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时是有多想拍韦端马屁,竟干出这么离谱的事?
怪不得卫觊主动划清界限,这种人谁惹谁倒霉。能在京兆太守任上做这么久,已经是很奇怪的事了。
刘协压制着心中的怒火,将奏疏丢在案上,挥了挥手。
卫觊会意,退出了大帐。
刘协靠在案上,眼珠转了转,深吸两口气,让自己平复下来。
这件事看起来简单,但仔细一想,又绝对不简单。
首先是杨彪就在这里,而且已经到了两天。之前不提,现在突然提,肯定是收到了什么消息。能将消息直接传到杨彪的面前,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其次,大司农张义就在关中。虽说主要事务是屯田,但其他事务也有管辖的权力。要弹劾,也应该由张义弹劾,不必杨彪亲自动手。
最后,这个时机太巧合了。韦康是初平二年做郡主簿,现在才被免,从时间上看,应该是韩遂平定宋建之后的事。
刘协叫来当值的曹昂,让他去查一查,今天有没有谁来。
时间不长,曹昂回来了。
不仅有人来,而且是正主,韦端、韦康父子俩。他们先见了杨彪,然后就被杨彪关了禁闭。
刘协听完,暗自苦笑。
杨彪此举果然别有目的,要是仓促决断,就出笑话了。
刘协让曹昂去请杨彪来。请杨彪入座,刘协将他的奏疏推了过去,静静地看着杨彪。
“杨公是在考校我么?”
“不敢。”杨彪面色平静,眼中却有一丝欣慰。
“那你说说,这件事该如何处理?”
“罢免张时。”
“仅此而已?”
杨彪沉默了片刻。“陛下,关中乱不得。”
“关中会乱吗?”
“会。”杨彪说道:“张时在这个时候主动罢免韦康,就是感觉到了凉州人的压力。关中初定,不少关中人回迁,这时候又有凉州人迁入,人口迅速增长的同时,冲突也在所难免。如果让人觉得朝廷被凉州人挟持,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不仅对朝廷不利,对凉州同样不利。”
刘协心里咯噔一下。他想到了这件事不简单,却没想到处理不好会影响这么大。
“杨公是说,这是韩遂父子主动挑衅?”
杨彪摇摇头。“臣不觉得这是他们有意为之,而是形势如此,让人很觉得可能如此。”
刘协皱起了眉头。他知道了杨彪的意思。这未必是哪个人故意要去挑起关中人和凉州人的冲突,但双方发生冲突的客观条件已经具备,稍有见识的人都意识到了冲突的可能,甚至觉得不可避免,而且凉州人肯定会占上风。
而这一切,都来源于他对凉州的格外重视。
张时主动罢免韦康,韦端自觉危机,主动请罪,都是这种心理的反应。
这是他看到的,那他看不到的呢?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韦康父子一样,有机会到御前请罪。更多的人受了委屈却无处伸冤,只能忍着,却将怨气积在了朝廷的身上,将他看作还是那个被西凉人挟持的傀儡。
以违规辟除大吏的理由,罢免张时一人,可以最大程度的降低影响。
郡主簿虽然可以由郡太守辟除,却需要得到司徒府的认可。当时大权都在董卓手中,司徒王允也是听命于董卓。现在追责张时,等于追责董卓和王允,反正与他无关。
不得不说,杨彪这个方案看似糊稀泥,其实最稳妥。
但,这不是刘协想要的结果。
第四百五十八章 背道而驰
“韦端能代表关中百姓吗?”刘协问道。
杨彪犹豫了片刻。“韦氏是关中著姓,少为名士。”
“既是名士,不知十五为郡主簿荒唐?”
杨彪沉默了。他听出了天子的不悦,也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和天子的初衷背道而驰。
韦端能代表关中百姓吗?或许是的,但这个百姓不是天子说的百姓,而是大姓豪族。
韦端身为凉州牧,不可能不知道张时辟韦康为郡主簿的用意所在,但他欣然接受,这和受贿有什么区别?
既然如此,那只处罚张时,不处罚韦端就不合适了。
“关中发生冲突的可能的确存在,不能掉以轻心。诏大司农张义度田,务必公平分配。关中百姓是大汉子民,凉州百姓也是大汉子民,不宜有所偏颇。”
“唯。”杨彪额头沁出一层冷汗。
天子要借此机会在关中度田,或许对关中百姓来说没什么影响,却那些趁着战乱大肆侵吞土地的大族却是迎头一击。如果他们敢反抗,或许不用天子下令,刚迁入的凉州百姓就会砍死他们。
“张时要处理,但不仅仅是违规辟除韦康。这件事,张时的确有错,但司徒府同意了,就应该由司徒府担主要责任。请赵公移镇关中,清查张时在任时的政绩。”
“唯。”杨彪又道:“陛下打算如何处置韦端?”
“等朕见过他再说。”刘协恢复了平静。“或许韦康真是少年天才也说不定呢,对吧?如果是人才,朕自然要用他,不能因为他出身大族就贬抑。那样的话,关中就真的要大乱了。”
杨彪神情尴尬,拱手欲退。
刘协叫住了他。“杨公来,不会是专门为韦端说情吧?”
杨彪如梦初醒,连忙重新入座。