不到一样,她拼尽全力,抢救着面前的婴儿。
    标准的胸外按压,人工呼吸反复进行,韩盈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多少次,她仿佛变成了机械,只知道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动作,根本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低低的啜泣声,从耳边传来。
    有人抱住了她。
    “师长,别救了,婴儿已经死了……”
    第56章 无能为力(还是有切菜工具)
    韩盈的手一僵,但她好像没有听到似的,继续做着胸外按压,
    “师长,别救了!婴儿已经死了!”
    韩羽在韩盈耳边大声喊着,她不敢使劲拦,只能轻扯着韩盈的衣裳,试图让她停下。
    可被扯的韩盈根本没有回答,甚至直接一把推开碍事的韩羽,好像疯了似的,继续做着胸外按压。
    被推开的韩羽重心一个不稳,直接坐到地上,她有些惊愕,师长什么时候会这样没有理智?
    这简直像是疯了!
    想到这里,韩羽心里一惊,赶紧上前再次拉住了韩盈,凭着体型优势,把韩盈抱离了死婴身边,苦口婆心的劝道:
    “师长!他真的已经死了,救不回来了!”
    被抱离死婴身边的韩盈无法接受现实,坚定的认为死婴还能救:
    “韩羽你疯了,我在救人!你没看到吗?快把我放回去!我要救人!!!”
    说着,韩盈努力挣扎,试图从韩羽的控制中逃脱。
    她还想去抢救死婴。
    旁边,看到这幕的周胜心里有些难受,他喉咙发痒,一句话也不说,默默转过身,背对着这两个人。
    脸上多了不少红痕的周庄,看着韩盈这个样子,颤抖着,扯出来个僵硬的笑容,用极为沙哑的嗓子说道:
    “月女,你救不活的,之前我已经把他整个脑袋都闷水里,提上来的时候,都不会哭了,一点气儿也没有,肯定死透了!”
    挣扎中的韩盈僵住了。
    周庄的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彻底撕开了韩盈不想面对的真相。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婴儿已经死了呢?
    逐渐凉下去的体温,一直没有出现的心跳,散开的瞳孔,还有无论怎么度气,都无法得到回应的状态……
    一个又一个的特征,早就让韩盈明白,自己手下是个根本救不回来的死婴,可她就是想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子里,不肯承认啊!
    大颗大颗的眼泪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韩盈看着地上已经逐渐转向青灰色的尸体,紧紧抓着韩羽的手臂和衣角,喃喃自语:
    “是啊,死掉的婴儿,救不回来的……”
    说完,韩盈咬着牙,突然使劲儿挣脱了韩羽的束缚,她握紧拳头,跑到周庄的身前质问道:
    “明明养不活,生下来就要溺死,那为什么还要生啊!不生不行吗!”
    韩盈真的不理解,现在粮食这么珍贵,周庄能为了保障妻子生育安全,拿那么多粮食请自己来,可为什么生出来孩子又要溺死?!
    既然生了就要杀掉,为什么不能直接不生!
    被撞破杀婴的周庄什么都无所谓了,他也不隐瞒,直接说道:
    “不生怎么能行?没女儿和别人换亲,几个哥哥都讨不上良人,家里现在就只能再养一个,他是男孩,养活了也没用,还不如溺了,好给女儿腾地方。”
    听到这个理由的韩盈一怔,随即,便感到真相的荒谬。
    她突然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咳咳,呜,哈哈哈!!”
    韩盈一边笑,一边流泪,她用手捂着嘴,拼命想将那些抽泣的声音咽下去。
    这么说来,这个婴儿性别为男,还真是幸运,不用像牲畜一样,生出来就是拿来交换的。他现在还死了,这简直是更好了,以后都不用在这个世界上受苦了!
    这可真是幸运!
    韩盈身体和手不停的颤抖着,她没有像韩羽那样,直接冲上去给周庄一拳,而是转身走向婴儿尸体,边走,边喃喃自语:
    “是,这是好事儿……”
    看着韩盈的模样,韩羽的呼吸越发急促起来,她感觉到韩盈现在的状态很不对,让人心惊肉跳。下意识的,韩羽想上前阻拦,她刚一动,就被周胜眼疾手快的抓住了。
    “别过去,月女现在需要一个人静静。”
    周胜这辈子就没有见到过比月女还要良善的人,像她这样的人,哪怕是个成年人,骤然接触父溺杀亲子的事情,照样会崩溃一段时间,更何况她呢?
    总需要让人发泄出来才好。
    周胜想的没错,若是个真正的汉代人,发泄出来,明天该怎么过就怎么过,顶多时间更长一点,终究能走出来,毕竟,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
    可韩盈不是汉代人,她是现代人。
    再直面死亡,不畏惧见到死人,韩盈也做不到接受在自己面前的杀子!
