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还痛吗?”
“好像有点。”
孔黎鸢叹一口气,正好那根缠着?情意的烟也已经燃尽。
她把烟头掐灭,扔在了纸袋里。
然后又伸手掰一片花片,在手里揉了一会?,再盖在付汀梨的眼睛上,掌心温软,还带有一点淡淡的花香。
付汀梨满意地眨眨眼,睫毛刮过孔黎鸢的手心,“现在又没什么东西刺眼睛。”
“等下就有了。”孔黎鸢说。
“什么?”
付汀梨下意识地问?,这时候,孔黎鸢微微挪开了一点手。于是视野中的其他,终于引起?她的注意力。
她微微侧了侧头,有些茫然地望向近在咫尺的海平面。
火红日光拥在云层里,缓慢地攀升,映得?荧蓝大海波光粼粼,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抹红已经变得?浓郁,像一幅色调丰富的油画。
是日出,海面上的日出。
“出来了。”孔黎鸢的声音叫醒了冒尖的太阳。
付汀梨的眼睛逐渐习惯这抹色彩。于是孔黎鸢便?也渐渐挪开了手,那冒尖的红日便?从模糊的视野里浮出海平面。
“开这么久的夜路,在悬崖面前看日出,”付汀梨笑出声,只觉得?自己鼻腔里都是花香,
“这就是你把我藏起?来的方式吗?”
她再也不想问?她们这到底是在哪里了。这就是她想要的终点。
“之前和其他人看过日出吗?”孔黎鸢却问?。
“没有吧。”付汀梨仔仔细细回?忆,“日落倒是有,日出很?少看,起?不来。”
“我还以为你和别人一起?看过,所以才会?每次喝醉之后,都念叨着?要看日出。”
孔黎鸢用带有花香的手,很?轻柔地抚弄着?她飘扬起?来的金发。
等大半个?太阳都浮在了漂浮汹涌的海平面,付汀梨再望向孔黎鸢,发现她竟然一直在看着?她。
她张了张唇,还没说什么。
孔黎鸢就又盖住了她的眼睛。风从四面八方飘过来,全是花香。飘金的视野里,她听到孔黎鸢笑着?说,
“现在藏起?来了。”
没看到那剩下的小半个?太阳浮上来,付汀梨倒也不觉得?不高兴。
只就这样,舒舒服服地倚在孔黎鸢的肩上,腰背抵在车头。
她不知道孔黎鸢在做什么,到底是在看那一半日出,还是只是在看着?她。
“我想抱抱你。”付汀梨说。
“你不是已经抱着?了吗?”
孔黎鸢这么说,却还是大大方方地敞着?自己的怀抱,很?宽容地靠过来。
于是付汀梨很?心满意足地,将脸埋进孔黎鸢有些硌人的锁骨。
以前孔黎鸢也总喜欢这样抱她,像是这里有个?与生俱来的漏隙,可以捕捉到彼此生命的气息。
也只有彼此可以感知到这个?漏隙的存在。
“孔黎鸢。”她又喊她。
“怎么了?”
“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是你了吗?”
这个?问?题来得?有些突兀,但孔黎鸢肯定知晓她在说什么。所以才在一片空白之后,轻轻地笑一下,等她的回?答,
“所以为什么是我?”
“其实和你在上海重?新遇见后,我做了三?个?很?特殊的梦。”付汀梨说。
“什么梦?”
“第一个?梦里,我遇见的是在加州的你,但又和记忆里的不一样,会?更加洒脱更加不讲道理?,骑一辆摩托车,会?更颓废一点,我觉得?更像李弋。但我们爱得?头破血流,最后不得?善终。”
“第二个?梦里,我遇见的是阿鸯,她开着?那辆破烂卡车,和我一块浪迹天涯,然后她在一场暴风雪里死了,我孤零零地活着?。”
“没有一个?是好结局?那第三?个?梦呢?梦里的我也像这两个?梦一样坏吗?”
“第三?个?梦啊?”付汀梨笑,“这就是个?好结局了。我梦到我在重?庆,遇见的是张玉,她有她的计划要完成,我就跟着?她,最后她的计划明明完成了,但她打算抛弃我,我就抓住了她,然后说……只要是有情人,不管怎样都会?遇见的。”
说完之后,付汀梨能感觉到盖在自己眼睛上的手微微动了动。
而孔黎鸢轻轻地说,“可惜这些都不是我。”
付汀梨叹口气,“对啊,这些都不是你。”
“但并不可惜。因为如果没有你,我不会?做这三?个?梦,梦里的我也不会?爱上这三?个?人。再换个?说法,与其说我梦见的是这三?个?人,不如说,我爱上的,梦见的,都是以你为底色的三?个?人。”
“我这个?人的确贪图新鲜,五年前在旧金山遇见你,也的确是新鲜感作祟。但没有一次新鲜感能支撑我持续这么久。那天晚上,祝木子和祝曼达站在我的车上大喊‘我爱你’的时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这一对有情人好像在发光啊,然后想了好多个?我看过的故事,我想原来这就是爱。然后我脑子里就只剩下你,其他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我想你那个?时候是不是也想到了我,想你为什么这么不怕痛,为什么会?这样出现在我面前,为什么看起?来像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为什么和你接吻的感觉会?那样妙不可言。然后就觉得?祝木子和祝曼达她们也没什么了不起?。就像祝木子说了那么多句‘有情人终成眷属’,但我印象最深刻的,还是你在后面复述的那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