    韩盈无力的跪坐在婴儿面前,伸手摸了摸婴儿冰凉的皮肤。
    一个半小时前,她托着刚从母亲体内出来的婴儿,沾满胎脂的身体摸起来手感糟糕透了,又烫又黏腻,而且他特别皮,全身很有劲,小腿儿蹬的韩盈差点没抓住,那时候的韩盈,又开心又生气。
    高兴的是母子平安,婴儿这么有活力,肯定好养活。生气的是,婴儿身上真算不上多干净,清洗起来可麻烦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婴儿会在一个半小时之后,变成冰凉的尸体!
    “你可真幸运,以后不用在这世上受苦,不会吃不饱,穿不暖,一年吃不上两回肉,每天睁开眼就要干活……”
    韩盈像是着了魔一样,反复念叨着,不仅劝着婴儿,更是劝着自己。
    越说,韩盈越觉得自己很疲倦。
    她好累,太累了,累的没有办法让自己想开心的事情了。
    过往被她压下去,不敢多思考的病例,环境,如今不受控制的,一个又一个的浮现在脑海里。
    县城里的钟蕊,年龄那么小,骨盆不可避免的狭窄,就算控制减肥,生育的时候韩盈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活下去。
    和她一样的幼龄产妇,不是一地的现象,是整个汉朝都是!
    还有住在医院里的孕妇,临近生产,也从未停歇过纺布,不只是给韩盈工作,还是为了给家里赚些钱。
    生育之后,她们连奶都没有,吃个鸡蛋,喝几顿鱼汤,就是这辈子都没享过的福!
    那个骨折少年,实际上也就十二三岁,正处于儿童发育期,完全有机会愈合的和成正常人一样,可就是家里没钱,只能用保守中的保守方法治疗,结果呢,果然出现了肌肉组织粘连。
    而更多的病人,在知道自己短时间不会死后,扭头就走了!
    他们连治都不会治。
    一件又一件无能为力的事情,冲击着韩盈。
    她捂着嘴,眼泪止不住的流。
    做个医生能有什么用?我明明什么都救不了!
    哪里是人有病,分明是穷病!医生根本救不了的穷病!
    一瞬间,韩盈简直恨透了这个世界。
    她受够了!
    她不想再自己欺骗自己,谁他妈受得了整个冬天不能洗一次澡,出门冻的手脚发裂,一张羊袄穿整个冬天,就两身换洗的衣服,每天还得和两个人挤在同个床上睡,累死累活熬上三个多月,只敢奖励自己一碗肉丁面!
    这么垃圾的日子,韩盈就指望着靠精神追求活下去了,可她根本没有那么强,她什么都做不到!
    都有当医生的父母,为啥别的孩子死命的逃出出医疗圈,就她非要跳进去?救死扶伤?别扯淡了,她没那么崇高,说白了还不是因为医生是铁饭碗,能吃一辈子,甚至连自己的晋升道路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就像升级打游戏,有目标,打通关就好了,太让韩盈稳定安心了。
    这就是她的性格,瞻前顾后,胆小如鼠,特别怕死,想要现代的物质享受,还有要名利的虚荣心,性格影响她的选择,什么积累经验苟发育,全都是骗自己的借口,说白了,就是她不敢。
    几包退烧药加点口才,完全能忽悠个大靠山,可韩盈怕啊,华佗那样的名医都能死于曹操,更何况历史上不知道多少太医死于帝王之手,如今所有的女性都被生育所困,就连韩广犯错要被鞭子抽,没打死周围人就说她仁善,这一桩桩事例,韩盈怎么不会联想到自己!
    韩盈太怕了。
    她恐惧药物用完,治不了高官达贵会被杀死,她怕依附着别人,十四五岁就要被催促乃至控制着嫁人,陷入不断生育的地狱,她更怕自己露出了马脚,就算说出穿越者的身份,也不会送到汉武帝面前,而是会被底下的官员扣住,关进私牢严刑拷打……她怕的太多了!
    所以,手握着那么大的宝库,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想到这里,韩盈忍不住的放声大哭,她不想什么月女的仪态,不想别人怎么看她,更不想思考这样是不是显得太过小孩子,被别人觉得好欺负,她只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的痛哭一场。
    她真的,真的好想回家,而不是在这里苦苦挣扎。
    成年人的崩溃,就在一瞬间。
    韩盈已经积累了太多的无能为力和绝望,这个婴儿,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大哭的声音,勾起来草棚内产妇的悲痛,两个人一内一外,哭得令人心碎。
    看着她的韩羽擦了擦眼,周胜的眼眶也有些发红,两个人被这哭泣感染,心里也有些难受,可两人并不知道韩盈在哭什么,只是凭着着经验,觉着韩盈无法直面父杀子这样的人伦悲剧而已。
    可韩盈真正哭的,是她亲历过一个没有贫穷、疾病和危险的国度,并在那里生活了二十七年,她知道很多能够改善目前这一切情况的方法,却在面对现实的时候,无能为力!
    草棚周围极为寂静,只有两道互相应和的哭声,传了很远很远。
    走到这儿的尚傅驾停了马,他远远的望去,又对着身边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